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萱恍然间以为是错觉, 斩凤仪近在咫尺,她却愣生生后退一步。眼前这个慵懒俊美的男人,是过去邪气放荡的斩大哥吗?是温柔文静的方大哥吗?
很亲近, 却又很陌生。渴望怀念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存, 却又卸不下, 被他欺骗戏弄的委屈。
相逢犹似在梦中。彷佛历经轮回, 再见恍若隔世。李若萱怔怔的, 一瞬间,似乎有许多情许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李安然看了二人一眼, 无声地带着大家离开了。
李若萱是在人都走尽才发觉大家都离开的,她慌张地掉头也想走, 被斩凤仪一把拉住。
被他一把拉住, 若萱迟疑地往外抽手, 斩凤仪一用力,若萱跌到他的怀里, 被斩凤仪很用力很完整地紧紧抱住。
他温暖的胸膛,熟悉的男子气息,让李若萱的泪,一下子无声地奔流。
斩凤仪埋首在她的发间,叹气柔声问, “宝贝儿, 还生气吗?”
李若萱突然间撒泼地推他, 斩凤仪搂得更紧。李若萱挥拳狠狠地打, 打得咚咚响, 斩凤仪动也不动。
李若萱死命地打。死命地挣扎。泪如泉涌。
斩凤仪似乎也狂热了,李若萱恨恨地捶打, 痛得他闷哼了一声,然后几乎是霸道地强吻上去。李若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呜呜挣扎了两下,随着热吻的深入,捶打的力气渐渐小了,没了。
斩凤仪放开她的嘴轻吻她的泪滴。李若萱委屈地望着他,开始哭。
斩凤仪埋首在她的耳侧,喃喃说“对不起”,然后一用力将若萱打横抱在怀里,坐到椅子上,圈起若萱,捧着她的小脸,贪婪地,火热地,吻。
“还在怪我吗,生我气吗?”
李若萱不答话,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走!你这个骗子!”
斩凤仪拥着她,赔笑道,“是我一时胆小,害怕你。自作孽不可活,你不原谅我,拿我撒泼,我也无地自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跑出去一个人舔伤口了。”
李若萱怒道,“哼!”
斩凤仪马上哄,温柔地啄她的唇,说道,“我不好。你别发火。我后来是想证明给你看。我自己明白了,要重新堂堂正正做人,怕你不相信。我想如果大家都说斩凤仪变了,而不是你哥哥一个人说,你或许就相信,就会原谅我了。检验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现在说变了,将来又变回去怎么办,所以才不敢那么早去找你,怕你没消气啊。”
李若萱委屈。昂头道,“你不去,我什么时候能消气。”
斩凤仪连声道,“好好,是我不好。那你现在还生气吗,还要打我吗,来,接着打。”斩凤仪抓了若萱的手往自己身上打,若萱“扑”地笑了。
李安然敲门进来时夜已经深了,后面跟着众人。若萱正窝在斩凤仪怀里,两个人温柔地说话。李安然笑骂道,“死丫头,就这么点出息,一见人家就消停了。平时是怎么恶声恶气和我发脾气的?”
