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草原之行简直没有遗憾了
晚上歇息之前,老四到了我的屋子,他没有铺垫直接问我,“十三真的有那么多优点?”
“有啊,事实上比那还多,最重要的是,十三温暖。”我上下看了几眼老四,把他看毛了。
“干嘛看我?”
“不干嘛!”
他就更要问我了,“你什么意思啊?用眼神告诉我,我不如十三?”
“是啊,这很明显啊?你看你冰冷、他温暖,你没他年轻,你没他帅,你没他功夫好,你没他善解人意,你没他会讨人喜欢。我还可以说出很多的。”
老四不语,我又说,“不过呢话说过来,你呢比他老,但比他成熟稳重;你不善解人意,但你也心思清明;你也不需要功夫好,你也不需要讨好人;你还比他有钱有权。所以基本上你们旗鼓相当,但是无须比较。”
老四似乎用眼神说我说得好,我问,“听赞美高兴吗?”
他面无表情说,“高兴。”
“那我违背事实,违背真理,违背道义,违背心思表扬你,有奖励吗?”
我猜他就要拍起桌案了,“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我就一句真的,你们无须比较,各有各好。不过,我也没那么多缺点吧?”
“你啊,缺点即是优点。”
“哇塞,你这点评真是高深,都入佛道了。”
“从容,出来快乐吗?”
“不是快乐,是很快乐。”
“即使不跟他在一起?”
我认真地听,认真地点头,“是。”
“那么就是跟我在一起也很快乐了?”
“你这是诱导?我拒绝回答。”
“可你心里说是。从容——”
“别叫我,这么肉麻。”
“从容,心怡,就是你说的小钮,她说你好一番赞美我,你还对她讲了我好些难堪的事。”
“是啊。我一方面树立你的良好形象,但又怕‘高大全’了,不真实,所以我就说了点你在我面前丢的丑。”其实就是对小钮说了老四被我整治的某些个案。
“你不觉得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吗?”
啊?是我也不会承认的。“没觉得。”
“可是心怡都听出来了,她最近问我喜欢你吗。我没想到她问,但我说喜欢。她说,看你当时说我的表情和滔滔不绝的样子,也一定是心里有我的。”
我受不了老四的表白,站起来想找点事做,被他靠近拦住,“从容——”,我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呼吸也不稳,一下子躲远,“老四,你干嘛啊?”
“我很想亲你一下?”
“你你,这么想也不能说啊?真是色狼,还是不藏心思的色狼。你再靠近我可走了。”
他拉住我,“不要走。”
“那你给我老实点。”
“叫狼老实有用吗?小白兔跑得是比我快,可力气没我大啊,你要是再大声,他们就都听到了。”
“你威胁我,我才不怕别人知道呢?倒是你,四佛爷的美名就没了。”
“美名没了?这些人中,连你的哥哥都希望你嫁给我的。”
“我听着怎么像恶霸买通众人欺负良家妇女啊?”
“不,是良男被恶女欺负。”
“我是恶女,对,你再不走,我就——,我走!”
我甩开他的手,开了门飞出去,没地方呆,直接上了房上坐着,看调皮的星星好多好亮,好梦幻啊。还好我们没惊动别人,老四也出来看着房上的我,我对他挥挥手,“上来啊!”
知道他上不来,故意气他。他也不回房间,就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了,看着我的方向,哼,看得你脖子歪了才好。过一会他也看起星星来,我忽然笑了,这样可真是够浪漫的,我在房上,他在地上,彼此相望,还一起观星无语。
我还是飘下来,他笑说,“还是下来了?”
“嘁,估计狼人过劲了。”
“没有,爱是不会过劲的。”
“冷死了,掉一地鸡皮疙瘩!”
“从容,我觉得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
“那是你动用了手段。”
“不,我保证我不去求皇阿玛。”
“真的?”
“嗯,我刚刚觉得你以前说的恋爱是很诱人的,我也想试一试。”
“是啊,跟很多女人恋爱更诱人,你回家试试吧?”
