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珣的步子看着迈的挺大,其实走的并不快,他早就注意到尹依云一瘸一拐的样子,故意择了条人少的路,而后便使了个眼色给米内侍,示意他赶紧扶着。
得了命令的米内侍不声不响地落下几步,及其自然地就与尹依云说上了话,“尹姑娘可是受了伤?”
尹依云本就在想她究竟在哪里见过米内侍,此时见米内侍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是旧伤,有些擦着了。”
才说罢,米内侍就已经自觉地伸出手扶住了尹依云。
“米公公,升为御前的内侍官后就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机灵多了。”尹依云任米内侍扶着,似是无意地说着。
“尹姑娘说笑了,奴才是随皇上入的宫,此前何曾有机会见到尹姑娘,”不愧是御前的第一人,一下就看穿了尹依云设下的陷阱,惶恐地说道。尹依云这才想到,她这问题问的不对,幸亏米内侍没露出破绽,不然她可解释不了,这明明是她“第一次”入宫,即使见过米内侍,也不可能是在宫里啊!
“嗬,小女是在同米公公开玩笑呢,米公公莫要介意。”尹依云掩嘴笑道。
米内侍闻言忙垂下了头,恭谨地说道:“尹姑娘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介意。”
两人一来一去间只说了几句话,可尹依云还是从这几句话中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东西。如果米内侍之前没见过她,那么定是不会强调他是随余珣入的宫,显然米内侍这是在提醒她,她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前朝皇宫的事情。
但在提醒尹依云的同时,米内侍却暴露了他自己。
也就是说,米内侍是知道尹依云的真实身份的,要么是听余珣说起过,要么就是他曾在皇宫里待过。这两者都有可能,尹依云也不能确定,可米内侍的下一句话,就让尹依云一下有了印象。
“尹姑娘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介意。”这句话,曾经也有一名内侍同尹依云说过,不过称谓不同罢了。
在尹依云第二次入宫的时候,曾从张顺容的手里拿到过一封余珣的密信,以特制的纸覆盖后,得到的句子是:帝侧内侍可用。尹依云等了很久,可那个可用的内侍却始终没有现身,久而久之尹依云便忘了这回事,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内侍找上门了。
那是在安歌到颐华宫挑衅后不久,那天尹依云心血来潮去议政殿寻袁子卓,然而袁子卓却是去了安歌处。就在尹依云要离开之际,一名内侍极不小心地撞上了她,尹依云的心里本就藏着一股无名火,正要发作,却见那内侍动作极快地将一个纸团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时,尹依云才豁然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个眼线在。
“请昭仪恕罪。”塞完纸团后,那内侍一下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请求尹依云的宽恕。
“以你这资质,又这般毛毛躁
躁、冒冒失失的,真不知是怎么让陛下看重的,居然还将你放在了议政殿这般重要的地方。”尹依云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冷嘲热讽道。
“奴才、奴才不知,请昭仪恕罪。”内侍更是慌张了,讲话也磕巴起来。
尹依云看着这内侍一副怯懦的模样,想着他真实的模样又会是如何,会不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武者?这般想着,尹依云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本宫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可莫要介意,快起身吧!”
可那时的尹依云泼辣之名在外,直将那内侍吓得全身发颤,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还是弯着腰,脑袋几乎要抵在腰上:“昭仪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怎么敢介意。”
“行了,本宫来议政殿的事,你也不必向皇上禀报。”说着,尹依云便转身离开了。
而那个纸团里写的事情,对于尹依云来说,时至今日,依旧是个谜。那纸团上的话一如密信上的暗语,简单明瞭,只四个字:提防尤安。
除此之外,连原因都不曾写明。
为此,尹依云让流萤监视了尤内侍许久,可什么都没能查到,不仅如此,在尹依云拿到那纸团后,不知什么原因,与尤内侍是一直错过,一直未能见到面。而不久后,萧禹就带兵杀进了皇宫,之后因为袁子卓的死,尹依云全然没了去想其他事情的心思,自然也就忘了尤内侍这人。
不过现在,尹依云倒是又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情,而且迫切的很。
“米公公,小女可否向您打听一人?”尹依云想了想,其实这事还是问余珣来得更直接,只不过余珣正板着脸,一副吾不欲与汝多言的模样,尹依云也就没胆子上前询问。
“尹姑娘请说。”米内侍点了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宫中可有一位姓尤名安的尤内侍?”尹依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米内侍,不想漏看他表情的一丁点变化。
米内侍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尹依云,又看了眼余珣,见余珣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答道:“回尹姑娘,这尤姓本就少,若是尹姑娘想知道,查起来那也不是费力的事。不过据奴才所知,前朝倒是有一位极出名的内侍,不巧也姓尤。”
尹依云自然是把米内侍和余珣的动作都收在眼中,心知米内侍这是要解释缘由了,便很是好奇地问道:“哦?那位尤内侍为何极有名,是长得好,还是做了什么厉害的事情?”
