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的桃夭图收藏在康宁城的尹府,太尉怕是要等上些时日才能看到那画。”尹依云见太尉的神智清明过来后,说道。
戴太尉是被安然的话气的怒极攻心才险些晕厥的,而现在清醒了,事情也该就此结束了,不过尹依云却不想就这么翻篇,于是她又故意地提起了之前的话茬。“若是太尉真心喜欢,小女可将那桃夭图借于太尉半月的时间。”
“便是十年半月,只要老朽还活着,都是等得了的。”戴太尉笑的慈祥,“这书画的事啊,外人不懂,姑娘也不必介怀,只要我们自个儿明白就好了。”
戴太尉的话意有所指,这让正想着如何再埋汰尹依云一回的安然气炸了。她一直在帮那老不死的讲话,不然尹依云怎么可能那么大方的说要将那桃夭图出借半个月。结果得了好处,这老不死的就回过头来说她不懂!
安然想着,气鼓鼓地瞪大了眼,正欲开口,就叫皇后给打断了。
“这么说来,尹姑娘这画是临摹的别人的?”皇后拧着眉看了眼安然,心道好不容易才让她住了嘴,这尹依云居然又故意来撩拨。瞧着安然气不过要还嘴的样子,皇后急忙出言打断。
“启禀皇后娘娘,尹姑娘这画已不能说是临摹了。尹姑娘的桃夭图虽与尹三公子的一般无二,但内含的感情全然不同。”说话的却是戴太尉,只见他抚着花白的胡子,在夫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走到那张画前,仔细地赏着。
皇后当然也是听说过戴太尉说话直来直去的名声的,虽然知道,但也是被气的不轻,“哦,那就请戴太尉说说,这其中有何不同。”
戴太尉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即便是同一幅画,这各人看着,也都是各有理解。皇后娘娘若是非要让老臣来说,老臣只能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着说着,这百花宴的气氛就冷了下来,众人又是看皇上的脸色,又是顾及皇后的面子的,最后又纷纷将视线投向了戴太尉,只希望他能少说两句。不过要是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的话,那戴太尉就不是戴太尉了,也就不会让那么多人又爱又恨了。
“今儿这百花宴可是为了给兰南公主接风洗尘的,小女作画也不过是为了助兴,也是抛砖引玉,不想竟是让小女有幸赏到了皇上的画作。”尹依云打起圆场来,虽然皇后及时拦住了安然那没有遮掩的嘴,但却也替安然受了这无妄之灾。这结果简直是比料想的还要好,尹依云心满意足了。
而既然皇后代替了安然,那她也就不好意思地代替皇后,大度得体一番,收拾收拾这有些难堪的局面。被尹依云这一打岔,戴太尉也难得地坐了下来,不再说些什么,其他人见状也就知道,戴太尉这是看在尹凡的面子上,偃旗息鼓了。
这下,沉闷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了,众人纷纷就尹依云的话打趣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若是尹姑
娘作这桃夭图是抛砖的话,这玉可就引不出来了。”余叶笑着说道,问着身旁的余芊,“得,就让今儿的主角来说说,觉得美玉在何处?”
“长姐你总把得罪人的事情推给我,依我之见啊,这抛砖的人明明就是我,不然大家又怎么看的到皇兄和尹姑娘的画作呢!”余芊虽然是满脸的愁容说不好的样子,但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余芊这话都把余珣给拉上了,哪个敢说她说的不对?
不过余芊把话说的太满了,原想着自荐着表演些什么的后妃们纷纷打消了主意,看着那些后妃有如吃了一只苍蝇的表情,余芊偷偷地笑了。似是不经意地扭过头,向尹依云露出一个本姑娘一出,谁与争锋的表情。“皇兄,你觉得呢,芊儿说的可对?”
