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下手的那个男人突然双拳紧握, 青筋暴起,生生压抑!
我哀呼一声。
勾践…勾践……勾践大哥快来救我!
尝粪啊尝粪……姑且当做被蚊子咬了一口,不在意的, 不在意的……
“大人, 我们先谈正事吧。”我故作冷静道。
扶行从我的肩窝处抬起头, 冲着下手的那个男人道:“抬起头吧。”
“不要!”
扶行惊异的看了一眼。
——我很少有这么强烈放抗他意愿的时候。
“怎么?”
我挤出一个微笑:“既然是大人赐的男奴, 想必容貌定是冠绝天下, 更何况小白向来不是过分注重外表的人,只要性子好,小白就很感激了, 再者,”面对扶行狐疑的目光, 我接着道, “再者, 我心性极傲,既是归我私人所有的物品, 小白不愿意让他人瞧见,便是大人,也是如此,请大人见谅。”
扶行意味深长一笑:“是吗……”他突然又道,“可是啊……他不是你的男奴呢, 又何来私人物品一说?”
我愕然对上他的眼, 震惊之余只能重复他的话:“不是……我的男奴?”袁天赐居然不是我的男奴?
他笑的把眼睛眯起来:“是啊, 不是呢。”转而又问, “你想要他吗?要他就跟我说啊,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开口的,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允你的。”
“不,我不要。”
袁天赐在我身边的结果,只会更糟。
“哦?”扶行闻言倒是颇为惊讶,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嘴角上扬,表情看起来却更为阴沉,他说,“小白,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出去才不过一年,性情倒是大变呢。”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我自然是没听懂的,可是我也不会愚蠢到认为扶行只是一时兴起说起这句话,其中必定是有深意的。我暗自思索他讲这话的目的。
这时,紧闭着的房门被轻叩了两下,骐骥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爹爹,我可以进来吗?”
扶行高兴的笑了起来:“乖孩子,快进来。”
门被推开,骐骥窈窕着身形走过来,后头如影随形般跟着一个男子,男子胸口至喉结处绘着一串繁复的图案,花色斑杂,面色阴柔,颇显女相。
我盯着男子胸口的图案足足看了一分钟有余,那是男奴的象征,是一个男人的耻辱,一旦被纹上,终身不能去掉,何况这纹身处在这样一个显眼的位置,又是何等的引人注目!
如果袁天赐也被纹上了这纹身……
打住!这想法就和有人称赞扶行是“天下第一好人”那样让我难以接受,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可是越想控制自己的想法,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越强烈,我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抖什么?”扶行低下头问我。
“你把骐骥叫来干什么?”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扶行也不在意:“骐骥她前两天跟我说,她厌烦了她的男奴,想换一个。”
——骐骥好男色,手下男奴无数,天下第一庄里年轻漂亮的男奴都逃不过此女的辣手摧残。
有一个念头缓缓成型……
扶行想把袁天赐送给骐骥当男奴。
他是故意的。
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我的反应,那么,他到底是想看到我什么样的反应?
到这个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多日不曾动过的脑子,此刻因为揣测某个变态的非人思维而快速运转,超负荷的思索让我的脑子传出隐隐的钝痛,这的确是有些为难我了,毕竟我不是变态,不瞭解变态的想法。
这时候骐骥已经走到了袁天赐的面前,她微微蹲下身,用一种很温柔,相当温柔,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语气对着他道:“你的头发真是漂亮,身形也是一等一的清爽,抱起来压在身下的感觉一定很爽……唔,你愿意跟我走吗?”
袁天赐依旧低着头,安然的跪着,彷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关似的。
骐骥又道:“你怎么老低着头呢,抬起头来让姐姐看看呗,看你那白白嫩嫩的样子……嘿嘿……姐姐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哟。”
有什么东西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我眼睛一亮,仔细回想着骐骥刚才说的话。
你怎么老低着头呢……老低着头……低着头……对了!低着头!袁天赐自从我进到这个房门起就一直不曾抬过头!
