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小男孩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也不再烦着他。不过小男孩倒是提醒了他件事,靠在这窗台上确实睡不着。许飞扬躺在牀上,没几分钟便睡着了。这一觉他没有做梦,睡得很好。
许飞扬睡眼惺忪,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但想必很久,此刻正值月亮上岗。
许飞扬刚要下楼便看到老人家坐在门口的摇椅,怀中的小男孩早已酣然入睡,而他的手仍然不停地扇着蒲扇。这一场景触动了许飞扬的记忆,对他来说,似乎很熟悉,但却记不起来,即使支离画面也没能从脑中闪过,但他就是觉得很熟悉,没有理由地相信,也许理由埋在了过去,而他却早忘记埋在哪,但至少它存在。
也许是踩在楼梯木板发出的吱呀声惊动了老人家,是啊!多么静的夜晚,除了虫鸣,也就只有吱呀声。老人家转过身看到许飞扬后笑了笑。许飞扬走到老人家的身边,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睡得时间可真长!”老人家笑了笑。
许飞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饿了吧,给你留着菜在桌上,估摸着这会儿菜也凉了,今天你就将就着吃。”老人家说道。
“不要紧,那个…谢谢你大爷。”许飞扬说道。
“用不着。”老人家说道。说完便起身抱着小男孩进屋睡觉,只留下许飞扬独自一个人坐在桌旁吃饭,他很庆幸老人家对他的“置之不理”,免去了尴尬的气氛。他喜欢一个人呆着。
吃完饭,许飞扬将碗筷都清洗干净。等一切都料理完,他坐到那张摇椅上轻轻地摇着。望着夜空想象,他喜欢想象,每当闲得无聊的时候,他都会天马行空打发闲暇时间。这一刻也不例外,此刻他想象着自己正坐在观众席,演出即将开始,聚光灯高高悬挂在天空,霓虹灯也在夜空中闪烁,听,演出开始,潜伏在夜色中的歌唱家们压抑不住此刻燥热的心,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这是天籁之音。他是应该欣喜的,这么美妙的音乐盛会,此刻只为他,也只有他,不需要付出多少报酬,便能拥有这般的享受,若真的要送上点什么,那便是他此刻已然陶醉的心,和满满的欣喜。许飞扬合上眼睛,摇着摇椅,静静地欣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个害羞的少女般只能趁着他熟睡时才敢偷偷轻吻着他的脸庞,不久,许飞扬醒了,面对缓缓升起的太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同时骨头发出“蹦蹦”声,这是在抗议这张硬摇椅对它的摧残。
“起来了,来过来吃早餐。”老人家注意到门口的许飞扬 醒了,说道。
许飞扬嗯了一句。走到餐桌旁,接过老人家递给他的碗筷。
早餐期间,除了之前简短的对话,他们便没有任何的交谈,对许飞扬来说挺好。不需要客气地说“诶不好意思,粗茶淡饭招待。”在他记忆里的世界,餐桌上不管摆上多少的菜肴,主人都会说,“粗茶淡饭的,实在是招待不周啊!”他知道这是餐桌上的礼仪,是谦逊,是所谓的“传统美德”,但也同时是违心的话语。若是“美德”无法和真诚共存,他必须要喜欢吗?在他的那个朋友圈子里,邀上三两个朋友吃着花生就着啤酒,也能喝上一晚上,聊着心仪的女孩,聊着对未来的憧憬,聊着过去的傻事,其实这便是最好的“下酒菜”。这世上还有什么美味佳肴比得上!若这是成人之后所应该接受的礼仪,那么他拒绝,至于什么时候和这世界“大同”,那便看他坚持的心了,也许三五八年后,也许一辈子都不。
早饭即将结束,小男孩揉着迷糊的眼睛走了过来说道“爷爷早上好,叔叔早上好。”
许飞扬也应了句“早上好。”其实他是不习惯说这句话。
“崽,快来吃饭。”老人家叫道。
“哦”小男孩走了过去接过老人家给他盛好的稀饭。他很调皮,故意喝得大声,还边喝边转着碗。老人家没有说什么,显然他并不强迫小男孩去遵守餐桌上的礼仪。也许对他来说,他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就应该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毕竟做小孩子的时间太短了,非但短而且能保存的记忆也很少。
许飞扬已经吃完早餐,洗好了自己的碗筷,和老人家打声招呼便独自上楼,一个人的独处才是他的自由。
许飞扬依旧靠着窗台,望着远方。今天的天空不只是蓝,还有几朵白云,像是涂着白漆的轮船在海上遨游,草地和麦子还是和昨天的一样。许飞扬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心总是很容易平静,即便是窗外的景色他也能看上很长时间。
“叔叔你在干吗?”小男孩问道,一样的台词,一样的人物角色,一样的动作,除了不一样的天空,还有许飞扬并不没又被惊吓的表情。
“看着风景。”这次许飞扬并没有保持沉默,他见识过这个小男孩的过人之处——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不敢在轻视。
“哦,叔叔你到这上面来,可以看得很高很远。”小男孩说道。
“不用了,这里也挺好的。”其实许飞扬很想爬到树上去,毕竟被窗台的树挡着视线实在不太舒服,可是他不会爬树,其实他小时候会爬树,也喜欢爬树,只是读初中后,父母便告诫他那是小孩子的行径,他是大男孩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从那之后,他便没有再爬不过树,也就忘记怎么爬树。
小男孩似乎看出点端倪,说道:“叔叔你该不会是不会爬树?”
