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个月以来,段稣决一直在老板的呵斥声中东走西忙,结果到现在白天累的要死要活,晚上又得洗碗涮盘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找什么盗贼,更何况如今自己的宝贝酒葫芦还在那老板手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不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老板就让他立刻去港口去收一些新鲜的果蔬。
段稣决打着哈欠,推着货车来到了港口,向前些日子一样,先是把水果蔬菜弄到手,剩下的时间就随意的和当地的水手们聊聊天
这个港口是内地通往东瀛通商的必要出口。中土与东瀛的往来贸易几乎是必经之地,所以相对于东城,这个较小的城镇却要更加富有一些。可是就在五年前,皇帝收复五国之后,这个港口就似乎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
虽然东瀛地区与中土的商贸依然稳定,但是却有了让人有更多的不安的因素,这五年里,与东瀛的关系不是稳定,而是太过亲密了,这五年里,通过商贸,也有越来越多的东瀛人从海上来到这里,有些甚至还在这地方混到了一官半职。
虽然只是商贸往来,可是有不少东瀛人藉助商贸唯有,在各种打听着一些关于王庭的事情,只是唯一好在,中土上的四大商会一直制衡着这些外地商人的发展,即便他们再有能力, 在商界他们也只能停留在这个小城镇中。所以,无形之中,四大商会也成为了这个国家有利的保护伞,只是没有人敢去想,若是没有了四大商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么推着一车的果蔬,穿过了港口的街道,原路返回的段稣决看着街道上卖着的各种东瀛小玩意儿不由的一阵叹息,自己来到这个小镇到底是抓贼呢,还是体验生活呢?
就在路过发放告示的告示板的时候,告示板上的一张通缉令却让他清醒了几分,原来就在他打杂的这些日子,那小毛贼竟然又去偷东西了,这次偷的竟然是分管港口的执行官大人那还在襁褓里小儿子的拨浪鼓……
段稣决有些哭笑不得,这盗贼小子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段稣决准备回到饭店路径小巷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间住着乞丐的破屋子里传来了咚咚的拨浪鼓的声音。
“大哥哥,快看妹妹笑了,哈哈,太好了,妹妹笑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顺着的声音向屋里望去,里面虽然昏暗,但却能看到在靠近墙角杂物的位置,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娃娃,旁边的小男孩大概也就五六岁,黑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母亲怀里的妹妹。
也就在这时,从黑暗里,走出了一个人,却让段稣决愣在了原地。
“恩,没想到你之前和我说的这个东西真的这么神奇,这叫什么,拨浪鼓对吧,似乎比我们波斯的那些小玩意儿好玩很多呢。”红毛小子蹲在男孩的旁边,捏着下巴,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娃娃,“下一次帮你们带一些金子好了,你们一家住这里始终不太好。”
“大哥哥,你去哪里弄金子的?”小男孩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去偷……去偷偷的浪嘛!”少年摸了摸鼻子,又觉得哪里不妥,然后接着说“不过呢,你要好好努力,快些长大,以后照顾你的娘亲和妹妹哦,到时保护好家人,有了金子,在和哥哥一起出去浪!”
“好!一言为定哦!”
“恩!”
而在外面看着这一切的段稣决也是一阵无奈,这不分明是教坏小孩子吗!可是面对这个宿敌,他现在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抓他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车瓜果蔬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以你的身手居然会那么老实的呆在那店里打杂,当时抓我的气焰去哪儿了?”就在段稣决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红毛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这么挡在他的货车前面“怎么了?今天怎么不抓我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别挡路。”段稣决完全无视掉他的话,继续推着车向前走去。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竟然也并没有落井下石的过来嘲讽他,也算他识相,不过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将这毛贼送进牢房,段稣决这么想着,然后鼓足了力气推着车子向饭馆的方向走去。
恰好今天赶上了执行官大人家中小儿子的满岁宴席,而场地正选在了这家饭馆,因此从晚宴开始到午夜,工作就一直没有停歇过,从端茶送水,到宴席结束后的洗碗刷盘,再到现在段稣决只剩下半条命的躺在院子里晒着日光浴。
躺在外面的木凳上,看着头顶的月亮,银白色的月光反倒显得异常的清冷,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可是才意识到,腰间的葫芦还压在老板的手里,心中不由一丝凄凉。
说道这葫芦的来历,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这个葫芦本来是一个老和尚的东西。
