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入京的消息像长着翅膀似的,一下就传开了。
这下,贵嫔夫人在后宫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了,这让萧依云不得不担心。她现在在颐华宫出不去,若是在这个当口,萧依雅一不小心受了什么刺激,会不会直接就冲去景贤宫挑衅了。
若是如此,所有计划可都要乱套了。
可她没能多想,近来她嗜睡得很,一个不察,便已睡了过去。这大概是知道自己中的毒可解,紧绷了一些时日的情绪突然放松所致。只是,这解毒的药,实在让她喝不下去。
早两日,颜暮从丞相府回宫的时候,带回了一碗药。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血。
“前辈,这是血……”萧依云闻着淡淡的墨香味,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余珣的血?”
“你怎么知道的!”颜暮很是诧异,转着药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我,猜的。”萧依云没有说实话,她怎么能告诉别人,一闻到墨香,她就会很自然地想起余珣来?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余珣身带墨香的。
见萧依云不想说,颜暮也就识相地不再问,他已经在余珣那儿受了太多的气了,可不想再自找憋屈。
“喝了吧。”
“什,什么!”萧依云看着颜暮递过来的碗,惊悚地后倾着身子,“前辈,这是人血。”
颜暮看着萧依云震惊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他就说吧,哪个好端端的人能接受的了喝人血的。不过,萧依云哪还是好端端的呢,中了嗜心蛊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还想不想解毒了?想,你就别多问,把这个喝下去。”
血的味道慢慢盖过了墨香味,萧依云只觉得脑子混沌起来,就好像……毒发的那一天!长乐说看见她在咬自己,喝自己的血,难不成,这毒是会把人变成喝人血的怪物吗!
“前辈,喝了这个,就能解毒吗?”
颜暮回答的倒是老实,摇着头说道:“不能。”
白色的胡须晃动着,似是有什么东西飘落。萧依云定睛一看,瓜子壳?顺着萧依云的眼神望去,颜暮身形一滞,轻咳着引回萧依云的注意力。
“咳。不过余珣那家伙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他的血,能暂时抑制你毒发的次数。”
“你告诉他了?”听见这话,萧依云皱眉,她已再三说过,不能将此事告诉余珣。
“老朽既然答应了昭仪不说,那自是不会主动提起的。只不过余珣问了,老朽就只能答了。”颜暮高深莫测地一笑,“这样也好,起码昭仪能知道,所中之毒,有解。”
喉咙发干,萧依云咽着口水,拼命克制住想要扑过去的欲望。“只是时局所迫,我只能先喝他的血?”
“昭仪果真冰雪聪明……”萧依云已经听不见颜暮后面的话,胸口似乎住了一只猛兽,催促着她喝下那碗血。渐渐地,萧依云有些不想压抑心中的渴望了,这念头才出现,眼前就变成了一片血红。
然后……满头大汗的惊醒,萧依云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又梦到了那一日的事,萧
依云抿着嘴,舌尖似乎还残留着咸涩的味道,自己这般模样,与茹毛饮血的禽兽有何区别?而她最无法接受的,是她喝的居然还是余珣的血。
康宁城那一场戏,余珣演的逼真。身中数刀,胸口被刺了一个窟窿出来,听那几个侍卫说,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伤成这般还能活下去,的确是命大,可谓福祸相依,这余珣的苦日子是要熬出头了。
余珣伤重,这事萧依云一早便知,可自从那日失控地喝下那碗血后,午夜梦回就总能看见浑身是血的余珣。她在梦里不敢上前,但余珣却是微微一笑,拔出心口的刀,接了一碗血让她喝下。
就是那笑,烫的萧依云从梦中挣扎出来。
“主子,有事发生了。”见萧依云醒来,无忧忙说。
越是不想发生的,越要发生。都不用去想是发生了什么,萧依云嘲讽地问道,“她等不及了?”
“是。贵嫔夫人在景贤宫喝了一碗花茶后,险些滑胎。”无忧很是自责,“主子吩咐奴婢多加注意,可奴婢还是疏漏了。”
“她既存了这个心,便是怎么防也防不住的。”萧依云伸手,无忧便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快速地拿过一旁的软枕垫在她的腰后。“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
萧依云靠坐在牀上,手指轻敲着额头,这么点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大事。“皇上怎么说?”清脆的水声响起,殿中隐隐有桃花香浮动,想来今日流萤沏的是桃花茶了。
无忧看着萧依云慵懒惬意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开口。“皇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就在方才,差人去请将军入宫了!”
