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鼓鼓的回到东苑,刚进屋子又崴了脚,顿时觉得诸事不顺。舒蝤鴵裻静秋扶着我在椅子上坐上,又赶紧叫来香童。
“怎的崴了脚?快去把治跌打的药酒拿来,愣着做什么?”香童没好气道。
静秋一愣,忙不迭应下,小跑着去拿药酒。
见我面色不善,香童便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出去散心么,怎么反倒更不痛快了?”
“我...澹”
“阿锦!”
我正要义愤填膺的痛骂楚弋笙一顿,他便忽然的闯进屋来,见我坐在椅上,便急匆匆的冲过来,焦急道:“阿锦,我...”
“停!”我双手往前一挡,堵住他的话瘐。
“药酒,药酒来了!”此事静秋捧着药匣子,也急忙忙冲进来,见楚弋笙在,一时怔怔道,“王...王爷?”
此时的场面颇为好笑,我苦笑不得。香童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她转了转眸,遂过去从静秋手里取过药匣子,放在桌上,即刻拉了静秋的手便要走。
静秋不肯,往回拽了拽香童的手,不解道:“香童姐姐你拉我做什么,谁给夫人上药啊?”
“糊涂东西!”香童一指静秋脑门,遂大力一拉,将她拉出屋子外。
楚弋笙这才反应过来,焦急的问我:“上药?哪儿伤了?怎么一下子就受了伤?”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方才回来的急,进屋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便崴了脚。”
闻言,楚弋笙转身打开桌上的药匣子,从里头挑出跌打的药酒,打开闻了闻,皱眉道:“这药酒怕是效力不好,回头我再取了好的来。今日便先将就一下。”
“回头你别再气得我崴了脚才是正理!”我愤愤道。
楚弋笙一怔,扭头瞧我,然后弯起眼和唇,凑到我身旁来,蹲下身子,笑眯眯问:“今日你恼了?”
“有什么可恼的,王爷爱吹曲儿给谁听就吹曲儿给谁听,我哪儿敢恼您。”我撇了撇嘴,故意不正眼瞧他。
“哈哈...”他大笑起来,遂道:“还说不恼,瞧你皱着着个小脸,可是气的不轻,不然怎么还崴了脚?”
“但你恼我,我很是开心。”
我一怔,顿时缓过神来。我在恼什么?不过是他吹曲给婠侧妃伴舞,我便恼了?只是因为那支曲儿是我们初相识的曲儿,他吹给旁人,我便恼了?
为何而恼,此刻我倒不知了。
这会儿,方才的火气,倒消了一大半。我将手垂在膝上,揉了揉膝关节,崴了脚坐了这好一会儿,倒有些麻了。
说到底,和他在皇宫相遇的情意,我终究是在意并珍惜的,今日才会恼吧。从前是良朋之情,可如今他与我地位早已不同,这份情,我亦不知如何自处。
“阿锦?”
“啊...”我应了一声,却没了下文,垂下头。
楚弋笙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覆住我的手,温柔道:“阿锦,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若说有,那定是一直都是有的。若说无,却也是当真半点都没有。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早已决定了要护着未眠好好活下去,我若再这样闹别扭,恐有一日他也没了耐心,我便是得不偿失了。
“我说过,我既已随你回了王府,从今往后自然是跟着你的。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但今日——”我沉眸望向他,微微拧起眉,不满道:“我问你,那支曲儿,你是不是早便吹给过旁人?”
他失笑,摇头道:“并没有,那日我在宫中瞧见你在桃花雨下起舞,一时有感,才吹了那样的音律,那是第一次。”
“那你便是早不念着当日的情分了,竟对着别人吹,我若是痛快,那就当真不是人了。”我翻了翻眼,指着自己的脚踝道:“你看看,把我的脚都气崴了。”
他苦笑不得,举起手里的药酒连声道:“是...是,今次是我错了不成?来,让我这个罪魁祸首替你上跌打药酒!”
我哧的笑出声来,他这个样子,没有王爷的威严,只是半蹲在我脚边上,说几句逗笑的话。他拨开药酒瓶子放在地上,然手一只手轻轻抬起我的右脚,一边问我:“可还疼?”
我龇着牙摇头,“不疼,你快些下手吧。”
他点头,慢慢为我褪去鞋袜,脚踝处微微发红,看起来崴得并不轻呢。他拾起一旁的药酒往掌心一撒,然后以掌心贴上脚踝处,轻轻揉按。
力道虽不大,但却也十分的疼,我闭口不肯喊疼。
“阿锦,等过完年,我大抵会十分忙。如今正是南桀的关键时候,朝中大小事务缺不得我。年初东蜀来使要与王兄会见,我自是不能缺席。”他一边低头替我揉按脚踝,一边缓缓道:“王府诸事都是袭香负责,芸豆协助,你若有事可去找芸豆,她乃我心腹。”
“我大抵三五日才能回一次府,回来必会看你和未眠。”
他这样讲,我忽然就想起在西景皇宫时,累月见不到阿慕的时候。他是太子,总是忙于朝政四处奔波,总是闲不下来。而我,只能在他身后,默默的做着一切。
而他是楚桀王,是南桀的中流砥柱,想必南桀帝也不会比他忙。他和他...大抵总有那么一丝丝相似,总是不能够停下来。
“不碍事,我会看护好未眠,好好在王府里生活,不会再添乱子的。”
“...唉...我知道,玉媃的事儿与你无关,你白白被牵连。可这件事我已不想追究,往后你同她们少往来就是了。”
他抬起头,嘴边有一丝苦笑,“我只期盼你今后能对我上些心,只你肯花多一点点心思对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歪过头,不敢正视他的眼,只好撇开话题,道:“...你待会儿去看看未眠吧,我瞧从前他挺喜欢你的,总不至于他长大了,要他觉得自个儿是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好,我待会儿便去瞧他,我必定会将他视作亲生子来看待。”他笃定道。“恩...”
“说道未眠,据闻未眠只是他的字,你可取了名?”
我摇了摇头,回想起来,“没有,当日父皇...西慕靖本想赐名,不料还未来得及说出,便驾崩了。未眠还没有正式起了名儿。”
“恩...未眠这个名字,咱们私下里叫便是了。未眠好歹是西景太子之子的字,若是一直沿用,反倒不利...”楚弋笙一边说一边替我穿了袜,将鞋子垫在我脚下踩着。随后举了药酒起身,做到我身旁的椅子上来。
他把药酒放到握在手中,仔细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对我说:“不如我为他起个名字可好,从今往后他便犹如我亲子。”
我张了张嘴,本意是一口回绝,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细想之后改了口,“你思虑周全,自然是好的...”
“恩...那就...承...承字如何?”
“士于大夫承贺...你是希望他不论将来发生何事,都能坦然接受?”
“...我以为你会说,承筐是将。没想到你却和我想的一样。”他眯起眼笑,似乎颇为开心。
我笑了笑,不在意道:“哪里,这个字若不这样解释,倒说为阿谀奉承,本意未免太过不好。我只觉得你总不会取一个这样损人的字吧?”
他腾出一只手,过来拉起我的手,定定道:“我希望有一日,你会用朱明未承夜兮来解释我今日取名之意。”
朱明未承夜兮,这一句涵盖继承之意,他是希望日后未眠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做楚桀王?
“但愿诚如你所说,他能这般有出息。”我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按了按酸麻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