“好啊”,我正琢磨他怎么这么回答,他猝不及防地亲我额头一下,“我试试。”
“色狼四——”我不敢大喊,气得回身进屋,锁门!后面传来黑夜里的哈哈的瘮人的笑声。
以为自己是小男孩啊?以为自己很顽皮可爱呢?都老得要当爷爷了,还试试呢?悲摧啊,气死我了,捶牀大怒都没用。
隔天我不跟他说话,可他竟然宣布去壶口瀑布,我惊喜的眼神使他对我笑笑,我想起昨天的事就收起高兴的样子。其实我早就痴迷于文人对壶口瀑布的描绘,如今可以去了,激动得想要不要跳进去,化成一多浪花,随滚滚河水浩浩远去啊。当然这不说明我想死,我只是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太敬畏了,太崇拜了,真想化成它的一分子。
远远地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一切都被水声掩盖,大自然的力量彷佛都在这里爆发出来,人,即使是皇帝在大自然面前不也如此渺小吗。我看到浊色的河水奔流至此,倒悬倾注下来,彷佛受了挤压,发了脾气,一路翻滚、咆哮、怒吼。听说古人有“秋风卷起千层浪,晚日迎来万丈红”的句子,可惜我们没有在秋天的傍晚来。
我想也只有山飞海立才能形容壶口的壮观,远望那水从天际倾泻,要崩裂千山,我不禁想深呼吸,想拥抱,想纵情一跃了。以前读过曾公亮的诗“要看银山排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当时赞叹他的胸怀气魄,而如今我明白了我也有那份豪情,就是没人家表达得好。
老四等一众好男儿都站在那里凝神观望,我想“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可以形容未来的雍正此时的心境吧。
而我没有音乐家的潜质,所以只能听出这黄河怒吼是奔腾不止的交响乐,我辨不出哪一股流水是厚重的贝司的声音,哪一股是雄浑的铜管的声音,但我知道它们都是力的声音。
我大叫起来,想与这声音比一比,可惜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但大家看到我怒吼了。真是最好的发泄,发泄完了认认真真地生活,学这黄河生命不息,奔流不止,造福不尽。然后我想我唱个《黄河大合唱》吧,于是自己指挥自己唱起来,基本听不到,只看到比划了,但我唱完了,还好没人把我当傻瓜,其实应该把我当艺术家的。
在陕西附近又溜达了几天,就进了七月份了,动身去承德有点早,老四正在犹豫是先回京还是留下,还是奔承德,可是飞书过来的音信是要我们出发去江南,因为江南的确有地方发生洪灾了。
完了,这一去可要推迟到草原了。不过这事比较重要,我也就不发牢骚了。又是坐车赶路的,天气热得人都要学狗伸舌头了,可是还要日夜兼程。好算到了说的安徽池州一带,大水已经过去了,只是需要银子赈灾重建。
我们一羣人见识过一次治水抗灾还算有经验,他们很快投入到战斗中,我也跟着巡视跑腿。好不容易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情况有所改观了,老四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可应了你说的了,顺便下江南了?”老四说。
“我可没说发洪水,是老邬说的。不过,你可以顺便上我家歇歇啊?”
他看了我一眼,“是求我吗?”
“不是,你不去拉倒。”
“要不你说点好听的,我就勉为其难顺便了?”
“卑鄙小人,我是不会妥协的。”
“那要不你亲我一下也行,或者我亲你一下。”
“老四,你真过分!你当我出来卖的啊?”
“我不觉得过分啊,我向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人要求亲一下而已啊?”
“谁喜欢你了?”
“是你啊。”
“我没有!”我气得再次走开。
可老四还是陪我回家,说是看在哥哥们的份上。大家自然把他当爷似的好好款待了一番,而我就去腻歪我娘,听说他还跟父亲长谈了,不知搞什么古怪。十七和李卫他们就玩疯了,李卫带着十三和十七好一番逛悠,有泰山他们护着,倒是十分尽兴。
可不能多呆,要走的头天晚上,陆川老爹跟我谈话了,说了很多,最后说到一个正题上。
“女儿啊,这次你又带了四爷回家,爹得跟你好好谈谈。和以前的九爷相比,你大娘呢更喜欢九爷,而我更中意四爷,你娘就说你喜欢谁都好。爹冷眼瞧着,九爷和四爷对你都好,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我看你就不要在想过去的事了。”
爹说我也不搭言,只是听着,“依我看,你对四爷那么不敬,他也纵着你。他是个稳重有城府的人,对你倒是喜形于色了。虽然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并不考虑你哥哥和邬先生的关系,可是毕竟你跟四爷就又近了一层,长远说,他也会全心对你,我们也放了心。在京城里,你一个姑娘也该有个人照看些。”
“爹,我哪里是弱质女流啊?我吃不了亏的,就算皇上要治我,我都有办法脱身的的,甭担心!”
