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豫哥哥去后,我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沉沉地美美地睡上一觉,而且还有一夜美妙的好梦。
我下意识地伸了下懒腰,拉拉腿,我似乎身处万分柔软的世界,怎么样都是舒适的。我不愿从这美妙的梦中醒来,宁愿从此万劫不复。
模模糊糊中,伸手摸索,直至碰触到那片柔软的唇,睁开眼,一片模糊渐渐清晰,看到那双含笑的眼,原来我的梦是真实的。
显奕见我已醒,下腭在我额间细细摩挲,轻轻低语,“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终于,你是我袁熙的妻,我明媒正娶的妻。”
我深深把头埋在他的颈脖。鼻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我便深深醉了。
过了不久,门外已有动静。我知今早须奉茶与公婆叔婶,不敢怠慢,唤来念弟。
漱洗罢,坐与铜镜前,念弟帮我梳好头,显奕己穿着妥当,含笑立在我身后,与铜镜中的我相对凝视。
“我来,”他见念弟拿起眉笔,他倒拿过眉笔,道:“为夫与你画眉。”
我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那是舞刀弄棒的手,怎弄得女子之物,且说画花了,叫我如何岀门去!”
“即便是画差了,你岀去了也定让人惊艳!”他手下不停,细细描画,极为认真。
我抬头看他认真的模样,想起昨夜缠绵,一时烧红了脸,他眼眸低垂看我,我羞得紧忙低头躲开。
“呀!”几平是同时,念弟偷笑在一旁,他却拿着笔尴尬地杵在那,苦笑道:“即使为夫画得这样差,娘子也美若天仙!”
我气极,镜里右眼眉角被画到了鬓角,像极了枯枝折断的沟壑。
念弟笑罢,帮我拭净重新画罢出来时,时辰已晚,我想到初为人妇,第一天便迟到,更觉懊悔,显奕温柔握住我的手,而我微微点头,安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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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我便知我的担心是对的。
厅堂人已站得满,我们进去的一瞬间,原本喧哗的人羣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听得到倒吸气的声音,然后又是突然的热闹起来,亲戚们交头接耳,唏嘘不已。
“咳咳!”坐在上首的那位妇人佯装咳嗽一声,堂下又安静了。
坐在上首的那位妇人便是袁府的女主人刘氏,她的旁边坐着的便是当世羣雄之一的袁绍。
生得英俊伟岸,身材魁梧,却是一副和蔼之极的模样。
显奕引着我拜见了公婆,公公喝了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他眉头紧锁,似有解不了的烦忧,但是嘴角还是有了笑意。
婆婆虽是年逾四十,风姿却是不减,只是似乎不怎的喜我,见到我大为不悦,不曾正眼望我一眼,茶也不怎的喝过一口便放在茶案上。
显奕也不介意,听父亲嘱咐了几句,便拜见叔叔亲戚。显奕的大哥袁谭便是初识时与他并驾的男子,现在看来,仍是面目可憎,一双色眼盯得我心里发怵,印象很是不好,不愿与他多做交谈。显奕的弟弟袁尚身高雄伟,深有其父之姿制。为人也谦恭有礼,他似乎与显奕关系甚好,相互寒暄许久。
今日之后,我便是袁家的人了。
与我大婚开始相比,讽刺的是于家时,我心里一千一万不愿,可是,在这方过一日,便对我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欣喜与期待。老天爷未免待我过好。
若问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便是嫁入袁家,与显奕朝夕相处的两年,我们游湖,赏景,投掷,他事事都让着我,宠着我。
每次得到父亲的赏赐,或是外出,都会为我挑很多事物,他会精心地挑选饰品与我,可是每每戴上后,又会小心取下,还说,“如此可怜的女子,柔弱纤巧,这么重的物拾如何消受得了!我的妻不是妆容,自是天生丽质。”说的句句和我心意,心下大热。从此便不再戴那些个明珠翠羽。
我甚至认为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要消失,我好想为他生儿育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园自在的生活。可是,我知道,他是袁绍的儿子,也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像我们预想的一般生活。
我曾经问他,“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与隐居,过着渔樵耕读的日子。”
他有所犹豫,只道:“洛儿。”
我制止了他,他的背景家世,当世情势,他的满腹才华,他的机智决策,他的抱负骄傲,不容许他放弃,也无法放弃。我怎么能不知道,从此再不提此事。我懂他,我所能做的,便是全心全意的去支持他。
他知我心意,深有抱歉,待我更甚从前。
有时,显奕会和我聊起当今局势,我也会说一些,他似乎很高兴,每次听的也极为认真,我几次
说他,“人皆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么多嘴,你不厌烦么?”
我不说还好,说了他倒异常骄傲,“娶妻娶贤,贤人若此,夫复何求?”
可是,念弟就不依了,每每她与我相处,总会提醒我,少说为妙,她也是对的,因为自我嫁进府中,夫人刘氏,我的婆婆便处处与我作对。
刘氏并非显奕与大哥的生母,她只有一子,便是三弟尚,袁绍对刘氏百依百顺,对三弟自是宠爱有加。传言,之前刘氏想让我嫁与三弟,可是我的母亲知袁家长子已婚,次子未娶,甄家自来奉礼,长幼有序,拒绝了刘氏的提议。现在想来,我倒要好好谢谢我的母亲了。此话不提。
建安三年,袁绍亲领大军讨伐公孙瓒。显奕自然随军出征。这是婚后,我第一次送他出征。
出征前夜,我紧紧搂着他,不愿入眠。
“我又不是没打过战,莫怕。”他温柔地安慰我,手指慢慢穿过我的发。
“我倒不是怕,担心还不是正常的。”我手下用劲,“公孙瓒不是父亲的对手,他这次输定了。我担心的倒是另有其事。”
他一时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笑道:“哦,我的妻子成了江湖术士?快快道来,看看你说的对不对?”
我坐起身,定定望着他,“父亲对三弟的喜爱,你是知道的。”他的手不再摸我的发,枕在头下望着我,我得到回应,继续道,“这次,父亲定能打下幽州,如今,大哥任职为青州刺史,那么,幽州刺史……我担心的是,父亲,会让你留守。”
他仍定眼看我不语,伸手,拉我入怀,头埋在我的发间。“连你都看出来了,洛儿,我们真真是心有灵犀了。”
“即使如此,我也只能奉命。” 许久,他轻声道,“不过,我肯定要把你接过来的,你勿担忧”
房中撒了一地冷月,我们俩相依相偎,贪恋最后的温暖,我们十指相扣。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此而已。
我转头看到案榻上的玄衣,那是我极尽未出闺时学的女红活为他做的征衣,内里外翻,绣了平安二字。
平安,何其容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我自以为是的聪明终究会害我一世,可是当我发现时,都已经太晚了。从来都是红颜祸水,从来都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