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千人?萧依云皱眉。先不说这一千人是不是黑无常,就说说他们是怎么避开袁子卓的眼线,悄悄地就到了盛京的?一千人,可不是小数目。
“陛下的意思是,他想要动手了?”萧依云问道。
“阿云,他是有备而来,我们觉得萧依雅临产是最好的时机,可他不会这般想。”袁子卓负手而立,望着夜空之中的残月。今夜是月如钩,而明夜便要开始走向圆满。
萧依云走到了袁子卓身侧,也仰起头来看向那一抹黯淡的光亮,“陛下可将木大夫带在身侧,明日会大有助益。”
“明日势必是一场苦战,木大夫医术虽佳,可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难道,你觉得他是深藏不露不成?”袁子卓眯眼。
“真正的高手往往是泯然众人的,陛下,木大夫年近七旬,却鹤发童颜,身体硬朗,走路生风。这可不单单是驻颜有方,养生有道的缘故,想来陛下也应该怀疑过、试探过。”
袁子卓转过身看着萧依云,很是认真地说道:“所以朕才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他这是在告诉萧依云,不必多想了,木大夫真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医者。
萧依云勾唇一笑,同样认真地回视着袁子卓,“可是,陛下曾经怀疑过不是吗?这就够了。”
“何意?”
“陛下不够了解萧衍。”萧依云轻轻摇头,如水的眼眸中露出一股子调笑来,“虽然萧衍有勇有谋,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但事实上,他也是个多疑的人,既然陛下会怀疑木大夫,那么萧衍也会。”
萧依云抬手轻抚着袁子卓的衣领,因为此行走的是小道,故而沾了些细碎的树叶。“明日,陛下可以请木大夫为贵嫔夫人诊治,如此,不仅能展现陛下对贵嫔夫人的疼宠,还可以分散萧衍的注意力。”
“然后,伺机诛杀。”袁子卓看着萧依云的举动,抬了抬手却并未阻止。
“是。萧衍不会知道木大夫只是个诱饵,而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云,你这无情的样子,让朕真是又爱又恨!”看着萧依云若无其事的转身,袁子卓伸手抓住萧依云的手,眼睛亮得很,“这么费尽心力地对付亲生父亲,阿云,你心里有没有一刻后悔过?”
萧依云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眼神氤氲,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悠悠开口:“陛下今夜是想在颐华宫就寝吗?”
这话说的有些微妙,尤其是在暧昧丛生的夜里。袁子卓先是一喜,待明白过来后,冷笑着拉起了萧依云的手,重重地将人扯进怀中。
袁子卓扣住萧依云的头,望着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似乎是想望进她的心里面去。
她是知道的,今夜,他绝不可能留在颐华宫。
“萧依云,你有心吗?”
萧依云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子卓恼怒的样子,那眸光似乎是在说,有没有心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对你无心。
袁子卓发狠地咬上萧依云的唇,看似粗鲁,实则极尽温柔。无奈萧依云不为所动,
嘴角仍是半勾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袁子卓微闭的眼睛。
明明是在亲吻,两人之间却没有一丝温情。
面对无动于衷的萧依云,袁子卓心底苍凉,索性一用力咬破了她的唇,舌尖扫过,咸涩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开。萧依云痛的直皱眉,最先想到的不是推开袁子卓,而是庆幸前几日喝下了余珣的血,不然现在必定会发起狂来。
“你在想谁。”袁子卓的声音很冷,一手仍紧扣着萧依云的下巴,眼神满是杀意。
“我在想玉珩。”嘴唇火辣辣地疼,血慢慢地淌到了下巴上,痒痒的。“在想,曾经的翩翩少年郎,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凄凉的笑声在殿中回荡,袁子卓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
萧依云伸手抹去唇上的血,抬起下巴看向袁子卓,眼神高傲,“陛下既然不信,又何必要问。”
“不管你心里有谁,萧依云,你记住,你是朕的昭仪,现在是,以后也是!”袁子卓背着手,大步离开了寝殿,只是背影看着,有些仓皇逃离的凄凉。
我心里头有谁?萧依云歪头想着,余珣么,或许是。
长乐放柔了手劲给萧依云上药,流萤则在一旁絮絮叨叨,说来说去都是老一套,总之就是袁家没一个好东西。萧依云很是头疼地看了眼流萤,却没有出言阻止。
“主子,很晚了,该歇息了。”敷完药,长乐利眼一扫,流萤猛地收了声。