“知道你厉害,可还是抵不住皇权啊?”
“没事,老四他不会看着我吃亏的。”
“你也知道?那就嫁给他算了。”
“好了好了,我答应老邬了,嫁人的话就嫁他。行了吧?爹,你们年纪虽不太大,可也该保重身体了。闲了就到处走走看看,欣赏一下大好河山,享受一下太平盛世吧。钱咱有的是!”
“我们哪里求那些,只要你们仨都平安就好。”
“爹,别说得这么心酸,闹得我要掉眼泪,以后见面的日子多了。等过了这两年,我就接你们回京。”
“哦,四爷也说了,晚点安排我们团聚。”
“他说了啊,那就更没问题了。所以您就边养身体边等着吧。”
我们也终于启程奔承德了,开始我有点不舒服,后来完全忘记了,难怪娘说我就是在外撒野的性子,不恋家。
结果到了承德一看,一羣人正在大殿上,老康原来留了太子和老三监国,带了老大、老五、老八、老九、老十、十四,还有一些小的,我不熟悉的都来了。听说连宜妃、德妃、勤嫔,各人的福晋都来了,良妃却不见,也是想当然的。
我连忙搜索温恪的身影,正和温恪的目光相遇。她好像变高了变黑了变漂亮了,神采飞扬的,朝我过来,也不顾老康和众人了,我和她来了个熊抱。
然后十三也和她说话,温恪说,“可惜没看见新嫂子。”
“如风啊,包你喜欢,反正我喜欢得不得了。”
“真的,那太好了。姐姐,我带你好好地玩几天。”
“哎,你十四哥是不是也带了他福晋叫玉若的来,我们也带她一起,还有茗蓝。”
“她们是来了,十四哥带了一个看着比我还小的像女孩似的,怎么?你和她也好?”
“嗯。扩大疯丫头阵营嘛!我还准备拉拢心怡,就是你四哥的新格格,将来再给十七找个投缘的福晋,加上茗蓝,我们就是七仙女了。”
我晚上都和温恪挤在一起,偷偷说私房话。
“叫你晚点要小孩,记住了吧?布泰对你好不好?怎么没见到布和?”
“他们都被父汗派走训练蒙古武士去了。”
“啊,布和也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他比布泰还高呢,你都未必认得出来了?”
“是嘛?布泰对你到底如何,给我说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挺好的。倒是你,怎么就和九哥分开了?”
“算了,别提我不高兴的事。现在我没有他,也很开心。”
“可是九哥,我看他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啊?今天你过来了,我瞧着他还一直看你呢?”
“别瞎说,他不是看我,是咬牙切齿地恨我呢。温恪,看你红颜如玉的,很滋润吧?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好孝敬我吧?”
“当然了。可是姐姐你得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哎呀,你怎么跟我娘似的,别问了。”
“不行,你要是跟了四哥,或者十三哥我就不说。”
“真当我是你女儿啊,帮我挑夫婿?再说我可急了。”
我们几人白天天天在野外骑马,还闹腾起了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男人们去狩猎,我们就一起大喊加油,后来老康都批评我了,说成个什么样子,叫蒙古贵族、宫女太监们看着都笑话,别带坏了他的儿媳和女儿们。我只好在有他的场合收敛些。
玉若比以前开朗大方些了,跟我呆了几天更是学了很多新词、新动作、新想法,我问十四有什么动态。她说,“爷对我比以前好多了,只是不常到我房里。”
“你可以打扮漂亮些,但不要巴结他。如果他对你温柔起来了,你也要磨磨他的臭性子;他若发脾气你就也冷着他一段。不要让他觉得你唾手可得,没他不行。婚姻啊,也是猫捉老鼠,要有点情趣,用点心机。但记住一条,没男人我们可以活得很好。你心情好了,可以搭理搭理他;心情不好,不必迁就他。因为十四被人宠坏了,就得这么治他,知道吗?可不许告诉十四啊?”
