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心儿冲我安抚一笑, 并没有其他动作,只静静等着太后娘娘和慕容敏接下去的说辞。
慕容敏却高深莫测的闭起了嘴巴,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并不打算再开口说话。坐在她对面的皇后反而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一片长久的沉默, 慕容敏亦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眼睫低垂下来的瞬间, 她的眼光似是有意无意的轻轻扫过皇后。
原来,慕容敏,你是想最后一次利用皇后做一回出头鸟啊。然后, 再借着这个事情,让她下台么?
皇后这才稳住了心神, 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嗓音却有些紧张后的僵直:“母后, 臣妾也听说了些传闻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太后娘娘的脸上好像僵了一下, 微微叹了口气才意兴阑珊的问道:“哦,是什么传闻呢?”
皇后转头看了我和心儿一眼:“说是。。。说是,其实礼亲王的嫡亲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而是皇上无意流落在外的骨肉。至于母亲的身份,则是。。。则是前。。。前国师大人。”
太后娘娘狠狠的一拍桌子, 训斥道:“皇后放肆!身为深宫妇人, 这些个做不得准的传闻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作为一国国母, 不仅不忙着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及时处理掉, 反而也在那边信口胡说, 扰乱视听!这是侍君之道吗?你怎么对得起皇上,怎么对得起杜家?!”
皇后吓得一下子就从座上滑下, 跪倒在地,身体不住的颤抖,脸色一片灰败:“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请母后恕罪,请母后恕罪!”
太后娘娘彷佛十分生气,仍然在大声的训斥不住磕头的皇后。
我恭谨的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这一出戏,只觉得十分好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意挨。
“皇上驾到~~~”伴随着这声通报,殿门口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话语:“母后,儿臣回来了!”
这句话的语气,与其说是久别的母子重逢,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宣战。
太后娘娘这才停下了训斥的话语,从座上站起,微笑着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临渊,只是那笑容似乎仍然十分生硬,带着隐隐的怒气。
“皇帝!”后娘娘给他的,只有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招呼。果然,这皇家甚薄情。
顷刻间,殿堂里的人都瞬间整齐的跪了下来:“臣妾(奴婢)参见皇上,恭祝皇上大捷归来!”
临渊沉稳的抬手:“平身。”
“谢皇上。”
皇后杜荃却仍然兀自跪在那里,低头颤抖。临渊挑眉:“母后,刚刚儿臣在外面就听见您在训斥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转头看向皇后,做出疑惑又生气的神情:“皇后,我回来第一天你就把母后惹火了?”
皇后深深的跪伏在地,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后娘还准备说些什么,我身边的心儿却突然一脚跨了出去,跪倒在地朝临渊行礼:“皇上,是有关君心的传闻让太后娘娘担忧了,君心有罪,请皇上责罚。”
临渊却快步走过来扶起心儿,一脸难受的问他:“君心,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喊我父皇吗?”
厅堂之上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都是“啊!皇上怎么这么直接就说出来!”的表情。灵嫔的表情尤其难看,抱着孩子的手不自主的缩紧。五皇子疼的大哭不止,随即被奶娘赶紧带出了殿外。
临渊招招手让我出来,随即带着我和心儿转身朝着太后娘娘行礼:“母后,儿臣有罪,与乐正家族的独女怀有私情,还生下了孩子。却又让我的血脉流落在外,实在不孝荒唐。请母后责罚。”
太后娘娘看起来震惊至极,甚至站都站不大稳了,扶着杨公公的手的身子直晃,咬牙切齿道:“你们三个跟着我到暖喜阁去,其余人等,通通回去!至于皇后这等危言耸听、有辱皇室体面之人。。。。。。”太后娘娘眯起了眼睛看向临渊,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临渊冷然一笑:“——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只一句话,就将皇后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杜荃瘫软在地,连支撑起身体的力气都被抽空,却仍要挣扎着叩谢一句:“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出殿之前,太后娘娘的眼神彷佛不经意的滑过了慕容敏,那眼神凌厉又带着些彻骨的厌恶,竟看得慕容敏浑身一颤。连在旁边的我都能看得出那眼神之中浓浓的警告意味。
太后娘娘一直都个挺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老狐狸,我从没看过太后娘娘在众人面前发这么大火过。
从来没有。
暖喜阁中的奴才们早就退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屋外都被悄悄的围住了,以防有人偷听。
太后娘娘几乎坐不住,只能半倚在塌上,过了很久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向心儿招招手:“心儿你过来。”
心儿不曾犹豫的走了过去。
太后娘娘双手抚上心儿的面颊,那两根长长的甲套看的我心里抖抖的,生怕它们一不小心在我的宝贝儿子脸上留下什么伤口。他娘我的脸上已经有道疤了,总不能儿子的脸上也有吧?那就真是母子同心了。
“乐君心,你已是长的这样大了。快九岁了吧?”