说来也好笑,流萤比长乐要大上两三岁,可却一直叫长乐姐姐。初时是流萤不知道长乐的年纪,被长乐的一脸老成给骗了,可后来,却是想改都改不回来了。到了今日,也总是能被长乐的一个冷眼或冷脸给唬住。
看着流萤那一脸懊丧的表情,萧依云心情大好,喝下无忧端来的安神茶,便安稳地睡下了。
不同于颐华宫,议政殿的灯光,一夜未灭。
袁子卓不知道萧依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把心都放在了报仇上,一叶障目。
无论如何,萧衍始终是萧依云的靠山,萧依云大概没有想过,她如今能在这宫里横行无忌,一是他的默许,二是因为她的父亲萧衍。柱国大将军的身份摆在那,哪个不得做低伏小。
而一旦萧衍死了,这宫中,萧依云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袁子卓想着,志满意得地笑了起来。明天会有一场硬仗,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安排确认,儿女情长就先抛诸脑后罢。
这一夜,宫里的气氛不同寻常的很,人人自危,这其中最为不安的就属萧依雅了。
她本欲算计皇后,不想竟让皇后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她了一次,险些赔上自己的孩子不说,皇上的反应更让她很是不安。不仅没有来看她,对皇后也没有任何惩处。听说皇上请父亲进宫,可直到日落她也未能见到父亲。
萧依雅开始不安,便让笑薇给父亲传信,这才发现雪阳宫居然被秘密的监禁了。
她不蠢,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功高震主,皇上这是要除掉父亲。之前她还在疑惑,皇上对萧依云那般好,怎么突然就出了被禁足一事。原来都是皇上的算计,皇后只不过是让这事变得更为顺理成章的垫脚石。
更或者,皇上这般做是在保护萧依云。
萧依雅想着,怔住了,她一直知道的,只是装不明白。皇上对她的宠,是嚣张的,嚣张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喜欢这个人,引来无数明枪暗箭。而皇上对萧依云的宠,是讨好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萧依云受宠,也只会觉得皇上是碍于父亲的颜面。
“主子,奴婢试了,怎么都出不去。”笑薇哭丧着脸,生怕主子一生气,又动了胎气。
太医们跟皇上说的话,笑薇都听见了,只是不敢同萧依雅说。皇嗣保住了,但是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若生的下来还好,主子尚有一子傍身。若是不慎没了,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在后宫这个地方,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是过不下去的。而主子这么要强的人,是绝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
“呵,呵呵……”萧依雅看着牀顶多子多福的雕刻,慢慢地笑了起来,笑的痴狂,“笑薇,别试了,出不去的。”
笑薇担忧地偷瞄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主子,明日,明日将军一定会来看主子的。”
听着笑薇蹩脚的安慰,萧依雅笑的更大声了,这个傻丫头难道以为她没听到吗?“好生养着,皇嗣兴许能保住。”
那个时候,她只是闭目养神,他们却以为她晕了过去。她当时咒骂着皇后,现在想想,或许亦是皇上所为也说不定。毕竟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做点手脚什么的,轻而易举。
这个孩子,是她算计而来,一早便不受期待。她会兵行险招,也是算准了,皇上忌惮于父亲,不敢下手害这个孩子。但她也明白,这个孩子对于皇上,更像是耻辱般的存在,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有父亲在,哪怕这孩子不受皇上待见,将来也会是大武最高贵的皇子!
只是如今,皇上连父亲都敢动了,这个孩子,算得上什么呢?
“本宫倒是希望父亲不要入宫。”萧依雅笑的没了力气,眼神哀伤,她何苦要与萧依云争啊、斗啊的呢,在这个冰冷无情的深宫里,早死与晚死都是死。
“笑薇,将尚仪署新制的粉色宫装取来,明日,本宫就穿那件。”
新制的宫装是明丽的粉色料子,自小父亲便说,小雅穿粉色最是好看。而入了宫,皇上也说,雅儿穿着这粉色的衣裙,俏丽可人极了。
时而,每每制新衣,她总会挑上一块粉色的料子。如今,就连这尚仪署也知道要将最好的粉色的料子留着了。
萧依雅看着笑薇不解的眼神,又笑了两声。
明日,她便静静等着。若是父亲胜了,她尚能荣华一生,而若是皇上胜了,她便等着诛连的圣旨。
在去往黄泉的路上,许还能遇见父亲,到时定要好好地撒娇一番。这回,萧依云怕是没有机会来与自己争夺父亲的宠爱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