一只鹅黄色的鸟儿飞到了阿傍手上, 两只爪子细细地钳着她的手指。阿傍盯着那鸟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盯了一会,然后愣神学了一声鸟叫,那鸟儿一受惊吓, 扑棱棱地飞走。最近阿傍的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先是因为自己腿伤了, 庄子里的活根本就不用她干。再是因为素娘终于想通了, 将自己的力魄给抽了出来。也就没有觉得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动摇了多少。
这个想法还没有出现多久, 阿傍便瞥见山下一人一骑飞快地行来,心里一咯噔。每次这些人上来的时候准没有什么好事,自己好不容易巩固的根本, 可千万别被他动摇了去,“凤栖。”
“要挡?”凤栖坐在屋顶上, 在空中翻了个身, 一手抓着屋檐, 晃晃荡荡地在阿傍边上,一头火色的头发在风中扬啊扬的。
“不挡。”
“那要放进来?”凤栖有点不是滋味。
阿傍也摸不准, “先看看。”
只见明珠从院墙下翻身进来,然后再急急几个纵步,飞身而上,玄色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双手抱拳, “姑娘。”
“明珠大人, ”阿傍双手在腹前微微交握, 微微福了福身子, “不知大人来有何事?”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这多少年来,哪有人叫过他大人的, “姑娘怎么叫的这么生分,明珠这次是来找姑娘办案的。”
“办案?”这下午的锁魂庄在阳光下蒙着静谧的颜色,女子看着明珠淡淡道,“我这庄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什么案子可办?”
“这倒不是姑娘的案子,”明珠解释,“而是一个贼人似乎偷偷跑上牛头山来了。”
“什么贼人?”阿傍问。
“一个采花贼。”
“采花贼?”凤栖的眸子凛了一凛,好大胆子的采花贼,居然在这里打女人的主意,看我不将你挖出来,分分钟捏碎。
“是的,”明珠接着答道,“那采花贼作案手法及其高超,专门挑家中有美丽妇人的下手,只要被他掳走了的,没有一百两银子,那都是收不回来的。前些日子他在城里做了不少案子,大人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直至今日明珠才知道这个贼人必定是躲在姑娘这山头了。”
“原是如此,”阿傍一叹,转身看着山下,拂了拂袖子,“既然是你家大人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要查案,要搜山,我这牛头山一望到底,随便你搜,叫你家大人下令即可。”
明珠此时才皱起眉头,“姑娘,问题就在这里,我家大人也不见了。”
“什么?”阿傍愕然。
“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家大人……被那采花大盗掳走了……”
阿傍盯着明珠严肃认真的样子半天,然后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你是说,你家大人……被当成姑娘,被那采花贼掳走了?”
明珠有些尴尬,“似乎是的。那贼轻功极好,昨夜我追了半夜都没有追上,所以,这件事情,还请姑娘留个心帮个忙。”
“这个是肯定的。”阿傍忍住笑,想了想自己还在凤京城的地界上,要是就因为笑了一声得罪的凤京知府衙门,那还是不划算的,“要不这样,到时候追那采花贼一个人姑且不够,你就暂时先住在我这,如何?”
“谢谢姑娘。”旋即,那黑色的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阿傍,”一只爪子在身后拍了拍女子的肩。
阿傍转过头,只见阳光之下一只火狐狸站在一只粉色灯笼之下,四只爪子抓着栏杆,见阿傍看过来了,又看了看天,搔着脑袋。
阿傍看他这副模样,索性凑过脸去呵呵一笑,“什么事啊?”
这一凑过去简直是骇了凤栖一跳,差点四爪不稳从栏杆上摔了下去,“啊,啊,你,你干什么……?!”
只见阿傍一只手将那狐狸拎了起来,放在眼前,鼻尖顶着狐狸的鼻子,兽眼里全是女子精致的轮廓和沁人的馨香,朱唇轻启,阿傍道,“你想说什么?”
“我,我我,我,”他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最后四只爪子垂了下来,“这采花贼十分凶险,你今天晚上,要我陪么?”
然后一只火狐狸直直被拍飞。
化成人形的凤栖落地,咽了口口水,站起来,凑到水缸面前看了看自己的脸,那果真是跟西山猴子精屁股没什么两样了,还好,还好自己是只火狐狸,再怎么,也看不出来。
阿傍走下楼去,还没下完,便听道一阵嘤嘤嘤的哭声。只见素娘手中拿着一把锄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素娘,你怎么了?”
素娘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姑娘,你说这好好的番薯怎么也没了呢?”
