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舟和舒荷说好他先接悦溪回荷境花园, 下班时间再来接舒荷。
舒荷让陆晚舟在食堂等她去辛炀办公室带悦溪下来,陆晚舟坚持要一起去,还体贴地说省得舒荷上上下下六楼受累。舒荷说不过他, 只得让他跟了上去。
敲开辛炀的办公室门, 走进里间的办公室, 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个人, 舒荷呆了呆。越溪这些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往这里挤?
“哥!”舒荷讪讪一笑, 下意识地往陆晚舟面前挡了挡:“你怎么来了?”
陆晚舟颀长硕壮的身姿岂是娇小的舒荷能挡得住的?再一听舒荷喊“哥”,他在回手拉上房门的同时,移到舒荷身边, 朝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人颔首低眉,微微一笑。
哪知自顾自把玩着手中茶杯的人眼风都不往他这边转一下, 连对舒荷, 也只是挑挑眉浅浅地瞟了一眼。
“我不能来?”男子的语气, 和室内的茶香一样,淡得不能再淡。
陆晚舟打量着沙发里的人:米色翻领polo衫、卡其色休闲裤、白色软皮皮鞋, 面部轮廓与舒荷极其相似,都是精雕细琢过似的。即便是那样懒懒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也难掩其高雅华贵之气。他那高贵之气中,又和辛炀一样,透着丝丝难以言说的霸气和痞气。
“哥, 你是来找炀哥哥的吧?那我先带悦溪下去, 不打扰你们聊天哈!”舒荷急急往前走了几步, 要去牵跪在大班椅里, 由辛炀陪着, 握着笔画得正欢的小悦溪。小女孩沉浸在自己笔下的世界里,连舒荷和陆晚舟进来都没注意。
“舒小九, 看来,你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男子嘴角挑了一下,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小藕节,现在体重多少?”
“哥!”舒荷大惊,她曾经在和某人聊天时,告诉那人,家里人叫自己“小藕节”,他说那他就叫她“小莲藕”!她不想陆晚舟知道自己就是要了他棒棒糖的“小莲藕”!
“小藕节?”陆晚舟低声呢喃。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舒荷的哥哥叫她“小藕节”?他的“小莲藕”说她的家人叫她“小藕节”!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哥我耳神很好!”男子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嘴角噙着浅淡的弧光:“他还真不知道你是谁!我说呢,怎么会有如此吃了豹子胆的人!舒小九,他就是你离开京都到C大、留在C市考什么公务员、又丢了半条命到越溪的原因?”
“辛炀?!”舒荷变了脸色,盯着辛炀,目光如炬。
被直呼大名的辛炀浑然不觉,头都没抬,专心教悦溪画画。
“别小狗似的汪汪乱叫!”男子慢吞吞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舒小九,都快二十八的人了,怎么还是连一点心智都没有?活该被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我望五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还需要向别人打听?”
“舒望!”舒荷咬牙,暗中跺脚,却无可奈何。舒家五公子的毒舌,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呶!”舒望扬扬下腭:“我这次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个电子体重秤。小九儿,脱了鞋站上去!”
“哥,我不!”舒荷眼里闪过一丝惧怕,这些年,她的精神气色有所好转,但体重,一直没有升上去。舒家望五公子出名的,除了毒舌,还有手段,还有护短!陆晚舟的商业大厦,根本经不起舒望指尖轻轻的一弹,何况,家里还有七位同样因护短出了名的堂哥。
“小九儿,乖乖上去!”舒望眯起的眼眸被笑容挤得尖利:“哪怕只长了半斤,你哥哥我就当从没见过这个人!家里,也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哥!”舒荷换上满脸讨好的笑,狗腿地帮舒望添了茶,双手捧着递给他,半蹲到他跟前,指着自己的脸:“哥,你看,你仔细看看,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舒望接过茶杯,凝视着舒荷的脸,似笑非笑:“舒小九,我已经多给了你半年的时间!”
兄妹俩对视良久,舒荷抿唇扶着舒望的膝站了起来:“陆晚舟,你先出去!”
