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依云才换上代表身份品阶的衣物,一个内侍就慌张地跑来禀报:“陛下驾崩了。”
有人出手了!
几乎是瞬间萧依云便想到了这个,那么是谁?“陛下身体康健,怎么会?”
“奴才不知,陛下方才在议政殿批阅奏疏,忽然就……”
“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萧依云双手交握,心思百转千回,看样子是投毒。世上的毒药千千万万,能无声无息地害了一国之君,此人在宫内定是有不少帮手,亦或者,此人掌控着整个皇宫。“长乐,快去寻件素净的衣服来。无忧,你且去打听下,皇上近来都去了何处,吃了些什么,太后现下如何了。”
萧依云有些急躁地踱步,一不小心磕到了凳子,额角撞在了桌沿上,痛的直吸气。本就心烦,这眼睛还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东西,萧依云又一次在心里暗骂,该死的丘衡!
“主子!”长乐一声惊呼,忙小跑过来扶起了萧依云,虽然担忧却也没问起什么,只是抖了抖手臂上搭着的衣服,有些无奈地说与萧依云听,“因为主子新晋一宫主位,这尚仪署制的衣物都是些明丽的,绣图多是吉样如意,只这件浅绿的好些,衣料本就有暗纹镂花,无甚刺绣。”
“无妨,让人挑不出刺即可。”萧依云摇了摇头,由长乐搀着到了屏风后,“长乐,换其他宫女来吧,你去打听打听,皇上是怎么死的,死前可吃了些什么。还有,皇上见过什么人,皇后又见过什么人。”
“主子……”长乐不解地问道,“无忧?”
“皇后与逍遥王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信不过无忧。”当然,我也信不过你。萧依云在心里说道,只是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你一些。
待尚仪署送来丧服,已是夜里,宫女们捧着衣物,低着头,不肯多说一言。
早些时候,宫里流言四起,说皇上密诏定西大将军率军进京,企图夺了太后的权,不想消息败露,太后一怒之下便毒死了亲儿子。
这流言说的有凭有据,要不然无端端的,这贬在冷宫又废了一双眼睛的萧才人怎么会忽然复宠,成了顺仪,住进了颐华宫不说,皇上还赏赐了皇后才能用的画扇辇车给其代步。这萧顺仪可是定西大将军的嫡长女啊,此举是在向定西大将军示好吧!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儿个太后就反常地着人给皇上送了盅银耳羹,皇上喝了一口便开始抽搐吐血,最后倒地身亡。怎么看,都是太后下的毒手!
这颐华宫的萧顺仪啊,怕是马上就要被太后送去陪皇上了。
萧依云也不甚在意,只是故意将这几名宫女留下,问了些不打紧的问题,什么之前为本宫赶制衣物真是辛苦了。本宫的眼睛不好,但也听说那些衣物极华美。这丧服怎么送来的这般晚。可有用膳,这盘桂花糕本宫就赐给你们了。
待这羣小宫女颤颤巍巍地吃完了糕点,萧依云才放人。想着那一张张泫然欲泣的脸,萧依云一阵发笑。
这仗势欺人的感觉果然很好。
“主子,那皇长子也真是可怜,近来皇上一直张罗着满月宴,明儿就是了,不想今儿却……”
“方才无忧说,皇长子被抱去了懿祥宫?”萧依云张开手让长乐给自己换上丧服,琢磨着太后是想做什么,莫不是要扶这个奶娃娃做皇帝?
“是。听说皇长子降生之日,穆贵人去了,即将满月,皇上又驾崩了,太后觉得皇长子不祥,想让其陪葬。”
萧依云摇头,事情绝非如此。虽然世人对太后多有偏见,但无可否认,太后是位极聪慧的女子,自幼便由其父亲精心教导,知书识礼,能诗会文,甚至还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功。长大后,太后与青城王妃并称盛京双姝,其才学品德更被称为世家小姐第一人。当时,大武尚有着“子为储君,母当赐死”的旧制,可太后入宫后,情愿成为旧制的牺牲品,也要为先帝留下承续骨血的孩子。
不得不说,萧依云是敬佩太后的,如此女子,又岂会相信什么不祥?
萧依云怀疑过太后,但流言一出,萧依云反倒相信,皇上不是太后毒害的了。而皇后与袁子卓联手,毒死皇帝的可能性也颇大。
“无忧。”萧依云唤道。
“主子。”无忧正在泡茶,闻言忙放下茶壶匆匆而来。
“无忧,你可知道,我险些侍寝那夜,逍遥王是怎么进的皇宫?”
