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叛徒!杀了他!”
这是重伤昏迷了整整五天之后的千羽朦胧中听到屋外的第一句话,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缠满了绷带的身体依然在隐隐作痛,他抬了之前握着刀刃的手,绷带上依然渗透着红色的血迹,那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宗野府邸受到了重创,死伤惨重,师父也受了重伤。
“对了,师父!”千羽下意识的想要出去,却被旁边的侍者拦了下来。
“宗野先生他没事,先生交代过,等你醒来就让你把这药喝了。”
千羽看着端着一碗汤药走来的侍者,虽然依然担心,但还是乖乖的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但是门外依然传来嘈杂声,接着又是一声声叮叮咚咚的声响。
“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千羽看着身边的侍者问道。
“他们在驱赶叛徒,这次宗野家发生了这事情,都是长野那家伙和独眼派来的那些人勾结才让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长野那老头一把年纪了可是野心依然没变,当年宗野先生留下你,可那长野还背叛先生差一点把你给偷偷丢掉,这样的叛徒本就该在当年杀了他的,也真亏了先生心善留了他一条狗命,到现在害人。”侍者一边说着一边还狠狠的咬了咬牙,“那种人就该下地狱去。”
“长野先生?”千羽疑惑,但是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是有些安奈不住,不顾侍者的阻挠起身打开了房门。
而在外面,长野被一根绳子紧紧的绑在柱子上,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治疗,血一直顺着衣摆滴落在脚下,除了那天与那四个家伙打斗的伤痕之外,又多了不少伤口。
被绑起来的长野看着周围的人,活下来的人几乎将他当做魔鬼,这一切都是从那个拼死回来报信的侍者死后开始改变,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被众人所厌恶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不明不白的怨恨他无法接受。
“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
“住手!”就在这时,人羣的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喊,长野抬起头看到一直昏睡的千羽竟然就这么站在后面,虽然依然被身边的侍者搀扶着,但是依然有些虚弱。
“长野他怎么可能是叛徒,在这里,对师父最忠心的人,不正是长野先生吗?他日以业绩为了宗野家付出的努力,你们当中有谁比得过?跟着师父最久的人当中,又有谁不管师父的曾经过去,不管师父的强大或者衰弱始终留在师父身边的人又是谁?”千羽向前走着,然后穿过了人羣,虽然平日里长野确实一直对自己比较苛刻,甚至也看的出来长野也一直对自己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想保护着师父。
“可是!他和那四人组是一夥的!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白白的死掉啊!”人羣里有人说道,“都是因为这个叛徒!”
“你们亲眼看到是长野了吗?亲眼看到是他杀了我们的同伴吗?如果没有,那么为什么不想想会不会是有人刻意的挑拨呢?”
“哪有什么挑拨,长野他就是窥窃家主的位置!”人羣里又有人说道,也顿时引发了周围人的猜疑,“如今,在宗野家最有威望的人除了宗野原之外,也就剩下宗野原身边的长野了,如今宗野家的精英全被派去了**,留下来的人能够继承家主之位的更是寥寥无几,家主出了事,事物理应交给长野,这不是最大的理由吗?”
“你们……”千羽虽然想辩解,但也确实无力反驳,长野在宗野家的地位确实非比寻常,如今师父受伤,内部的大小事务确实将会交给长野,再加上长野的脾气本就暴躁,更是增加不少猜忌,如果没有关键的证据,这顶帽子一旦扣上,就很难摘的下来。
“长野他不是叛徒。”就在这时,宗野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听到宗野原的声音,在场的人都纷纷俯首表示尊重,然后纷纷推开一条路,自从五天前的打斗之后,宗野原更是受了重伤,整整五天里也是在屋里静养,还一再下令不许其他人探访,伤势的情况也没有人直到,一连五天没有出来的宗野原终于还是出来了,只是这次脸色更加苍白了。
“咳咳……”虽然被侍者搀扶着,可是却还是在咳嗽之后手心里沾染了一片腥红。
“先生……”
“宗野先生……”
“无碍。”宗野原制止了想要前来搀扶的侍者,然后勉力直起身“长野他是我宗野家的人,也是我宗野原最信任的人,他不会是叛徒。”
“可是他确实……”
“不要说了,你们不过是不放心我出事的话宗野家该如何继承罢了,那么乘着我现在还有力气,就正式将宗野家的继承者告诉你们。”宗野原说着从腰间解下了凛月,“你们都知道这把凛月刀是会自己选择它的主人,如果不是他的主人,是绝对无法将刀刃拔出的,我曾说过,这把名刀的继承者,也会是我宗野家的继承者。”
“这,那这继承人岂不是……”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丝毫没有意识到状况的千羽,没错,就在五天前,突然出现在那个夺走凛月男人面前的千羽确实拔出了凛月。
“我?”千羽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虽然他知道当时也因为情急之下所以才拔出了凛月,可是若是继承宗野世家这样的重任,甚至不及师父所学一半的他又如何胜任的了?
