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言辞说来,无论是无心树有意与否,龙嗣但觉大有所感。心念转间,他却也不便多加思索。
由于现下之要,是尽快弄清楚一切疑难,和自己过往来历为重。他显出自来如斯的浅笑,向无心树问道:“既然如此,过往之事还请细说。”
无心树是只一捋长须,半眯了眼道:“此事你不来相问,我老儿也是要告诉于你知道。只是长语如此,还需慢慢道来。”
说着他背转过去,又再回转身来,显出一阵沉重难为。龙嗣急于知道一切,看他这般模样,心头更加急切,道:“艰难与否,只需说来便知,无论何等之事,终会有个解法的。”
无心树点头默许,心道:“你还是当年的样子,真是丝毫不曾改变。”
不由想起当年,那时无心树刚刚成神升居上天,可是他那孤立桀骜的性格,使得神界人人对他避而远之,唯有龙嗣颇与他谈的来,更加懂得他的缥缈无稽,傲然天下之心。
龙嗣虽然不与他一般性格,可是正如他这般无稽无妄的性格却为是为龙嗣所喜欢的。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羡慕和向往。
那般无所顾忌,只为自己一心所愿,那是何等自由潇洒。
也正是如此,无心树后来虽为龙嗣之父,神龙域主所废去神位,可是他并没有半分怨恨,多数便是由于他对于龙嗣之情感深厚所致。
越是见到龙嗣这般一如昔时的温厚安然,无心树越是悲怆油然而来。
他强掩去心中情感,故作镇定的道:“正是如此,看来你我心念一致。万事皆有解法的。”他虽是极力掩盖,却不免声有颤音。
龙嗣自然清楚地感觉到这番变化,他却也不去深究。只问道:“你且说与我听吧。”
无心树振奋一番,慨然道:“那还得从神魔两界的仇怨纠葛说起。自古便是邪不胜正,然而神魔亦是相生相化,恒久如此的。想盘古开天之初,有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然清中有善气,即修化为神;而浊中有恶气,即积养为魔。此二者从来相斗,自古至今永无休止。时而神盛而魔衰,时而魔强而神弱,如此往复相斗,直至一百二十年前,魔界终于看准时机,将神界击败封印。从此称霸三界。”
他说罢微一停顿,不等龙嗣开口再问,他便自顾说道:“你自是想问,现在可是神界气数渐盛之时机。”龙嗣淡然点头,心道:“你果然处处皆心。”
无心树续道:“自然如此,神界以人界六十年为一元,然而双元之会的绝佳良期,更是千百年难遇一次。不想,现今一百二十年后,乃正遇双元汇聚之期。当真是天地庇佑我神界。”
说着抬手仰头,显得既是兴奋盎然。龙嗣虽不清楚他所说双元之会到底如何,但他想,那必是一个极要紧之时机罢。
心下思虑,口中问道:“那么得此时机,又待如何?”无心树正色道:“得此时机,则是神界气数大盛,众神制服魔界则指日可待矣!”
他言语中虽说指日可待,可是龙嗣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透出黯然神色,龙嗣一看之下便知,此事绝非这般简单。
无心树叹一口气,已然知道龙嗣之虑。更为黯然道:“你之所虑,果然不错。此时我虽能瞭然你的心事,可从我升神之时起,你无不将我的心事瞭然于胸,时至今日,依然如此。深藏于无心间的一丝之念,都能被你一眼看破,果真不错,你依然是当年那个宽厚仁慈,聪颖明智的龙嗣,果真是你回来了......”
说话间无心树竟然突转神伤,苍茫的眼中几滴泪珠闪闪而下。龙嗣何以竟能料到,这个怪异狂放的无心老头,此时竟能潸然落泪。
直是如此,其中辛酸悲凉自然可想而知。龙嗣也着实感到,此人可能与以前的自己,当真情感非常,以致此时竟是如此神伤不已。
见他这般触动,龙嗣自然不愿阻断他人之思。只等其情定神复,自己方回转思绪来,接着道:“老儿在你面前不怕出丑,虽然此时你并不记得老儿了。那也无妨,只等你寻回元神,一切自然明白。”
听到寻回元神之说,龙嗣突然精神一震。忙问道:“我便知你通晓一切,快告诉了我,如何寻得元神?”
这是现在龙嗣最为关心的事,他自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无心树道:“当年神界四大继任域主的元神,都被魔主尤蜧驱散,从此飘荡在九天之外。想要寻回当真难上加难。”
此中艰难,当真却如无心树所说一般,甚至更有甚者。龙嗣只听闻自己元神尚能寻回,那里管什么艰难与否。
他如何也不愿就此浑浑噩噩,不知生而为何的活下去。当即说道:“九天之外又有何难,无论何等艰险,我自要寻回元神,明白这百年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眼见龙嗣其心难挡,无心树既感欣然又复忧苦。欣其志之高,好男儿自当如此;忧其路之艰,百年等得一见的好友,此时踏足那般凶险重重之地,当真心下不忍。
可是无心树自然知道,龙嗣所肩负的使命与责任,他即为神界之首,神龙域主,此番艰苦必然不可或缺。非常人总不走寻常之路。
龙嗣去心已定,心想:“这么多年的混沌屈辱,只要我寻回当年元神,便一切尽皆瞭然了。”无心树此时已知龙嗣心志之坚,那自也是当年他的风格。
两人相对一眼,似乎重又回到了当年之时,默然无语,却总是心照不宣。
相视半天彼此纵声大笑起来,这一笑直震的迷离界外也是一颤。魔良兽虽为兽类,可它之灵性,自不可与其他兽类同日而语。它与无心树很多年前便已相熟,此时在旁听闻两人相谈相笑,它心中大抵明白究竟,也在一旁哼哼唧唧,显然欢畅不已。
畅怀大笑良久,龙嗣道:“虽然此时我丝毫不记得前尘旧事,可是与你相交之下,我断然确定以前当真与你是知己好友,就算不是,此刻起便是了。”
慷慨豪迈而不失温润的龙嗣,正是无心树佩服相敬的原因。此刻又复见到当年的龙嗣,他心中之喜难以抑制。
心下只想:“我必助你寻回元神,夺回神界,将魔界消灭殆尽。”当下决定将要自己百年间创悟的“湮灭大法”传授了于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