“回主子,奴婢不知。”无忧并没有迟疑地答道,“只不过,主子去静心宫后,奴婢被分到了浣衣署,听那里的老人讲,几十年前,当时的皇后为了逃离皇宫,就在景贤宫挖了一条通向宫外的密道,可后来景贤宫走水,那皇后被烧死在了里面。她们说,皇上发现了密道,一怒之下烧死了皇后,也好日重建景贤宫时把密道偷偷封了。也有人说,是皇后自己放的火,好掩护自己逃走。”
“你的意思是,景贤宫可能有密道?”
“是,但奴婢不敢确定。”
如果是密道,那么就好解释了。记得那夜自己曾问过袁子卓,皇宫禁卫重重,皇后是怎么逃出去的?袁子卓笑的暧昧,只说总有办法。不管袁子卓的故事是不是编的,编了多少,皇后大概真的出过宫!
皇帝突然驾崩,朝野轰动,不利于太后的传言几乎传遍了街头巷尾,人心浮动。第二日,一羣忠臣正想着冒死弹劾的时候,太后便将皇长子立为了太子,说是择日登基。而对于毒杀皇帝一事,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萧依云听闻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新皇即位,那她这先帝嫔妃的归宿……无子,位列九嫔,依例是要出家为尼的啊!萧依云可没听说那些出了家的后妃还能还俗的。
“长乐,父亲行军至何处了?”萧依云忙唤过长乐。
“主子,消息说先帝驾崩前,曾发密敕令将军暂停前进。将军也无法,便停在了泽安城。”
“泽安城……如今太后册立了新帝,父亲再要
前行,怕是难了!”
这时,无忧慌张地跑进殿中,“主子,皇长子是皇长女!”
萧依云听得云里雾里,皇长子,是皇长女?也就是说,这个太子,新帝,是女的?“怎么会!当时太后大喜,还大赦了天下,我这冲撞皇嗣的罪名才被……莫非太后那时便存了立此女为帝的心思?”
这么说来,皇帝真是太后毒死的?萧依云冷静下来,细细问道:“你是从何处听说的?可能确定这是真的?”
“回主子,太后下朝没多久,和越王的儿子便被接进了宫,奴婢正觉着奇怪,御膳间的王内侍便递了消息来,说是早间有一太医不慎说漏了嘴,观潘充华的脉象,所怀皇嗣是为皇女,可生下来却是个皇子!那太医一直以为是自己误诊了,终日郁郁寡欢的很!”
“和越王不是兆王的次子吗?”当年兆王谋反失败,除四子年幼被获免外,尽数诛杀。直到太后掌权,那四子才免了囚禁,长子袁越不仅袭了爵位,还被太后封为和越王,因为没有子嗣,和越王薨后,由其弟袁晖承袭。萧依云想着,“袁晖虽然被封王,可到底还是逆臣之后,太后将他儿子接进宫做什么?难不成,是怕皇长子的女儿身被发现,从而改立……”
萧依云越想越是心惊。
青城王府。
袭了青城王位的不是其长子袁子直,而是他的第一个嫡子袁子讷,此间的一番利益争斗暂且不提。
“在想什么?”袁子卓推开密室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出神的兄长。
“在想那年,娘亲嘱咐的事情。”袁子讷回过神,笑着看向袁子卓,“娘亲说,‘子讷,娘很欣慰,你能够长成我和你爹所希望的样子,长兄如父,今后,你一定要担起这个家,担起照顾弟妹的担子,懂吗?’”
袁子卓手里提着一壶酒,另一只手抬起,将夹着的两只酒杯放在了桌上:“大哥,你做到了!我们报了杀父之仇,太后也快握不住权了,这朝中半数皆是我们的人,待太后行事败露,就是大哥登基之时!”
袁子讷点头,“是啊!这十二年来的谋划,终是要成了!我们兄弟也该好好喝上一杯了!”
两人相视而笑,几杯下肚,袁子讷晃着酒杯问道:“二弟,你可知余珣此人?”
“一个叛兵,萧衍颇为信任的副将,不过近来,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不错!此人乃是名门之后,余家鼎盛之时,如今的于家怕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后来虽然被贬到了易邺城,家道中落,但这余珣却能够迎娶到易邺城望族的嫡女,可见此人不简单!而萧衍也说,哪天他死了,能代他做军中统帅的,只有余珣。”袁子讷说罢,猛地饮尽杯中酒。
“大哥在担心此人?”
“所谓英雄识英雄,惶惶相惜又相戒。如今连萧衍都对他生了疑戒之心,可见此人心性不小。”
袁子卓为袁子讷斟满了酒,不屑地说道:“羽翼未丰,杀了便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