手指顿住,萧依云难以置信地看向无忧,嗓音拔高:“他是疯了不成?”
……
袁子卓的确是疯了。
彼时他正在丞相府,余珣感恩戴德地跪下,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可谁知高兴了没多久,就有内侍来报,宫里出事了。
才将余珣收归自己麾下,袁子卓也不好避开他,便问道:“何事?”
“贵嫔夫人误食了红花……”内侍没再说下去,可都跑宫外来惊扰圣驾了,自不是简单的误食,怕是危机皇嗣了。
袁子卓匆匆回宫,一路上消息不断,待踏进雪阳宫的时候,心中已有了数。萧依雅这是仗着萧衍入了京,想要一举扳倒皇后啊!
“怎么,没保住?”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太医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袁子卓见状沉着声问道。虽然这个孩子不是他所期盼的,可到底是他的孩子,天家子嗣,居然因为争宠而没了?
“回禀陛下,皇嗣保住了。”太医们连忙说道。
袁子卓松了口气,面色不愉,“那为何一个个的都这般模样。”
“陛下,皇嗣虽保住了,贵嫔夫人怕是再不能……”
“再不能生育?”见太医们犹疑不决地模样,袁子卓嗤笑一声,替他们说了,“既然皇嗣没事,你们就退下吧!”
太医们诚惶诚恐地行礼告退,心中困惑,不是说贵嫔夫人正当
宠吗,怎么皇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果然,君心难测啊。
袁子卓端起侍婢才沏好的茶,轻吹开浮着的茶叶,朗声道:“来人,请柱国大将军入宫!”
本想等到萧依雅临产之日,自然而然请萧衍入宫,然后趁其不备,将其诛杀。不过今日这事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毕竟萧衍也不是傻的,自是知道自己要杀他。
这时日越久,破绽越多,倒不如今日就做了。
“回议政殿。”袁子卓放下茶盏,也没有进内殿看一眼,直接就举步往外走去。一直在张望的侍婢瞧见了,也不敢去阻拦,只好垂头想着怎么与贵嫔夫人交代。
待走出雪阳宫,袁子卓扭着脖子说道:“尤安,让人将这雪阳宫围住了,哪怕是只虫子,也不能让它出去了……”
只是,传旨的人到了将军府,门房说却将军去了城外营中,今日是不会回城了。眼看着日落西山,城门将闭,哪怕赶得及出城,也来不及入宫了。
萧依云听见这消息的时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下心来。袁子卓莫不是以为民间所传的踏雪无痕,摘叶杀人,都是夸大其词不成?就连颜暮都自称不一定能打得过萧衍,萧依云本还想待余珣伤愈,让颜暮举荐余珣,两人合力立了这功。
到时候官拜丞相,也不会遭人口舌。
不想袁子卓今日突然就要动手,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
“无忧,快将此信送出去!”萧依云吹干墨渍,将信叠好,“宫门未落,让王内侍务必要在今日送出去!”
“是。”无忧快步离开。
萧依云眯眼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华,等待着黑夜来临。
“长乐,去请皇上。”萧依云淡淡地说道。她写给萧衍的信很简单,无非就是说皇帝欲动手,请父亲明日入宫时小心提防皇上身边的白须老者,是高手。
颜暮确实是高手,但不过是虚晃一招。
之前给萧衍的信中曾说,她未病,那么袁子卓大张旗鼓遍寻名医的做法,显然就值得怀疑了。萧衍定会以为这是袁子卓打着寻医的幌子,在招募能人异士。
今日这信,便是肯定了萧衍的猜测。袁子卓一直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今日会有此举,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那么这高手,究竟是有多厉害?
萧依云谋的正是这个。
待萧衍小心提防着颜暮时,真正的杀手出场,才会打的人措手不及。
在天色漆黑的时候,袁子卓小心地潜入了颐华宫,“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陛下又为何那么急?”萧依云不答反问,定定地瞧着袁子卓,像是要瞧出个答案来一般。
“阿云,或许在你看来有些莽撞了,但是贵嫔夫人险些滑胎,醒来后想要见亲人一面是人之常情。而在这盛京里,她最亲之人,就是萧衍不是吗?”袁子卓气定神闲地回道,“阿云,急的不是朕,是萧衍。”
萧依云对袁子卓的话很是不解,便又听见袁子卓说:“今日一早,萧衍便去了城外。探子说,那营中又多了一千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