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朝着清平镇府衙飞快地行驶着。
斜晖脉脉,霁色如晴画。
清涵无心欣赏,此时此刻,她挂念的是缀玉,担心的也是缀玉。
缀玉,你等着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清涵心底越来越不安,忽地,她只觉气血上涌,体内一股气流乱窜,全身的疼痛感侵袭而来,犹如万蚁噬心,千刀万剐一般。
她咬着薄唇,左手紧抓着马车横木来强忍着苦楚。
叶疏影侧首看她,见她脸色煞白,担心道:“风姑娘,你没事吧?”
她擦去额间的冷汗,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风姑娘,你不必过于担心,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叶疏影安慰她,只当她是太过于担心。
“嗯。”清涵轻轻应一声。
许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疼痛感也渐渐随之消失。
她松开手,只觉身体虚脱,浑身无力,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种叫不出名字,就是名医也素手无策的病。
日未落,而月已生,朦胧月光,点点洒落。
迷失深林里,气氛诡异。
树上的人淡笑着负手而立,脚下的翠叶不动不惊。
树下的人屏息静气,手中紧握着自己的兵器。
落日已尽,一阵凉风拂过林子。
树上的人闲闲地享受着清风明月。
底下的人看着树上之人,竟也有些心乱神迷,一轮皓月当空,男子似月中走出一般,白袍载着碎银的月光,全身笼罩着浅浅的清辉。
云寄遥淡笑着,笑意沉醉在月光里,连那月光都要逼退几分,他挥袖一掷,树上翠叶携劲风而下,纷纷扬扬,宛若剑雨。
漫天的翠叶化为利芒,底下的人或抽出兵器挡着,或弹跳着躲避。
霎时,大半倒地。
云寄遥直飞而起,虚步如踏闲云,风吹衣袖猎猎作响。
剑鞘出,寒光射,他足尖点地,贴地而飞,如风过而无声,残影瞬息千丛,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阵奇异的淡香。
婆罗门徒一个接一个倒地,最后林中只剩两人。
婆罗门主眼中有惊讶,有愤怒,更多的是森森寒意。
“修冥四大护法之首云寄遥。”婆罗门主似笑非笑,“就你一人,还杀不了我吧!”
云寄遥微笑,不以为意。
婆罗门主冷哼一声,阴阴冷笑,今日就让你尝尝天下最毒的暗器“追魂夺命”吧,看你还能狂妄多久!
追魂夺命,形如冰针,利若剑刃,毒若罂粟,只要擦到一点,便会痛不欲生,必死无疑。
婆罗门主挥袖一翻,无数的冰针泛着幽幽蓝光,如狂风密雨般,朝着云寄遥而来。
云寄遥衣袖迎空一卷,卷住漫天而来的冰针,顺手一抖,冰针四散,射向婆罗门主。
婆罗门主见势霍然后仰,冰针“嗖嗖”从他鼻尖上飞过。
云寄遥飞步刺剑,携一股凌烈的气势,剑光刹成一条直线,如一道割裂空气的闪电,直抵眉心。
婆罗门主一惊,虚步点地,不断后退,袖中暗器飞出。
云寄遥侧身避开暗器,从他身边闪过,真剑化为一道长虹,刺破长空,流光飞电中,招招夺命,步步紧逼。
婆罗门主躲闪着长剑,身形灵活,丝毫不像是半百之人,躲闪之余,他总是寻最佳时机,以最刁钻的角度,射出暗器。
云寄遥身形翩若惊鸿,巧妙地避开接连不断的暗器。
忽的,他伸出一掌,出掌快,狠,准,看似绵柔无力的一掌,其劲风却是生生地折断了树木。
“你……你竟然会失传已久的拂云掌!”地上的人喘着气,眼神涣散,拂云掌化散了他全部的功力,“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怨毒的目光似能杀人。
“这些,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云寄遥淡淡看着他,眸光幽邃深黑。
剑光一闪,白刃穿膛,血蜿蜒而下。
县衙,叶疏影一脚踢翻桌子,揪住县令的衣领,“昨天来这里的姑娘呢,是不是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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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姑娘,本官不知道!”县令眼珠一转,假装糊涂。
“不知道?”叶疏影一把拎起他,笑眯眯道,“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喽。”
“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县衙,岂容……岂容你们放肆!”
清涵噙一抹冷笑,眼神示意叶疏影松手。
叶疏影松开手,他到是很想看看这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要做什么。
县令以为他是害怕了,得意道:“知道本官的厉害了吧!”
叶疏影一脚踢飞他。
“县令大人,你勾结婆罗门,绑架孩童,此事若是被朝廷知晓,后果会怎样呢?”清涵话中满满是威胁,还带着一丝嘲讽。
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讪笑着,“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婆罗门勾结,没有证据你们又能奈我何?”
“证据是吗,你看这个是不是?”清涵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县令大人你与婆罗门勾结哦!”
县令顿时吓得面如土灰,难道这是,字据!当初他和婆罗门签下字据,双方各持一份,他的那张藏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那这一份,难道是从婆罗门那里得到的?
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夺过纸条撕碎,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证据!
“狗官!”叶疏影把他踹在脚下。
清涵摊手洒然一笑,“县令大人何必如此心急,怎么不看看清楚就撕了,可惜了一张白纸!”