那个时候,他与父亲接手去办京城的一桩大案,案子是一起连环的凶杀案,当时的凶手手法诡异熟练,当时不少的捕快和提刑官都那这案子没有办法,后来上面的刑部所幸放下命令,任用他们父子接受,并且时限为半个月。
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说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足以证明凶手杀人的证据,就在这样无奈的情况下,父亲最终入狱。
那段时间,他同样也被革除了职务,贬为庶民。
于是那段时间,他一直颓废至极,一边埋怨远在京城的那羣昏官,一边又恨自己无能,作为捕快没有能力办好案子,甚至落魄至此。
“佛法四皈依,皈依佛、皈依僧、归依法,而这第四皈依,施主可知晓呢?”坐在街角乞丐堆里满身酒气的稣决缓缓的抬起头,出现在面前的人,却是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但在现在看来与谁说话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皈依不皈依的,不会喝酒就走开吧。”
“阿弥陀佛,佛法四皈依,皈依佛、皈依僧、皈依法、皈依须弥桫椤,吾求安已,施主若想饮酒,那便去那东城沙漠边上的停客岗一观吧。”和尚的声音就在稣决迷迷糊糊之中消失不见,他甚至没有记住那和尚究竟是和样貌。
但是他却还是去了那停客岗,须弥桫椤,他不懂,也不想懂,可偏偏在这荒芜的停客岗上,他却见到了难得的神迹。
停客岗,虽为停客,却是东城最荒芜的地方,无人,无物,却唯独见到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即使两只胳膊也无法完全将它围住,一半的枝干彷佛一具枯骨,干瘪的树皮彷佛随时就会腐化开来,而另一边却如同春至新生,茂盛的树叶撑起巨大的树冠,满眼皆是翠绿之色,但仔细看去,才看出,那非但不是一颗树,却是两棵树紧紧抱在一起,而夹在两株树干之间的,却有一个半臂之高的葫芦。
处于好奇,他将那葫芦拿起,却发现压在葫芦下面的是一张纸条,上面简短的写着一行字:须弥之大,方为天下,天下之大,归一须弥,桫椤双数一枯一荣,四方有树,东方之树常与无常,常本无常,无常本归常。
这样的佛语,段稣决又怎么会明白,坐在树下的他,捧起了酒壶,大口大口的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荒芜的土地,他彷佛看到了自己,将在这荒芜的地方渐渐的腐败,然后化为尘土。
可是就在那一瞬,大树另一边叶片的方向,却将他的神智一次次的唤醒,是什么样的树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然生长繁茂……
一棵树汲取着另一颗腐败的养分吗?可是若是另一棵彻底消失呢,出于好奇心,他还是仔细的打量了这两棵树,才发现这两棵树虽然是单一的个体,却在树根的位置相连接,换句话说虽为枯树却依然在缓慢的生长,但是他腐败的位置化为另一边的营养,而另一边虽然繁茂,却也在渐渐的枯萎,枯萎的部分又变成另一边的营养,虽然看似没有平衡而言,一方似乎在略夺另一边的养分,但却谁都离不开谁的存在,两者相互扶持相互依存着,所以才能一直如此,就如佛语之中真正的桫椤一般。
世间充斥着种种难以变化的事情,坏事好事,灾难福泽也总是相生相伴。虽然这很难解释,但自从那次,段稣决的身边便多了一个葫芦。
一年之后,那件所有人没能解决的悬案,终于被他一个人完成,父亲重新回到了衙门,而他也成为当地有名的捕快。
“我说你,那个葫芦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在段稣决躺在地上回忆往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才真开了眼睛,而在自己眼前,向下看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个小毛贼!
“你知道桫椤之树吗?”段稣决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
“桫椤双树,一枯一荣,东南西北四方,各有所意,常与无常,乐与无乐,我与无我,净与无净。”段稣决自顾自的说着,然后站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却有无奈的放下了手。
“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明白,既然那么重要的葫芦,把他偷回来不就行了,反正你都干了这么久了,欠的钱早就还清了,那老板不过就是看你傻故意拉苦力的。”说着那少年又是一跃,跳到了房檐上。
“你干什么去?不会是要偷葫芦吧?”
“放心,我才没那么好心,今天再去那执行官家里守卫少,我去搞点金子花花呗。”说着便再次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段稣决一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常与无常,对于盗贼小子,他终究是无法看透他的心思,只是,或许,那小子也从未看透过他的心思。
就在红毛小子刚刚越过屋顶的时候,就看到身后的天空上燃起一支菸花弹,接着就在自己落地的一瞬间,周围出现了一圈官府的人,还有几个弓箭手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咦?被算计了……”
“小子,你杀了执行官大人!还不束手就擒!”领头的捕快说道。弓箭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放箭的准备。
“什么?杀人?”少年皱了皱眉头。
而在另一边,匆匆赶来的段稣决也是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