许飞扬没有回答,心想:“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很伤人自尊。”
“这么简单的爬树都不会,连我这小孩子都会,叔叔可真笨。”小男孩显然没打算顾及许飞扬的感受,继续往他伤口撒盐。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许飞扬狡辩道,其实连他心底都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站不脚,爬树哎!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难道不应该得意吗?可是他是死要面子的人“有什么好得意,也许等你到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他一下子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本来要说“等你到我这么大的时候,可能你就不会爬树了,就像我一样。”可是眼前的男孩还那么小,还处在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精灵、妖怪的美梦中,他怎么舍得敲碎他的梦呢?对他来说太残忍!他本就应该趁着这个谁都不忍心责怪的年纪好好的疯狂,就像他小时候一样。这一刻他选择放下所谓的面子。“哎!叔叔确实是笨了点,要是小时候像你这么厉害,今天我也就能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了。”许飞扬故意用手夸张的比划着树的高度,无奈地苦笑道。
“不过不要紧,我教你,这很好学的。我爷爷说了只要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便不算太晚。”小男孩撇了撇嘴说道。“可是要是今天下雨不就看不到太阳,难道就不能学吗?爷爷真笨!”
许飞扬被这个小男孩的表情逗乐了。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天真灿烂。他如何能理解他爷爷口中的太阳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只是太阳而已。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如何学得会大人的“拐弯抹角”。所以许飞扬心想“我又何必去跟他解释,即便是解释了,他也未必听得懂,有些话,时间到了自然会懂。”
“嗯,没错,下雨也可以。”许飞扬笑着附和道。
“我在树下等你。”说完不等许飞扬回应,哧溜下去了。
没办法许飞扬只能硬着头皮下去,谁叫这个小男孩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来到树下,小男孩已经坐着树下等着。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老师,你呢,便是我的学生,你可要认真听老师讲话哦小男孩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开小差的话,我可要打屁屁哦。”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扮演老师与学生的游戏,而且都希望自己能扮演老师。小孩子不都一般是很惧怕老师,只是既然都惧怕为何还要扮演老师这一恐怖角色,许飞扬不是很懂,虽然他以前也干过这样的“蠢事”。
“打屁屁?”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许飞扬心里一阵寒颤。心想:“哥们,拜托,别真干这事,我都二十岁了,要是被个小男孩打屁股那可是很没面子的事!老天保佑这孩子别干“傻事”。
不过这次教学对许飞扬来说“受益匪浅”。让他明白了两件事。这第一,老天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他;这第二呢,“严师”出高徒。
看着小男孩在那开怀大笑,可想而知许飞扬此刻拔凉的心。“臭小子,是不是抽得很爽啊!”许飞扬咬牙切齿的说道。
“嗯,很爽。”小男孩点了点头继续笑着。
虽然许飞扬猜到小男孩给出的答案,但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希冀。显然小男孩并不买他的账。
“你就不能含蓄点回答。”许飞扬暗示道。
“含蓄是什么东西啊!没听过。”小男孩说道。
许飞扬算是败给这个小男孩。想来也搞笑,自己怎么会跟个小孩子较真!许飞扬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远方,确实从这上面看着更过瘾,连天空离着自己都近了许多,“这棵树可真高啊!”许飞扬感叹道,“往下看自己都有点恐高。”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估计小男孩觉得有点无趣,两个大活人却没个话说,只能呆坐着。像他这个年纪如何能静下心来,安静地坐着欣赏着风景,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即便是欣赏,也只能是奔跑着,迎着风,以一种翱翔的姿态去感受着天空、大地···怎么会和许飞扬这般只是静静地坐着,也许是小时候跑累了,长大之后就跑不动了,也懒得再跑了。
“许飞扬。”许飞扬回答道。
“许飞扬···”小男孩念着。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许飞扬问道。
“你是问我大名呢?还是问我小名?”小男孩说道。
“那你喜欢别人叫你大名还是叫我小名?”许飞扬问道。
“嗯···小名。”小男孩思考一会儿说道。
“那你的小名叫什么?”许飞扬问道。
“小猴子!我夥伴们都这么叫我,村里的大叔大婶也都这样叫我。”小男孩笑着说道。
“小猴子?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爬树,才给你取这名?”许飞扬问道。
“也是,也不全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很调皮像个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所以他们都叫我小猴子,我也很喜欢被别人叫小猴子。”小男孩笑着说道。
“那我就叫你小猴子吧!”许飞扬说道。
“叔叔,你有小名吗?”小男孩问道。
“有啊,和你一样,也是小猴子。”其实20年来许飞扬也被取过许多小名,但在脑中逐个筛选,也就只有这个能叫得出口的了。
“你现在不能叫小猴子,应该叫大猴子。你看你这么大,我这么小。你要是叫小猴子,那我岂不要叫小小猴子了,我才不喜欢被叫小小猴子。”小男孩解释。
许飞扬又有一个小名,来自于一个小孩取的,大猴子。许飞扬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小猴子,大猴子,两只猴子在爬树。”小男孩哈哈大笑。
“叔叔,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我啊,我是从···”许飞扬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个世界算吗?”许飞扬在心底自言自语道,“应该算吧,至少我有那里的回忆。”
“我啊,我是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你从没去过。”许飞扬继续说道。
“那个地方好玩吗?漂亮吗?”小孩子的眼里便只有那些,那么肤浅!那么不切实际!哪里像大人们那般聪明,关心自己在那能索取到什么,占有什么。好玩?漂亮?笑话!那能吃能穿吗?
