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绪半夜失眠,隔日便起的晚了。打开窗才看到外面下着淋淋漓漓的雨,密密麻麻织成一道网,铺天盖地的,从灰蒙蒙的天空急急落下。秋雨,略微有点寒人,于是夏绪走回去套了一件外衣。
推门出去,她在阳台发现了韩峥在。他正在阳台喝茶,目光虚无缥缈的投向雨帘……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某一个雨天,夏绪知道了自己要结婚了,嫁给一个于她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的男人,便是眼前的人,韩峥在。也是很久以前的某一个雨天,她遇见过爱……
我们以为不爱,是因为不知道爱。我们以为爱,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遇上爱;等我们遇上了爱,才明白什么是爱…..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又有谁说的清。
他回头来看她,温和的一笑,“起来了,饿了吧?”他的目光掠向一边,继续说到,“刚帮你叫了早点,趁热吃吧!”
“谢谢。”
夏绪坐下拿起筷子和勺子,吃东西,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某人的身影。他穿了一条亚麻色的长裤和一件黑色的针织长衫。如此一来越发衬的他肤如白雪。
她咬了咬筷子,脑中晃生生闪过一个词,“小白脸”,这个词一下子便勾起夏绪脑海深处的某些回忆,只消一刻她便一点心情也没有了,食欲就更别提了,简直是食不知味。她放下筷子,走到阳台边,倚着墙,静观这一城的烟雨朦胧。
夏绪和韩峥在所住的客栈位于高处,所以从房间里望出去,可以把古城全景尽收眼底。
韩峥在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微仰起头,问她:“要吗?”
侧头看他一眼,夏绪点点头,继续回头看着前方,其实前方模糊一片,古城只有一个轮廓,一切都看不真切。客栈的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四周并没有城市里特有的喧嚣,所以雨声显得更加清晰。
茶香四溢,热气氤氲,他优雅的为她到了一杯,她坐在藤椅上,接过韩峥在递给自己的一杯茶。呵了一口气,杯子里泛起一个个破碎的圈圈。
“什么茶?”
“丽江野生雪茶。”他轻声说到,因为刚喝进一口茶水,说话间便呵出一团团热气。
茶水还有点烫口,她只微微的抿了几小口,味道还不错,细细体味,可以感觉到略微有点甜。
“据我所知,你比较喜欢海,这回怎么会想要来丽江?”他扭头看向她。
“看腻了海,偶尔看看山,看看古城也不错。就好像喝腻了酒,偶尔喝喝茶也不错。”夏绪喝着杯里的茶水,幽幽的说到。
他微笑。
“你呢?不会腻吗?永远的茶。”夏绪目视前方,问到。
“习惯罢了。”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可我不想改呢?”
夏绪耸了耸肩,表示无言以对。
“日久也是会生情的,习惯也不例外。”
忍不住侧目看他,夏绪很想说这男人真是......话到嘴边,她突然一改,只幽幽叹息了一下,说:“我也不过听单.....”她只说了一个单的音调,就意识到什么,急忙转换,“人说丽江很美罢了。”
韩峥在看着她,又为自己到了一杯,良久才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个人是单单吗?”
正低头喝茶的夏绪身形一怔,她突然很反感他洞悉一切的能力,他对她瞭若指掌,她对他却只是一知半解。她放下茶杯,说:“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看穿一切,很多事情你未必知道的。”她起身走出房间,带了点负气的感觉。
屋外的雨不会因为路人没带伞而停歇,缠缠绵绵不知要下到何时。夏绪仰头看了看屋檐外的雨,较之方才小了不少,既然这样走出来了,就不好意思现在马上就回去。她傻站在长廊上,微抬着头,不远处的天空里飞来两只小鸟,转瞬便转入屋檐下的横栏上,叽叽喳喳不知细语着什么。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她的目光在四处搜寻了一下,果真在某一处看到几片落红,真是相当的应景。嘴角不自觉浮起讥讽的笑,她也不管天仍在下雨,踏着步子走出走廊,在雨中徐徐的走着。
徐缓的步子一步一步落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相较于单单的落地无声,夏绪的高跟鞋则敲出“咚咚”的声响,回荡在茶马古道上,回荡在街头巷里。
也许是下雨的缘由,她没有看到游人如织的场面,她到落得清静,毕竟旅游看的是景,不是人。转来转去,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像是没有尽头。她茫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分不清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单单,你可还在丽江?
单单,这条小道你可曾走过?
单单,你可曾在这片空气下呼吸过?
单单,你可曾也这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同她一样迷失在这里?
夏绪走进一件店里,捋了捋额前湿润的刘海,顺便掏钱买了几张明信片和一张地图。有一张,画面上是入目的油菜花,明晃晃的,一副春光灿烂的模样。她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借了笔,翻到反页,弯腰在上面写字
北戟:
你曾说你喜欢看遍地的黄花,向日葵或者菊花,油菜花也可以,你也喜欢,我曾说总有一天我要陪你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可惜不是我,陪你到最后,可惜我不能,陪你去看花......
夏绪停下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写了,能寄去哪里?地址栏无处可填;写了,方北戟能看到吗?当然不能看到。所以写也不过是白写。想起曾说要陪他去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她叹了口气,诺言果真还是不能乱说的,可是真的太用情的时候,自己也会被麻痹,情不自禁。她从这张写到一半的明信片下面再抽出一张,提笔写下申原应的名字。
小心翼翼的将两张明信片投入邮筒,一张给申原应,一张给卓秋琪。剩下一张未完成的被她走出店的时候,丢进了垃圾桶,她看着那片明黄,最终无声的落下,久久才移开目光,向外走去。
翻出地图,她仔细的研究起路线......
雨还在下,“啪嗒,啪嗒”的落在地图上,渗入纸内,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夏绪被地图上的一句话吸引了目光,背对玉龙雪山右转,直向城市,面对玉龙桥右转,直面古城,走进去你可以找不到世俗,走出来也可以找不到混沌。
这世上哪有不世俗的地方,即使是丽江也是不能免俗的;混沌的不是地方,不是物,只不过是人自己罢了。
盯着上面的字出神,良久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抬起头想要看看天空,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撑伞了。夏绪回头,便看到了韩峥在的脸......
他说:“即便是生气了,也不该虐待自己,身体是没错的,冷冷。”韩峥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细细的伞柄,他抿着唇,轻声说到。
转过头去,撇撇嘴角,她向前走着,说:“我可没有虐待自己,只不过是随便走走,你不觉得雨中漫步狠浪漫吗?”
“一个人的浪漫?”
“是的。”
他轻笑出说,点了点头,说:“好,有意境。”
夏绪转动眼珠,不去接他的话茬。
“不过先顾好身体比较重要,感冒可不好了,快点回去洗个澡吧!你都淋湿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淋了雨确实有点冷,夏绪安安静静的不反驳。
伞太小,显然无法顾全两人,夏绪身上已经淋的差不多了,但是韩峥在之前没有被淋湿,现在为了顾忌她,反倒淋了点雨。为了不在多淋一些,两人走的很近,后来,他干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夏绪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皱了皱眉,忍着推开他的欲望,不再去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