余芊这问题问的,连尹依云都替余珣不好意思了,要让余珣这么一个心冷麪更冷的人承认,他的画作是美玉?尹依云暗自偷乐着,虽然没有把目光投向余珣,却也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的,她倒是想听听余珣会怎么说。
“若是你多把心思放在锤炼画技上,朕想,你早已成才了。”对于余芊的问题,余珣没有丝毫为难的考虑,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转着酒杯闻着酒香,悠然说道。尹依云佩服不已,这才叫兵不血刃,避而不答不说,还反过来讽刺了余芊一把。
“尹姑娘您可听见了,皇兄的意思是想让您收我为徒呢!”余芊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着对尹依云说道。
这就是余珣的目的。
即便一开始安然没有提起让尹依云作画的事,余叶也会提起,为的就是让戴太尉知道,尹依云是尹凡的女儿。戴太尉性格耿直,却也护短,所谓爱屋及乌,若是知晓了尹依云的身世,日后兴许还能照应一番。
待此事达成后,便是余芊出手将话题转到拜师的时候了,毕竟如今的尹家再怎么经营也比不过当年鼎盛之时,更何况尹家人才凋零,只剩下了尹依云一人。单枪匹马的,如何能在盛京站住脚跟,又凭什么在后宫谋得一席之地?
而若是得了兰南公主之师的头衔,那可就不同了。
这头衔可是代表着身份的,不仅能够随意出入皇宫,还能在世家大族间得一个好名声。不开玩笑的说,那掌师范训导,辅翊皇太子的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被世人尊称为“东宫三师”,虽是虚衔并无实权,却也官居二品。声望之高,没有哪位名门公子是不想着结交一二的。
是以,若是尹依云成了公主之师,虽不能同东宫三师一样拥有官职,却也能受到名门闺秀的追捧。既然家族中没有人能帮衬着,那么多结交结交有权有势的盛京世族,也是有利可图的好事。
余珣并没有将这些话同尹依云说,但余叶和余芊却是知道的。这让她们觉得,余珣为了尹依云,真可谓是操碎了心,只希望有一天,余珣能捂热尹依云的那颗石头心,莫要让这所有
无言的付出都付诸东流。
“师者,传道、解惑,若是兰南公主觉得,以小女的本事担得起这一身份的话,小女定当竭尽全力。”尹依云并没有拒绝,她有她的考量。起初她以为这不过是余叶与余芊开的玩笑,可当余珣也一本正经地说起的时候,尹依云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是有些她想不透的计较的,而她,只要接受就好。
“担得起,这天下能教本公主的,除了师傅您,也就皇兄了!”余芊直接就把师傅叫出了口,从余叶那儿顺了一杯茶后,端着杯子走到了尹依云的面前,深深一拜后,将杯子举过头顶:“还请师傅用茶!”
“公主还请快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后,尹依云连忙伸手欲扶起余芊。而在此期间,尹依云的脑中在不停地想着,这拜师的是公主,那定是和普通人不同的,总该送些东西表示表示。余芊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这一时半会儿,她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最后,尹依云还是将插在发间的银步摇取了下来,这本该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只不过两人都没能等到。拇指恋恋不舍地摩挲着步摇,尹依云一狠心,咬牙将银步摇递给了余芊,“小女得到此物时,那人说是父亲为母亲所寻,只是寻得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想来是尹家与这步摇无缘,不知公主可喜欢?”
喜欢。
余芊在第一次看见这银步摇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只是当时的她还是一名男子,对于这女子的防身之物不能表现出太大的喜欢来。其实这银步摇是大周年间余家的东西,当年打制了不少,因为皇帝喜欢就叫他拿了去,还将剩下的都给销毁了。不想大周国灭,几经辗转,居然到了尹依云的手中。
这银步摇对于常人来说,不过是一个防身用的兵器,但是对于余家人,意义不小。
起初余家的女子是不习武的,不过因着余家的名声越来越大,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们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伤害。为此,余家祖辈就特意打造了银步摇,搭配上余家独有的鞭法,这才真正地笑傲江湖。
余芊看着尹依云手中的银步摇,迟疑着,她也知道这东西对于尹依云来说,有多珍贵,多重要。但她也知道,以尹依云的脾气,这绝对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是真的要将这银步摇送给她。犹疑不决的时候,余芊只好抬头看了眼余珣,而余珣则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似乎是觉得口感甚好,回味悠长地点了点头。
“这步摇真好看!”余芊感叹着,接过了步摇。
有人感叹,自然也有人愤懑。
对于后妃来说,今日本是想算计尹依云让她当众出丑的,不想那些算计不仅没有奏效,反倒成了助力,让她出够了风头。不仅同皇上一起作画,得到了皇上特意题字的画作,还因为那幅画而让众人赞不绝口,最后兰南公主居然还要拜尹依云为师。
既然看不下去,那就当然要说上两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