我笑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果然是关心则乱,我竟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袁天赐为什么不肯抬头?因为他根本不是袁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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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行对骐骥说:“小白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尽管她没你们几个贴心,但是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也是你们拍马也赶不上的。”
骐骥不相信,所以当文小白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出眼前跪着的不是袁天赐的时候,骐骥几乎是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无非是变相承认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了扶行一眼,而后者则笑眯眯的,面对我指责的目光毫不改色,反而厚颜夸赞道:“不愧是小白,只有小白能懂我心思!”
我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又暗暗叹了口气,扶行心思之曲折阴暗简直让人费解,当初有心去猜测他的想法是为了自保,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山庄,我一来武功不佳,二来地位不高,只有攀附着他生长,才能最大程度上规避危险,以保我性命无虞。
我哀哀怨怨的看了骐骥一眼,幽幽的答道:“你若是肯把大把与男人戏耍的时间花在大人身上,想必也是能瞭解大人的一两分心思的。”
扶行:“那这样说来,你是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身上咯?”
“是啊,我可是花了很多精力在大人身上呢。”我捏起一小撮头发,放到眼前细细观看,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隐隐有枯黄之势,昨日揽镜自照,竟发现了几根白头发,可见这几日我的确用脑过度,人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骨头都发懒。偏偏我遇到的又是扶行,恐怕这人的变态程度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敌手的了。
我站起来,来到这个跪着的“袁天赐”面前,第一眼见他,直觉他就是袁天赐,同样服帖柔软的头发,安静淡然的气质,如山般稳健,如水般安泰,可是现在一瞧,又觉得万分不像,袁天赐不会卑微的低着头,也不会高昂着头,他更多的是直视前方,就算眼前站着的是扶行,他也不会摆出这样低微的姿态。
再者,袁天赐没有习过武,手上没有武人常有的厚茧,他的手是极为漂亮的,我曾经夸赞他:“嘿,你的手和女人有的一拼”。这一句话换来了袁天赐奖励我的第一个暴栗。而眼前人的手,虽然也是漂亮,可少了那份常年接触药材所独有的莹润感。等等,不好!
原先看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替我担心,可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他是在随时等候着我来到他身边,以此来给出致命一击!
我吓得连连后退,幸亏先一步洞察了他的想法,才能有更大余地逃命,否则今日会不会把命交代在这里还真的难说。唉……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见人就打,礼貌都摆到哪里去了!真是……他祖宗的该死,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在我后退之后的下一秒,假袁天赐果然也跳了起来,这一跳,跳的极高,俯冲之势也是前所未有的猛烈,我吓得面无人色,突然眼角瞄到扶行站在我的左后方,不作二想,我立马躲到扶行身后,蹲下身体抱住脑袋。就算要死,你也先把变态打死吧。
然而……
周围一片安静。
安静的有些诡异。
既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惨叫声…其实我是非常乐意听到扶行能发出惨叫声的,试着想象一下,干净利落、变态到无人能敌的扶行被人一拳击倒在地,他惨叫一声,接着七窍流血倒地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咳,这只是我非常乐见其成,但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臆想。
也没有双方动手的火拼声。
只是安静,没有一个人吱声,连呼吸都显得绵长轻微。我微微松开手,探出脑袋向外看去,假袁天赐的手直直的伸到扶行眼前,只要再往前一点,扶行必定受伤,可是此刻手就硬生生停在扶行眼前,而扶行从刚才到现在,竟一动未动,表情也没什么改变,彷佛刚才的那场危机在他眼里看来根本如呼吸一般平常。
但是根据我对扶行的理解,他不是个会赌博的人,以刚才那样危险的情况,纵使他有一定把握,也是会先一步避开以此来保证自己百分之一百的安全,可是,他为什么不避呢……难道是因为……
“小白,刚才那种情况你应该挡在我前头才是,怎么能躲在我后面呢。”
——如果我不躲在你后面,现在早就是躺尸一具,你之所以站在这里,不就是希望我能站在你后面吗?你自己送上来替我遮风挡雨,我自然不会拒绝。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也明明确确表现出来,然而动作却恭敬至极,我恭敬的做了个揖:“感谢大人庇佑。”
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做戏,扶行哼了声,有些不满,但同时又啼笑皆非,只不过那笑意一闪而逝,过后立马掩藏在高深的微笑之后,他又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