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卓让尤安带上那一盆魔怔草,匆匆地离开了。
颜暮看着袁子卓的背影,心道,这皇帝的确是喜欢萧依云的,只是与皇位相比,这份喜欢就得靠边了。袁家的人啊,向来如此,为了权势皇位,什么都可以放弃。
良心可以泯灭,道义可以不顾,别人的牺牲也都视若无睹。
袁氏江山,注定走不远。
“颜暮前辈,不知方才本宫所说,您应承否?”萧依云慵懒地睁开眼睛,因为胡太医守着的原因,虽然萧依云躺在牀上,可一直是穿着外衣的。也幸亏穿着,今儿个才不至于衣冠不整地出现在这么多男子面前。
“昭仪,哪怕是要为母报仇,可这也是弑父啊!”颜暮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眼神深邃地看着萧依云。
“弑父。看来余珣不曾同你们说过什么。”萧依云努了努嘴,“我方才只说了一半,但我想,前辈也该猜到了一些。本宫不让君谦前辈叫萧家小姐,可不是为了摆谱。本宫,真不是萧家小姐!”
君谦早已从横梁上翻了下来,此时正无聊至极地把玩着书案上的玉笔,闻言反问道:“你不是萧家小姐?那你是谁!”
颜暮眼神闪烁,语气有着九分肯定:“昭仪是尹家的人?”
“是!”萧依云甩开银鞭,“我方才瞧着前辈的眼神,对此物甚是瞭解。”
“不错,老朽曾见过这支步摇。当年我与流萤夺走尹三公子尸身之时,赵老曾欲让此物一同下葬,只不过听闻百里丫头还活着,就收了手。”颜暮看着萧依云手中的步摇,陷入了回忆里。“流萤是尹家人,能让她唤作主子的,只有尹家人。”
“依云在此,拜谢前辈。”萧依云苦涩一笑,跪下叩首。
颜暮忙扶起萧依云,眼神又是喜悦又是难过,“你是……尹凡的女儿?”
“是。可恨我居然认贼作父十四年!”萧依云收起步摇,语气戚戚然,“萧衍他害我父亲,杀我娘亲,灭我尹家,我怎能饶了他!”
四下无言。
君谦停了手上的动作,表情难得的认真,“你欲如何?”
“或许袁子卓会同前辈一般,怀疑我是否真会弑父,可怀疑又怎样,我会让他不得不相信我。萧衍一直有称帝的野心,如今他的女儿萧依雅已怀有身孕,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不过张顺容有孕在前,显然萧依雅的孩子是无法成为长子的,为了这个,萧衍一定会入京。”
“入京?”颜暮不解地问道。
“是,萧衍有两个选择,一是让自己的外孙成为长子,二是在长子诞下前登基为帝。”萧依云细细地解释着。
君谦却不赞同地摇头,他转着玉笔走到萧依云面前,“萧衍素来谨慎,蛰伏已久,你确定,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挥兵入京?”
说罢,他手指一松,笔就落在了地上,断为两截,“他之前没有称帝,就是怕坏了名声。这次亦然,一个不甚,就什么都没了。”
萧依云弯腰捡起笔头,让其在指尖转动,“萧衍已经开始猜忌余珣了,那么就证明,他心中的机会已经到了,要有所行动了。既然他本就要入京,我们何不推上一把,也好让袁子卓心急,这一急啊,就不得不相信我的话了。”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你始终是萧衍的女儿。”君谦脚尖一用力,将地上那一截断笔踢起,又夺过萧依云指尖的笔头,将两者拼合在一起。
“可同样的,在外人眼里,我自幼便随祖母在康宁城长大,与萧衍的关系并不好!”萧依云竖起手掌,劈在那拼合之处,“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为了迎娶新妇入门,而杀了我的母亲。如今新妇的女儿又曾给我下了两年的毒,我怎么会不生气,不想报仇?”
“假使他相信了你,你又怎么对抗萧衍的黑无常?”扔开断笔,君谦背手而立,一脸的探究。
萧依云歪头一笑,“树倒猢狲散,只要杀了萧衍一人就够了!”
想起方才萧依云那句“需要一个能杀了萧衍的人”,一直端着茶盏听二人争论的颜暮开口了:“老朽恐怕无法做到在两军对垒时,取敌将之首啊!”
“何必等到两军对垒之时?”萧依云走到圆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至少如今袁子卓还是皇帝,若要让萧衍进宫,也不过零星几人,我想,以前辈的能力,定能胜过他们的,不是吗?”