“小时候觉得好玩,长大了发现就不那么好玩了。至于漂亮呢,没这儿漂亮!”许飞扬回答道。他说的是实话,和这个世界比起来,那个世界糟糕透了,没有这么美的天空,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地···一点都不漂亮。
“那你在那都玩些什么?”小男孩好奇地问道,两眼盯着许飞扬。
“玩手机啊,电脑···。”许飞扬回答道,这是他玩得最长时间的东西了,以至于他都不记得还玩过些什么。
“手机、电脑?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过,好玩吗?”小男孩很好奇地问道。
“嗯···其实也没多好玩,刚玩的时候觉得还行,玩久了也就没劲了。”许飞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其实还想说即使是没劲也还要接着玩。他不说下去是不想遭到这个小孩子的鄙视。对于小孩子来说,一旦发觉自己玩的东西没劲,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哪还会跟自己这般傻乎乎地抱着那些“没劲”的东西舍不得丢呢?小孩子只会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的心是自由的。
“哦那样啊!那你会在这呆多长时间呢?”小男孩问道。
“呆多长时间?”这个问题连许飞扬都问过自己,自己会在这呆多长时间。“那你希望我呆多长时间?”许飞扬打趣道,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嗯···我希望你能呆久点,越久越好,这样就多了个人陪我玩了。”小男孩说道。
许飞扬笑了笑没有回答,拍了拍小男孩的头。
“叔叔,咱们下去吧,我带你去个很好玩的地方,顺便去见见我那个特别的朋友,没事的时候,我都会和它一起玩。”小男孩说道。
“嗯好吧!对了小猴子我想问你个问题。”许飞扬想到上次那个场景,很是好奇。
“嗯你问吧!”小猴子说道。
“上次你爷爷罚你在楼上面壁思过的时候,你怎么又下来爬到树上,我没看到你下楼梯,难道楼上还有其他密道可以下去?”许飞扬问道。
“没有啊,我没有下楼,我只是打开楼上的天窗上去,然后爬到树上。”说完指了指延伸到房顶的树枝。
“那你为什么叫我下楼和你一起爬树,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可以从楼上直接上去。”其实许飞扬所关心的最重要是的不需要暴露出他学爬树时的窘态。
“你都没问我,我还以为你喜欢爬树呢?”小男孩说道。
“喜欢爬树?难道我的脸上写着我喜欢爬树,我喜欢被别人抽着屁股玩,还是个被毛头小孩。我喜欢看着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许飞扬心想,此刻的他想到一句话“好奇害死猫”,不,应该是“好奇气死猫。”真希望此刻能用一句脏话来抒发自己内心的不满。
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多好的年纪啊!许飞扬感叹道,即使将别人气个半死,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你却又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此刻的许飞扬有个愿望,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小时候,整蛊像现在的自己这般傻的人娱乐娱乐。
许飞扬笨手笨脚地爬下树,他没有选择从楼上下去,因为他觉得反正已经丢脸丢到家了,再丢还能怎样。当然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即便是他学会爬上树,仅仅只能表示他会上树,但下树这一本领他还得学。上树是上树,下树是下树,没有多大联系。
经历层层“险阻”,许飞扬最终下来了。
“叔叔你可真笨,连个下树都花这么长时间。”小男孩鄙视道。
许飞扬白了一眼小男孩,这娃子一点都不风趣,都暗示别干这往伤口上撒盐的事,他还干。“我知道我很笨。”
“走吧。”小男孩说完,便一路小跑,无奈的是,许飞扬也得跟在这小孩屁股后头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