县令看着飘落下来的纸屑气急败坏,上面哪有什么字迹,他上当了!
清涵从袖中又是掏出一张,“县令大人想要的是这张吧!”
这下,他学聪明瞭,“这张也是假的吧!”
“哦?县令大人不相信。”她远远地打开字条给他看。
县令大人一看,慌了神。
“只要你说出那位姑娘的下落,我可以考虑给你。”清涵眸光冷冽,晃了晃手中的字条。
县令吞吞吐吐道,“那姑娘,现在关在关在牢房里,这是,牢房钥匙。”
清涵接过钥匙,匆匆往牢房而去。
“字条……”
“好好躺着吧!”叶疏影一拳打晕了他。
他追上清涵,问道,“风姑娘,你怎么会有这字条?”
清涵一笑,笑容微露出几分狡黠,“当日在迷失深林,灰衣人死后,我就顺手捞一把而已,运气还不错,发现了这字条,正好可以送给刺史大人一份厚礼。”
叶疏影干笑几声,唇动了动,一句“如果你去做贼,还是很有潜质的”终是没有说出口。
清涵打开牢房的锁,看见缀玉毫无血色地躺在地上。
她慌忙扑过去紧紧抱着缀玉,“缀玉,缀玉……”
叶疏影走了进来,长长叹了口气,“满身鞭痕,看来受了不少苦,先带把她出去吧。”
两人扶着缀玉,把她带出牢房。
“叶公子,劳烦你把她扶上马车。”清涵侧首道,眸光氤氲,眼底之味,说不清,道不明。
叶疏影颔首,扶着缀玉先走了。
清涵则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把县令五花大绑,然后吃力地拖到县衙门口,咬破手指,蘸着血在县令衣服上写下一行字。
马车上的叶疏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竟想得出这种事!他跳下马车,点了县官的穴道,“这样才万无一失。”
两人目光交汇,会心而笑。
几日后,刺史大人接到密信巡至清平镇。
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府衙门口绑着一人,那人衣服上血迹清晰,上面写着,“吾乃罪人,勾结婆罗,绑架孩童,十恶不赦,自缚于此,任凭处置。”
风府内。
林缀玉已经昏迷了一天。
“小姐,药煎好了。”
碧荷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给我吧。”清涵接过药道,“你帮我扶着她。”
“好。”碧荷刚想扶起缀玉,就看见缀玉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姐,小姐,她醒了!”
清涵端着药的手一抖,“缀玉!”
林缀玉睁大眼睛看着她,又拼命揉揉眼睛,“清涵?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把眼一闭,想要晕过去。
“你才没有做梦,是小姐把你救回来了。”碧荷笑嘻嘻说道。
“我没有做梦啊。”她赶忙又睁开了眼。
清涵走至牀边坐下,“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疼吗?”
“我已经好了,你看,我都可以下牀走路了。”缀玉说着就是想要下牀。
清涵忙阻止她,“虽是好了也要多休息,来,喝药了。”
林缀玉皱着眉头移开头,“这药我闻着就苦,我不喝。”
“你确定不喝吗?原先我还打算等你喝完,就跟你讲讲前几日发生的事,既然你不喝,那就算了。”清涵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喝,我喝,清涵,你快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林缀玉伸手夺过药,一口气喝完。
碧荷看见她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然后端起碗走了出去。
清涵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从盏沿上抬起眼,慢慢开始讲道。
林缀玉聚精会神地听着,她时而高兴地大笑,时而愤怒地拍牀……
清涵说完整件事,缀玉忽然问道:“清涵,婆罗门是什么派的,很厉害吗?”
清涵点头道:“婆罗门是江湖邪派之一,善制暗器,其中有天下至毒暗器之称的追魂夺命,江湖中人闻之皆色变。婆罗门主极好女色,其手下门徒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年前,他们曾将一个村庄洗劫一空,并且坑杀那里所有的男子、老少,奸淫年轻女子,最后还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什么,竟有这种事!婆罗门太可恶了,禽兽不如!”缀玉紧握双拳,咬牙切齿,愤恨非常,“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镇上的孩子?”
清涵沉默片刻,并非她不知道原因,当日去救缀玉时,叶疏影就告诉了她一切,只是她怕说不来缀玉接受不了……
“清涵,你知道吗?”缀玉追问道。
“嗯。婆罗门主因过度沉溺女色导致身体早衰,所以他要吃孩童之心来返老还童,永驻青春。”
“吃……吃心?!”缀玉只觉胃里一阵翻腾,想要呕吐。
清涵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她转移话题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害人终是害己,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休息两日后,缀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们便决定去市集逛逛。
大街上,行人至暮不绝。
缀玉拉着小璟东逛西瞧,清涵和碧荷尾随其后,悠然而行。
“姐姐,你看!”小璟带着猴面具,蹦到清涵的面前。
清涵摸摸他的头,浅浅一笑。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安适,安闲。
只是这样的时光,终究还是短暂的。
三日后后,风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是林家老爷派人来接缀玉了。
缀玉虽不愿回去,但也无可奈何,她向众人一一道别。
“玉儿……”吴妈心里极是不舍。
“吴妈,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回来看你。”缀玉抹了抹眼泪,笑道。后撩开帘子伸出头道“我走了……”
“缀玉姐姐,我会想你的。”小璟喊道。
清涵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未言一字。
马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