“嗯,我记住了,姐姐。”
“不过,如果你爱上他了,你就全盘皆输,一切都不奏效了,但也是好事,你就顺其自然,随心而为吧。”
“嗯,姐姐。”玉若对我的话很相信,温恪却说我这教的都什么啊,听着不好。
“温恪你甭管,我这是为了叫十四爱上玉若呢。”
“姐姐,这可未必有效啊。”
“起码可以叫十四对玉若好点啊。”
这天吃过了晚饭跟茗蓝、温恪、玉若四个人出来骑马,我和茗蓝又赛上了,奔着前方就冲开了,跑了一大段路,一看茗蓝也步步紧跟,我一拉马回身往相反方向骑,茗蓝为了要赢我,也跟着我往回骑,碰见了温恪和玉若两个,我也不停,前面很远处还有人影,我对茗蓝说,“谁先到有人处谁就赢,罚输的一夜不睡。”
“好。”她大声应着,一个劲的拍马。
我带马就飞驰过去,茗蓝紧跟不舍,快到了,我辨出是老五、老八、老九、老十和十四五人。看到老九我就不自觉勒起了繮绳,速度慢下来,茗蓝一下子冲过去了,我输了。
“你输了,好,你今夜睡不成觉了。从容,明天白天我还去找你,不叫你睡觉。”茗蓝乐起来。
我瞧不起自己,这么没定力,几次三番为了不要自己的人伤心懊恼,但我还是说,“茗蓝,你真是小人!”
“我怎么小人了,是你精神不集中怨谁啊?”
老五先问,“在比赛吗?”
“是啊,她输给我了,今夜不许睡觉。”茗蓝说。
老八接道,“那也不必一夜不睡啊,要从容给你做吃的吧?”
我瞪了老八一眼,不知他向着谁,反正我不领情。茗蓝说,“也好,从容,你同意吗?”
“同意。”十四说。
“谁同意谁做,我不做。我不睡觉好了。”
“从容”,老十说,“你都好久没有下厨了,就当犒劳大哥的吧?”
“哼,你都好久不是我大哥了!”老十见我的样子反倒笑了,又朝我赔罪,“好吧,看在哥哥妹妹打折腿连着筋的份上,我原谅你这段的疏远了。”
只有老九一直没有说话,我想我们曾经那么好,现在怎么就这么不舒服了呢?以后也是常常见到,我要改变这种局面,不想叫别人或者看笑话,或者担心我们,替我们尴尬,我也该拿得起放得下。于是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了一句,“九爷也想吃吗?那我就做好了。”
老九一愣,众人也是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点点头。
“那好”,我对他说,“胤禟,今天这么多人在,我们不计过往,还做朋友吧?”
这是我们分手之后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叫了他“胤禟”,他仍然发呆,又点头。我伸出手去,“握一下手,重做朋友!”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开,彷佛是个木头人,被别人牵扯着做了这一切。
“好,各位,以后不用替我们尴尬不舒服了。”
大家看到这一幕,茗蓝第一个反应过来说,跳着脚说,“好了,表哥和从容都是爽快人,我们这回该有口福了吧?”
老五也说,“是啊,我这次是来对了啊。”
老八说,“口福是有了,就明天吧?从容?”
“行,我听茗蓝的。”
十四说,“八嫂,既然如此,我们得好好点点爱吃的。不如小弟替您开单子吧?”
老十也凑趣说,“从容,我又做回大哥了,你得先孝敬我啊?”
“行,茗蓝,既然你赢了,大家就都跟你说,你就拿单子来找我吧。各位,明天我们就搞个大联欢吧?”
众人说好。茗蓝还建议一起骑马,老八说,“行了,天也快黑了,这就回吧!明天皇阿玛那里也无事,我们就闹一个晚上也可以的。”茗蓝被他拉走,大家就各自散去。
见老五在等我,“五哥,有事吗?温恪,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
“从容,今天算是个了结吗?”
“是啊,说清了,以后见面也好过些。”
“那么,坏的忘掉,好的也忘掉了?”
“是,都是过眼云烟。”
“你就这么冷静?”
“五哥,我现在心情平静了,很舒服,不想再像以前了,你看我这样不好吗?”
老五叹了口气,彷佛下了个决心似的说,“好,你真高兴就好。回去休息吧。”
“五哥,你还有什么话吗?”
“现在没有了,回去吧,我也走了。”他就转身了,我开始受不了他的性子了,怎么就没有初见时那么爽利呢。
回去的时候温恪说,“姐姐,你今天做得好。不过心里也要这样放得开才好。”
“知道。”我们微笑着对视,“好了,好好睡,明天帮我张罗弄好吃的。我们叫上十三他们,我要找回以前的记忆。”
再次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