“不用!”陆晚舟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舒望就出声了:“知道给李律师找点事情做,让他来不了越溪的人,还算有点头脑和本事。叫陆晚舟,是吧?他有资格知晓自己的死因,选择自己的死法!”
陆晚舟也不想出去。舒荷兄妹交谈的内容,他似乎明白,又觉得一切都蒙了层纱,看不真切。只是,舒望对他的蔑视和讥讽还有敌意,是显而易见、不言自明的。舒荷似乎在像她的哥哥求情,似乎在努力保护他。他哪方面需要舒荷保护?舒望就算要打击报复,又能对他做什么?
“哥!”舒荷深深吸气,屏住了呼吸。缓缓阖上双眸的那一刹那,感觉四面都有汹涌的潮水向她涌来,似不把她淹没不罢休。她若不能乘风破浪冲出去,就只有等着被吞噬!
陆晚舟!陆晚舟!全都是因为陆晚舟!就是因为她心里还有陆晚舟那个人!因为中午的一席话,让她心软地答应了给他机会!
可是,就算陆晚舟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人,她也无法坐视他多年艰苦努力的成果毁于一旦。如若不然,陆氏商业大厦不知能不能支撑到现在!
“哥,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再睁开双眸时,舒荷的眼里带了乞求。
“舒荷,我以前确实做得不够好。哥对我有怨恨,我能理解,也能承受!”陆晚舟上前几步,揽住舒荷的肩,与她并肩而立。
“你懂什么!少添乱!”舒荷恼怒,吼了出来。侧脸瞋视陆晚舟的时候,微红的眼眶盈满泪珠。这俩人,一个拽着她的头,一个拽着她的脚,各往一头,拉扯着,她都要被拽成两截了!
陆晚舟被舒荷吼得怔住了。舒荷,从来没有这样大的脾气。
“妈妈!”小悦溪也被舒荷突然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糯糯地喊了一声。
“小溪乖!我们该回去了!”舒荷眨了眨眼,眨掉了眼里的泪花,才转身对悦溪柔声说话。
“妈妈,再等一小下下,小溪马上就画好了。舅舅说,小溪画自己的家,也要画上他,还有好多舅舅。”小悦溪说完,手上又忙活起来。一旁的辛炀垂着头,偶尔帮她添上几笔。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舒望手指轻轻叩击茶杯的声音。
舒荷的手机震动,提示有来电。划开手机,舒荷听到的是杨艳的声音:“舒姐,有位姓张的律师说要见你。”
“律师?”舒荷的眼风从陆晚舟扫向辛炀,再停在舒望身上,似在问杨艳,又似在问在场的三个大男人:“什么律师?哪里来的律师?”
三人经舒荷那么一扫,视线都集中在她手里的手机上。李律师不是因故来不了了吗?是谁又请了什么律师?
“他说是C市来的,受陆老夫人的委托。”杨艳在那边询问后,才通过电话向舒荷汇报。
舒荷眸色一凝:奶奶?陆家奶奶现在让律师来找她,又会是因为什么事?这几日,怎么就这般闹热?
“让他到我办公室等我!”舒荷简单安排后收了线。
“让他到这里来!”舒望睨着舒荷,悠然的语气透着迫人的压力。
“哥!那是我的私事!”舒荷拧紧了眉头。她知道哥哥舒望是关心她,为她好,可是有关陆家,有关陆晚舟的事,她还不想让哥哥知道。
“舒小九,你站到体重秤上去称量称量,要求不高,只要长了半斤,你就可以有私事,不然,免谈!”舒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往墙角的体重秤指了指。
舒荷睨着自己的哥哥,指尖在屏幕上划动了几下,将手机举到耳边:“小杨,你请张律师到六楼书籍办公室。”
收了电话,舒荷咬着牙根问:“望五爷,您看是让张律师直接面圣呢,还是您老垂帘听政?”
舒望瞥了舒荷一眼,勾勾嘴角:“小九,移驾外间,看茶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