见众人都笑望着她,李若萱不好意思,想要从斩凤仪怀里下来,被斩凤仪搂住。
李安然笑着对斩凤仪道,“你赶紧娶走。我侍候不了这丫头了,给你吧,给我好好宠着。真被她气吐血,记得不关我的事。”
“哥哥!我,我才不要嫁给他,我,我还没有原谅他呢!”李若萱在斩凤仪怀里喊,脸都红透了。
李安然继续笑道,“都窝到人家怀里了,还没原谅。你也就是对我有的是脾气。这气我可是再也不想受了,你们找个日子成亲吧。不过先说好了,成了亲最好别吵架,吵架了也不许来找我。”
李若萱喊了声哥哥,跑过去拉着李安然的衣襟娇嗔地要他闭嘴。李安然道,“斩凤仪,管好你老婆,不许来烦我。”
众人哄堂笑,若萱羞得无地自容,几乎是狼狈地逃出屋去。
晓莲对李安然行礼唤少爷。李安然暖融融地望着她,笑道,“还叫少爷呢,改嘴,该叫我什么。”
晓莲憋了半天,脸都红了,也喊不出来。
李安然不依,“这一声哥要是叫不出来,今天就不饶你。”
晓莲闷了半天,突然跪在地上,唤了哥哥。
她满脸是泪。李安然扶起她,抚着她的头道,“乖,别哭。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晓莲泪下滂沱,抽身跑了出去。项君若迟疑着,最终没有去追。
李安然为他看脉。杨九翔把项君若的毒控制得不错。
李安然问他,“这些年,我在外面听人说,晓莲在外面跑,都是你护在左右。都两年多了,你们俩朝夕相处,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项君若苦笑道,“她平日里,春风和煦,言笑晏晏,待人接事,温柔大度,滴水不露,遇到任何危急都能审时度势,冷静自持。我和她在一起,看着她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把塌毁的生意一点点做起来,说实话,她的□□坚韧,令项某心存仰望。可是她,毕竟心有所属,虽然她对我很好,我也爱慕她,可也只能远远近近地看着她。她心里面的人,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高过你。”
李安然默然,良久叹气道,“她或许有过那样的少女情怀,可是时过境迁,经历了那么多,她在磨难里练就的眼界和心胸,一个李安然,就真的那么不可替代吗?项兄你,想错了。”
项君若骇然。身体突然有一点微微的抖。
李安然道,“哪个少年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多情。晓莲那么聪慧通达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年少往事,就此蹉跎一生。项兄你,真的错了。”
项君若的脸,突然前所未有的白,很吓人。
李安然笑道,“她对你很好,你却只是远远近近地看着她。你们俩结伴在外,却一直若即若离,怪不得楚狂在家里干着急。项兄你,定力好得,真是个闷葫芦。”
李安然一语点醒梦中人。项君若坐立不安。很无措。
李安然道,“晓莲年纪不小了,双十出头了,你还想让她等到什么时候?我可是想给两个妹妹,一起办喜事。”
项君若的脸又一阵红了,欲言又止,隐忍着不肯说话。李安然笑道,“不要想让我去做媒,做媒人我可是没天分,被若萱埋怨得,可再不敢做了。”
项君若道,“可我终究是拿不定她的心思。她好像是有心结。她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毕竟,是和你亲近些,我冒失去问,……,以后如何见面,怕是我默默守护她的机会也没有了。”
项君若几乎是哀求。李安然苦笑道,“我这个倒霉做哥哥的,两个妹婿,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晓莲一向体贴,李安然一回来,大家都和李安然亲近喧哗,她总是不起眼地一个人在厨房给大家做滋补养身的宵夜。
那次她送来宵夜,就被李安然留住了。她清明笑道,“少爷……”
话已出口,来不及收,晓莲轻轻低下头。李安然笑道,“这几天我都听见你叫我好几声少爷了,再改不过来,就自己掌嘴。”
晓莲笑而不语,李安然让她坐。
她做的羊肉萝卜汤。香气满屋,李安然一滴不漏地吃完,夸奖她。
明明两个人是很亲近的,可是偏偏找不到更多可以言说的话。晓莲不是若萱,她精于人情世故,心思聪明颖悟,不需要人循循善诱的劝导。
她永远是疼人的,不多言语,不凑到身前亲近,可不停变化的精心安排的膳食,就知道她有多心疼李安然。
她心疼人,便也格外惹人疼惜。她温柔明亮的眼睛,轻轻看人一眼,就叫人格外暖心。就突而与她格外亲近。
这么通透的女子,项君若的心思,她会不懂?
这么久了,久到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想起曾经在菲虹山庄的时光,想起李安然,她的少爷。
还爱他吗?其实只剩下思念,爱与不爱的界限,已然渐渐模糊。
她知道,他还在这个世间存活。他一定活得很辛苦。可是,还爱他吗?
爱他吗。一场情意渐渐退却了激荡的热情,最后在时光中沉淀积存于心的,或许已经无关爱慕。
她离开少爷身边,从最初的自我放逐算起,快有四个年头了。
四年。一个女孩子葱葱郁郁的青春,能有几个四年。
还记得他温和的笑容,还记得他的声音和背影。但是真的不再想,有一天厮守在他的身边。
她忠于他,是因为他对自己好。她一个小丫鬟,受他的扶持和信任,给她历练的一片天。她不可以在他家破人亡生死未卜的时候背叛他,一如楚狂,一如斩凤仪,这只关乎做人的品质,关乎情谊,但无关乎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