“家主,千万不可,千羽他,毕竟不是宗野家血脉的人!”而就在这时,被绑在柱子上的长野终于还是开口了,哪怕自己被误会是叛徒的时候他都不曾反抗,可是如今看着宗野家要被家主交给千羽之后,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样宗野世家就真的完了!”
“看吧,他还是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如果千羽继承了家主之位,那么他也就是去了威信,所以狐狸尾巴还是暴露了。”
“不是的,我当年就说过这孩子很有可能是其他人为了毁掉我宗野家才安置进来的,不说这个,就凭这小子的能力,又如何掌管的了整个家族?”长野继续说着,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尽管这小子刚才维护了自己,但感激归感激,也不能因为这个害了宗野先生。
但是宗野原却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了千羽,然后一手抓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高高的举起,接着将手里的凛月也一同举起,并且说道:“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样,那么这把凛月就交给你们。”
千羽手上的那道被凛月割伤的口子依然在渗着血,透过绷带落在了宗野原的胳膊上,就连宗野原也不明白,那天这个小子分明不需要那么拼命的,可是却偏偏用这样一具脆弱的身体承受着连他都不一定承受的了的重创。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再继续反驳,没错,除了剑术比他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为宗野做到如此。
理所应当的获得家主的继承权利。
可是,当宗野原将凛月递给千羽的时候,却没有料到,千羽却并没有选择接受,反而一直低着头,紧握着拳头。
“这算什么……”说着抬起头,突然冲着周围的人大喊着,“这样的事,分明长野先生也做到了,而且做得更好不是吗?”
是的,从刚才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千羽都丝毫不明白这些一直受到师父照顾的人,他们究竟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是宗野家主的位置?是名誉?是声望?还是根本就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一个继承的位置就能让他们的猜忌停歇吗?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了师父,真正的为了宗野吗?
虽然他不知道长野曾经与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些年里他也全都看在眼里,如果没有长野在师父与他的身边,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守护,也不能理解师父为什么会努力的守护着每一个宗野府里的人,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师父重要的家人,所以才会拼尽了全力去保护。
权利,地位,名誉那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接受!”说罢,他推开人羣跑了出去,完全不顾身后人惊愕的目光。
“这小子怎么能这样,平时顽劣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还……”
“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宗野先生要是让他继承宗野家,一定会上先代家主和您蒙羞的。”
人羣里再次开始了议论,只有宗野原看着跑开的千羽有些出神,凛月依然安静的躺在手中,“还不到时候对吗?”彷佛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跑离了人羣的千羽拖着一身的伤不停的向前,彷佛只有在奔跑中才能让自己的头脑清晰起来,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彷佛也能迎刃而解,可是却偏偏围绕着他,在他的耳边喧嚣着,让他无法透气,直到他再次来到了那片樱花林。
“师父他守护着的宗野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人考虑的分明就是自己的利益罢了,他们就是胆小的老鼠,害怕失去了洞穴的庇佑而被外面的野猫吃掉罢了,这样的人,师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守护他们!”他用腰间的长刀斩落着身边的樱树枝干,仍凭那些花瓣散落在身边。
身上的伤依然在作痛,每一份痛处都在提醒他自己的弱小。
那一刻,他彷佛明白了当时独眼想要变强的想法,是啊,在现在这个弱肉强势的时代里,如果不能变强就连想要守护的人都无法保护。
最强……
只有变得更强……
虽然家主之位最后依然没有被谁继承,凛月也一直留在了宗野原的身边,可是自从那一天,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的发生改变。
山崎长野虽然没有被杀,但是自从那天之后便离开了宗野家,下落不明,除了留给宗野原的那一封告别信,便没有了他的消息,就彷佛从那之后长野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或许在长野看来,离开才是真正真确的选择吧。
而且从那之后,宗野原也渐渐的发现千羽从之前的滑头小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武士,整日里除了练习剑术之外,也就只剩下躺在屋顶上看着天空发呆。也许正因为如此,那小子的剑术也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可是正因为无端多出的这份武士的戾气,却让千羽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最后没人敢去靠近这个冷酷的武士,如果说在宗野府邸宗野原是那一抹让人安心的阳光,那么千羽或许是在阳光下唯一的那部分寒风,难以亲近。
而宗野原握着腰间的凛月,看着躺在屋顶上的千羽却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屋顶上传来了千羽的声音。
“师父,记得喝药,长野先生曾经叮嘱过的,您的身体以后必须好好调养一下了。”
“你真的不想继承家主之位吗?”宗野原看着屋顶上的千羽问道。
“家主之位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用处,但既然属于师父的,我就不能让它轻易的交给其他人。”说着千羽紧握着腰间的长刀。
“以后若是还有向那四人组一样挑衅的家伙,就由我来了结他们,我不会再让之前的事在发生一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宗野原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无可奈何,却也有了一分释然。
时光一晃,又是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