“计谋虽好,但昭仪却漏了一个人。”颜暮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萧依云慢慢饮尽杯中的茶,“谁?”
“萧禹。只要朝堂里有个萧禹在,不入京,萧衍同样可以在千里之外掌控这一切。既然不入京,一切都是空谈,皇帝也不能突然召其入宫吧,这样不但会遭人怀疑,还会打草惊蛇!”
“前辈多想了。萧禹是个不顶事的,有勇无谋,只要说服袁子卓,让余珣取而代之。一切问题不仅迎刃而解,我们还能顺水推舟。”
萧依云眯起了眼,想象着改朝换代那一日的场景。“丞相之位一旦落入余珣手里,再想拿回去可就难了。而除去萧衍后,下一个便是袁家了。”
颜暮与君谦对视一眼,看向萧依云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寒芒。此人若是男子,这天下难安啊!
两日后,昭仪醒了。
这在宫中可是件大事,表明这后宫的局势又要变化了。
此前,张顺容与贵嫔夫人双双有孕,可一个中着毒,一个软着禁,根本分不出个高下来。而最为受宠的昭仪与白顺华也都昏迷着,宫中唯剩下了皇后与葛夫人。
葛夫人的品阶是贵华夫人,较贵嫔夫人还低了一阶,与皇后更是相差的远了。再者,葛夫人是个不争宠的,平日里甚少出门,也甚少说话。若非曾在皇上为王时怀过身孕,怕早就被皇上给忘了!
可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以来,皇上也没这么去皇后的景贤宫,倒是在颐华宫与华纯宫间来来回回。
昭仪醒
来的时候,皇上正难得坐在景贤宫里,与皇后一同用着午膳。可一听见内侍的禀报,就放下了玉箸,直接就往颐华宫去了。
看来,赢家还是萧家,一个受宠,一个有子。贵嫔夫人已失了宠,指不定孩子生下来,就会过到昭仪的名下,届时,这后宫之中最为显贵的就是昭仪了。
“阿云可是醒了。”袁子卓大步走进寝殿,一撩衣摆坐在了牀畔,看着萧依云没有的血色的脸,甚是心疼,“你那妹妹真是个狠心的!”
“妾身方才已听长乐她们说起来了。”萧依云有气无力地说着,“陛下,妾身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萧依雅怀有身孕后,陛下可就危险了!”
“朕岂会不知……”袁子卓摇头叹息,见萧依云才醒,便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朕向来谨慎,那日饮了酒,着了道啊!”
萧依云喉咙一痒,咳了两声,“陛下只能先发制人了啊!”
袁子卓结果长乐端来的茶,扶起萧依云慢慢喂着,“才醒,就别想这些了。”
到底是急切了,惹的袁子卓怀疑了,萧依云也不慌,淡淡一笑,“陛下,您忘了,萧衍于妾身有杀母之仇。若是陛下倒了,妾身可就报仇无望了!”
“他毕竟是你父亲,你真要背上这弑父之名?”
“他不是我父亲!”萧依云气的直咳嗽,袁子卓忙应承着,轻拍着萧依云的背,“母亲可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居然下的了手!妾身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却将妾身丢给祖母,十几年来不闻不问,这种父亲,妾身不屑于要。他也根本,不配做妾身的父亲!”
“可他还是柱国大将军,要除了他,何其之难!”
萧依云抓住袁子卓的手,轻拍着,“陛下,妾身回临水城的时候,曾让人给掳到了盗匪窝去。陛下可知那人是谁?”
“谁?”
“余珣,萧衍身边的副将。他言明会保证妾身的安全,此举不过是为了给萧衍一个与盗匪正大光明接触的机会!”萧依云掰着袁子卓的手指,淡淡地说着。
袁子卓听着,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萧衍与盗匪有接触?”
萧依云扔开袁子卓的手,生气地说道:“陛下,这并非重点,重点是,那余珣知道萧衍的所有事情。若是能收归此人,在对上萧衍时,我们定有胜算。”
“阿云,你想的太简单了,余珣既然是萧衍的心腹,又岂是好收归的。”
“不,陛下你想想,若你是萧衍,当你的心腹知道了太多后,你可会猜忌?若你是余珣,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会不会担惊受怕?”
袁子卓终是听明白了萧依云话中的意思,“阿云的意思是,点一把火?”
“正是!”萧依云点头。“陛下怕是不知道余珣这人吧,他曾是世家出身,只是祖上犯了些事,这才被流放到了边塞。他一心想着往上爬,光复门楣,五城之乱时,他就背叛过一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