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眼里一丝不忍,淡淡一抹,“因为此世之中,只有你在我眼前,我才可心安。”
望着他墨色衣服上沾得那片片月光如水,悻然叹道,“如此,我还要谢谢你。”
他眼角一丝笑意,“自然是要谢我的,如今却是最好的结局——你平安无事,你的家人亦是平安,不是正如你所愿?”
眼里渐渐模糊,明明已是恨意,明明不去在乎,为何偏偏仍是无法放下?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毁我的一切,毁了我对这生活的一切期许,毁了我美好年华里那一丝美丽的剪影,毁了我心中的显奕,一干二净,皆全抹尽!你毁了我一生一世!
待我正想说出口的时候,话到了嘴边,却又教自己生生咽下去了——你既然放弃了我,成为了司马懿。那便是知道这一切。你心甘情愿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我又能怎样?说出来又怎样,只会让我自己恨你,恨你更深。
定下心神,狠狠掐着自己的指间,一阵刺痛。待得冷静之时,我才问他,“你的计划是什么?袁家败了,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袁家?袁家终是会败,毋庸置疑。”他依旧平静,毫无波动的情绪,“如今,司马懿自当是为着司马家着想。”
“是了……”他不愿告诉我他的计划,却又笃定我不会搅局,我是该怪我自己,太多懦弱,还是怪他,太瞭解我?不在多问,便转身欲离开,笑道,“今日是子桓的好日子,司马先生应该多喝几杯。”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他临风凝望,一声长谓。
我不禁驻足,忽的只觉风向一变,逆向而拂。再望苍穹,是鲜有的“四柱喜水”的星象。很久很久以前,显奕曾经便是在此地教习我学得星象之术。再望向亦是临空而望的司马,相同无疑的脸廓,人亦是,名字却不是,心也不是了。
司马懿忽的转眸望来,微有一瞬间的恍惚,一下子又不见了。只听他淡然道,“‘四柱喜水’,大利北方,不利南方。”
我再望苍穹,“那曹军便可完胜!”
却听他道,“曹军与孙权对垒赤壁,是在南方,应是不利……诸葛,一定会用火攻……”
我大惊,南方不利,意思是曹军大败!那,曹
操……司马懿回头望来,一丝笑意尽显,“利北方,利的是大公子曹丕;不利的是百万雄师,付诸东流……”
闻言却知他是早知此结果,为何不随军出征,献策左右,倒白白丧失百万之军,如飞蛾扑火一般。
司马知晓一般,喃喃自语道,“如若不然,这个司马懿怎么能够上位?”
月色明朗,清风作祟。一般的脸,一般的身影,一般的眼眸。可是,那年的显奕,无欲无求,负手天下也不过问;如今的司马,雄心壮志,欲为人所不能为。
赤壁之战,左右对峙。而这干云殿中,又怎的不是?
郭嬛终是如愿以偿,嫁的为妾。第二日清晨便早早的前来,我自是不能失礼,当下拿了一支金钗给她作礼,亲手为她簪上,笑言,“如今,倒真真是姐妹了,日后自当相扶相持,共操家业。”
郭嬛脸色红润,眼眸流转,掩面道,“嬛嬛自知此番伤了姐姐的心,如今也不知如何弥补,只求姐姐你不要怪嬛嬛,便教嬛嬛心满意足了!”
我见她心意真切,若是有怨,倒是又降下去了,执起她的手道,“莫要这般说,从今往后,便好生服侍。再别说伤谁的心了,你要是再说,那便是伤了我的心。”
我不愿再提及,却听郭嬛欲言又止,忽的又悲凉一叹,道,“哪里?姐姐,妹妹可知,昨夜里你独身在湖畔,莫不是伤心了好久?妹妹听得也伤心极了……还好,有三公子陪着,倒是叫嬛嬛舒心了……”
不提防她忽的说出这么一句,方要开口,却听见头顶上一声怒气冲冲,衣摆呼声,“原来如此!”。曹丕疾步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子桓还在疑惑,何以宓儿你这般果断,答应要纳妾……原来如此,想是你早已计划,有妾在旁,你便好与子建日夜相会!”
我被他紧紧抓住,手腕生疼,心里却是更难过。我悲凉之心在他眼里却是如此的不堪!便苦笑道,“若是子桓你执意这般辱没你的妻子,宓儿无话可说!”
郭嬛自觉说错了话,似是不知曹丕会忽的出现,又见他怒气模样,一时也慌张不已。妙目清清,似是要哭出来了一般,急忙道,“子桓!姐姐!是嬛嬛的错,是嬛嬛说错话了……大公子,你莫要错怪了姐姐啊!”
我一时又想笑,又想哭,却是不知眼前妙目含泪的女子是真是假。
却见曹丕手上微微一松,眼神有些松弛下来,不再凌厉,又有些抱歉一般,冷声道,“子桓只是担心,只是,宓儿只须记得你曾经所言,便好。”
“要记得并不是我,而是子桓你……”我一使劲,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冷声道。
一时三人对峙,气氛差极。却听见曹丕的兵卫执剑上前,脸色大变,方一进来,不顾其他,跪倒在地道,“大公子,大事不好!”
前方的消息传来,也不过三日,便知赤壁一战,诸葛亮巧借得东风,火攻赤壁,百万大军丧命火海,曹操狼狈逃窜,败走华容道。几经波折才平安归来。
再见得他时,彷佛是一夕之间,如狼似虎的英雄忽然老了,白鬓霜霜,美髯已苍。
赤壁一战的败局却是将狮虎一般的曹操败得涂地,眉宇间已不见那些熊熊气焰,似是被南方的江水浇灭了一般,尽是落拓之气。于朝中,便更是扶持曹丕,视为左右手臂。
而曹操自己,确乎是英雄忽老,日日守在铜雀台上,赏舞品歌。每每前去,便可见一袭红衣翩飞,千影翩跹。
回来的人之中,我再也没有见得华佗,便是怪异之极,问得随军的夏侯将军,才知一二。
只听得夏侯异常激动,手犹握着刀柄,“那华佗当真是欲害死丞相不说,说得什么,头风之症要全部治好,使之不再重犯则需要先饮“麻沸散”,麻痹脑部,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这样才可能去掉病根。实在是缪谈,那脑袋都开得,不就死了!”
终是还是说出来了,犹记得华佗与我说出的时候,还嬉笑着道,“这话也只能和丫头你说,若是传出去了,还不得砍了我这漂亮脑袋……”
不禁一阵心悸,再问将军,却听夏侯怒道,“如此疯言,丞相自是生气不已,下令斩杀了华佗……”
竟是一语成谶。虽是惊异,却再无其他悲戚之情。脑海之中,皆是那夜宴之上,华佗与司马懿之间言笑晏晏,举杯从容互饮之景;又想起,华佗临别之时说的话,“丫头,老头子倒是要走了……”
如今,司马懿现身了,华佗,你便再无相留之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