“不,是因为那尤内侍……其实是名女子。”米内侍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尹依云也当真是被这事实给吓到了。看尹依云缓和过来后,米内侍继续说了起来,声音低低的,一下就将尹依云给带回到了那一年。
尤内侍是名女子,曾是万剑阁的人,会去到袁子卓的身边纯属偶然。
因为于皇后想知道袁子卓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所以就想收买尤安,但无奈收买不
成,于是就起了杀意。之后便重金请了万剑阁的人,易容成尤安的模样,代替尤安,将袁子卓的一举一动都回禀给她。
而万剑阁一番斟酌后,觉得最能完成这嘱托的,便是虹鸢了,且那尤安自小便给去了势,让身为女子的虹鸢取而代之是最好不过。不过为了不让于皇后生出不该有的猜疑心,万剑阁并未将虹鸢是女儿身的事情告诉于皇后,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虹鸢一开始的确是出色地完成了于皇后交托的所有事,不过时间一长,虹鸢的心却开始不静了,她爱上了袁子卓。她开始抗拒为于皇后做事,但同时也抗拒着这不该生出来的情愫,不过虹鸢将心思藏得好,直到袁子卓成了皇帝,于皇后被废,虹鸢这才断了与万剑阁的联系。
这也就是余珣提醒尹依云,提防尤安的原因。
“那最后尤内侍她,如何了?”听完尤内侍的身份之谜,尹依云心中的一些困惑或渐渐解开了,就比如尹依云一直奇怪,尤安是袁子卓的书童,自小就跟在袁子卓的身边。而在袁子卓登基后,他更是自愿净身,进宫为奴,尹依云还真没听说有哪个男人甘心当内侍的!
却原来尤安一早便净身了,且此尤安早就非彼尤安了。
还有就是尤安对尹依云那奇怪的态度。
就拿尤安替袁子卓送来书信,说“错过之事无法挽回,只希望还能是知己”的那日说吧,尹依云当时就觉得尤安看她的眼神极奇怪,毛毛的、刺刺的,可等尹依云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只剩下了谦卑。原来是因为“尤安”喜欢着袁子卓啊,她那时是在替袁子卓不值,也是在仇恨尹依云为何那般对待袁子卓吧。
“原来前朝皇帝一直知道,尤安已不是之前的尤安了,于是在尤安害死安歌安修容后,前朝皇帝就赐死了尤安。”米内侍说着,一脸的可惜与遗憾。尹依云想,米内侍曾同虹鸢共事过,会对虹鸢这悲剧的一生产生怜惜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过,尹依云歪了歪头,“尤内侍害死了安修容?”
“是,不过奴才也只是听说。”米内侍点了点头,却不肯再细说下去。
“只是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尤内侍又为何只偏偏害死安修容?”尹依云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在米内侍被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余珣清了清嗓,让尹依云老实地住了嘴。
虽然尹依云住了嘴,但心里还是一个劲地在琢磨,安歌明明是被袁子卓赐死的,怎么又变成是尤安害死的了?这里面到底还发生了哪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就在尹依云努力回想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芝熹宫,不过尹依云想的太出神,以至于没看到,横在她面前的门槛。
幸亏米内侍仍扶着她,不然真的是要五体投地了。
等尹依云安好地跨进了主殿,米内侍就随手阖上了主殿的门,而余珣则早就已经坐在了上位,此时正拿“你乖乖过来”的眼神瞅着尹依云,直让她全身发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