心儿点头。
“你长的这么像乐正清小时候,说你不是她的儿子,连哀家自己都不会相信,”她苍老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抖:“但是,你怎么能是皇帝的儿子?!”
太后娘娘猛的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着皇上:“皇帝,你想要什么大可以直说,何必又整这些个劳什子?”
临渊垂下了眼睫缓缓微笑:“母后,您的意思,朕不大明白。”
太后娘娘深吸一口气,右手支在踏上,竭力撑住身体:“我猜,你远在两年前,就已经查到什么事情了吧。否则,那时你又怎会突然出手反击?”
这下临渊不笑了,直直的看向太后娘娘,眼底冷若冰霜:“母后英明,朕,的确是查出了当年的。。。一些什么。”
听到这儿,太后娘娘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她冷哼一声:“这么说,在慈昭殿里的那番话,真的是你故意的啰?”
临渊牵起我的手,嘴角上扬:“当然,不是。君心的确是我和清儿的亲生儿子。”
太后娘娘微笑着摇头,笃定的说道:“不不不,乐礼正那样疼爱乐君心,自是不会只为了帮他人做嫁衣。我就不信这世间真的有人这么虚怀若谷心胸宽广,能够亲自抚养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的孩子。”
说着,她扬声,将门外待命的杨公公唤了进来:“杨喜,奉一碗清水过来,再拿把匕首。”
她不会。。。不会是想来滴血认亲吧?不行!绝对不行!要是真的揭开了心儿身世的真相,我要如何向死去的礼正交代?!我要如何给心儿一个稳妥的未来?!
万万不可!
杨喜依言退下准备,很快就手捧盖着锦帛的托盘进得门来,放下东西后又出去了。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好像轻轻的叹了口气,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强作镇定对太后娘娘道:“太后娘娘,皇上乃万金之躯,哪能说用刀割就用刀割呢?这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实在不妥。其实奴婢也知道,乐君心的身份一传出去,必要会掀起不小的风波,对皇家颜面也很有损伤。不如这样,既然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担当国师的重任,心儿是我的嫡长子,不若就让他代替我继承国师一族,您看可好?”
太后娘娘听闻,认定了我们是心虚,恢复了端坐的姿势,对临渊冷然的笑:“皇帝乃万金之躯,身体发肤自是不能随便受损。只是兹事体大,还需皇帝还哀家一个真相。”
临渊表情冷淡,语气嘲讽:“还母后一个真相?朕倒是觉得,母后也欠儿臣一个真相呢。”他边说着话便伸手拿过匕首割向自己的手指,将血珠滴在碗内。
接着心儿也沉默的接过匕首,神色不安的看了我一眼。
“等等!”紧张之下,我阻拦的话语竟脱口而出。
屋内的三个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对临渊微微的摇摇头,随即一把抱住心儿:“他是我儿子,这匕首实在可怖,万一割坏了怎么办?就就算是不受伤,终归也是会疼的!”
心儿有些好笑:“娘亲,您在说什么呢?一个小伤口罢了,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我拉住他的手,死活不让他割破手指:“别!”
临渊低沉的喊了我一声:“清儿!”
我被他喊的楞了一下。
临渊走近将我抱住,俯下身贴近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一个人听见的声量低声道:“你在害怕些什么?就算君心不是我儿子的事情被母后知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天这样做,是要逼着母后说出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就算她不说,吓吓她也是好的。你别慌就是。”
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心儿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