阿傍苦笑,这锁魂庄以内的土虽是比这牛头山上的好些,可是要种出能吃的东西,委实也是太难了,“可能是,”阿傍想了半天,“可能是光线不好,哈哈。”
素娘自从力魄被拿走之后,整个人倒是正常了很多,没事也在房间里绣绣花写写字,可是最爱的还是这把锄头。其实说实话,素娘现在的力气任然比正常的姑娘家要大些,至少砍柴种地这些活她试了试还是能干的,只是当她试着将阿傍扛在肩膀上的时候失利了。于是从此之后,素娘口中便多了一句口头禅,“瞧奴家这多愁多病的身。”
于是她决定要锻炼自己的体力,天天在庄子四处带着阿郎开垦荒地,决定要种出一个王国。
可是若说是这庄子里种不出东西,她还不扛着锄头去外边包下一片山来。
正这时,只见明珠颇有些扭捏地站在素娘房间面前,“姑娘,我是否是住在这里?”
阿傍看了看整个庄子,空房间确实不少,但是稍微干净整洁点能住人的便也只有这西院了,“这是素娘的房间,她旁边这间空着,要不你住那间吧。”
明珠一愣,脸上一红,抿着嘴巴,“恩”了一声,就抱着剑进去了。
入夜,劲风萧肃。
一个黑影在屋檐上急速行走,最后左右绕行,钻进了阿傍房间。
接着便是咚咚的声音。
紫色幔帐之中。
阿傍闭着眼睛,听着这一声声响,心里对这个采花贼觉得很失望,这个贼是有多重,走路都成这副模样了?紧接着,她便对明珠觉得很失望,这样的贼,他居然都抓不住?再下来,她便对墨阳感到惋惜,养了这种侍卫,难怪会被采花贼抓走,若那贼也是一个好龙阳的,额,那可真是惨不忍睹的一番情景。
那贼近了一点,再近了一点点,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脚步变轻。
等等,那贼的轻功似乎真的特别好,放下重物之后,脚步声几乎根本就听不见,难道,采花贼掳个人,带的不是暗器或者迷香,是个……大笼子?
说时迟那时快,阿傍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张巨大的笑脸,然后她一拳打了出去。
“嗷,”那人捂着鼻子,一身夜行衣,身量十分眼熟,“师叔,你怎么又打侄儿,真是真真是不友好啊。”
“是你?”阿傍坐起身来,不禁感叹,这花间游不仅沦落到去偷棺材上的铁钉,如今道还落得成了一猥琐的采花贼,那些老一辈的花间游们,估计都拿出家伙跟鬼差们打起来了吧……
“正是师侄。”花间游双手抱拳答道。
“你来做什么?不顾及你师父的颜面,怎么做起这采花贼的勾当来了?”阿傍提了提盖在身上的被子。
“采花贼?”花间游不解道,“采花贼是什么?”
阿傍转而一想,是啊,浮云城内妖怪行事胆大,还确实没有采花贼。
“就是,”阿傍想了想,“就是你见色心起,将姑娘掳了来,逼他们做一些羞人之事,就叫采花贼。”
“那我并不是采花贼。”花间游定定道,“我只不过是偷几个人而已。”
“……”
“我没有逼那些姑娘做羞人之事,我只是想要些银子。”
“那你今天到我这来是做什么?”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花间游粲然一笑,“师父交代过,若是再凤京城内见到师叔,一定不能空手,要带些礼物才行,所以我这次带了一个礼物给您老人家。”
“什么……”什么礼物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阿傍只看见旁边有一个棉被裹成的蚕蛹一般的东西,“这是?”
“嘿嘿,”花间游贼贼笑着过去提了,一步一步到阿傍面前,放在牀上。
这不会是?阿傍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这个,就是给师叔的见面礼,师叔若觉得不够,改日我再给师叔抓一些来。不过凤京城内货色不多,这个算是上好的了。为了让师叔享用愉快,侄儿还特意加了点料,如此,便不耽误师叔休息了。”走到门边,末了,转过身来,“对了师叔,师侄实在是没地方住,今日还是只能在您这借宿一宿了,我知道师叔您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
阿傍嘴角抽搐,不会介意的,对不?
按照浮云城那位的心性,她已经猜到了,这个棉被里面,一定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被洗净脱光的绝美男人。被洗净脱光绝美而且要是花间游手上的男子,在凤京,可不就只有一个?
阿傍拨开那棉被的一角,背过脸去,手在对方面前晃了一晃,“墨阳。”
那头没有反应。
“喂,你醒醒。”阿傍推了推,却也不转过头去,免得看到什么香艳的东西又被这人赖上。
依然没有反应。
“咳咳。墨阳,”她咳了咳,“你不回话,我转过头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千万不要怪我。”
于是阿傍一转头,只见那被子露出的一角,确实是墨阳没错,可是那人被一根红布条勒住嘴巴,整个人身上绯红一片。
“喂,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