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朴素热情让我的脸烫的快要燃起来。我尴尬地笑笑,抽回手,有些心虚的说:“我会认真的,村长放心吧。”
“好,好,我们这里不像你们城里,什么都有,委屈老师了。“村长脸上一片红云,搓着手颇不自在地对我说。
“我来了,就不怕。”我不怕才怪,不会真的要留在这里当老师吧。
“老师,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看你住的房子。”村长急忙迈着步子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一个比他们住的房子宽一些的屋子前。屋子的外面是黄色的泥糊成的,墙体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房顶上盖着稻草和一些塑料袋尼龙口袋,一阵风吹来,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风吹日晒雨淋,这小破屋子哪里经得起折腾,我担心自己住进去,万一遇上狂风暴雨,怕是要交代在里面了,怪不得以前来的老师都吓跑了。不跑才怪。
村长拔出木门上的门栓,“咯吱”一声,门开了,那声音听着有点像恐怖片里的配音,我的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我跟着村长走进去。
“老师,以后就委屈你住在这里了,缺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们村里大夥都会给你准备的。”村长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搓手。
屋子里一股潮味,除了一张牀一张旧得彷佛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的桌子以外,没有更多的摆设。牀上的被子已经旧的看不出颜色,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真正让我恐慌的是,我没看到屋子里半点电灯的影子,只看见那张残破的桌子上摆着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并且油也快完了。我脑海里想起中学时代学的《陋室铭》,估计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简陋的屋子了。
看完我的卧室,村长带我去了这屋子的另一个房间,另一间房间面积比我的我是大了估计二分之一,屋子里整齐地放着十二张小木凳,还有一些比较规整的石头,排在凳子旁边。进门的右前方放着一块大木板,木板上还留着黑色炭笔的痕迹,但我没有看见笔的影子,地上落着几根木材燃烧后的黑色碳头。我抬头,依然没找到电灯的影子,连半点线路都没看到。这间屋子里没有桌子,也没看到煤油灯。但这间屋子要比我的卧室明亮一点。只因房顶有几个窟窿,估计是风把上面的稻草吹走了,阳光透过窟窿照进来,风雨也从里面穿过,侵略着这间可怜的小屋子。所以这间屋子的霉味比我的卧室更重。看得差不多了,我吸了吸鼻子准备往外走。
“老师,这就是我们的教室了。”村长憨厚地笑着望着我,他眼睛里透出来的卑微让我的心突然一震,一种莫名其妙的心酸从心底“腾”地升起来。
“恩,”我笑着向他伸出手,“我姓秦。”
他几乎热泪盈眶地抓住我的手,“秦老师好,秦老师。”
“那孩子一般什么时候上课呢?”我惊讶于自己说出的话,我居然接受了当个支教老师这样的莫名其妙的事实,因为他们的眼睛,贫穷让他们的目光格外清澈,对知识纯粹的渴望,对大山之外热切的向往,那种清澈,不像浮华的大都市里的人们,那种欲望,一眼望不到底的贪婪。
“孩子都是从好几个村子来的,来到我们这里读书,老师走了,他们也好久没来了。我们要去通知他们来上学。路途远,山路不好走。秦老师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去通知就成。”村长一边把我往外领一边说。
“好,正好我也去周围转转,熟悉一下。”
“成,先吃完饭。“村长又领着我往他家走。
又来到村长家,他家离我住的地方很近,穿过一条小路,转个弯就到了。我跟着他走进客厅,姑且叫客厅吧,实际上就是一个放了一张旧桌子的吃饭的地方。
一个穿着一条灰白色粗布裙子的女人端着两个碗从屋子里走出来,女人身材瘦小,眼窝深陷,干枯发白的头发草草的在脑后挽成一团,她看见我,怔了怔,随即对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不整齐的牙齿。我突然一点也不饿了。
“老师来了啊,好久没有老师过来了。来吃口饭吧。”女人冲我说道,随即把碗放在桌子上。我看见碗里看不出形状的黄色黑色的食物,忍不住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冲向头顶,我连忙冲她摆摆手冲出房间,冲到院子里对着路边一阵干呕。
村长连忙走到我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冲他摆摆手,“没事,这几天吃错东西了,不太舒服。”我想到桌子上的东西就毫无食欲,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碗牛肉麪,简直是人间美味。
好不容易没有反胃的感觉了,我站起身,却看到门口多了一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头发凌乱,眼睛很小,但是很亮,像星星一样。她穿着一件粉色的上衣,但那件衣服似乎在水里泡了无数遍,很薄,颜色寡淡,褶子已经抹不平了。裤子明显短了一截,光着脚,脚上藏污纳垢。她和其他人明显不同,她比其他人要壮。
“这是我丫头,刘艳红。”村长指着门口的女孩儿向我介绍。我冲她笑笑,她似乎有些害羞,看了我几眼就跑进屋里再也没出来。
村长拉着我进屋吃饭,我很想说我真的不想吃,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不断拉着我进去,又用他那种谦卑朴实的眼神看着我,我是真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我真是败了,想我秦二少见过多少美女的眼睛,看过多少勾魂的眼神,最后竟败在一个山里老汉手里。
“饭是要吃的,不然哪里熬得住。我晓得我们这里的伙食不比你们城里,秦老师好歹吃几口吧。”说着端起桌上一个碗递给我。我看着那半碗黑黑黄黄的东西,实在是没胃口。心想等米饭来了吃一碗米饭吧。可村长把碗塞进我手里,就捧着一个碗开吃了,吃得”呼哧呼哧“的,他老婆和女儿也一样,吃得很香。我想,卖相不好,说不定味道好。我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我的妈呀!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味道的食物,并且再也没勇气吃第二口了。
“村长,这是什么吃的啊?”我实在忍不住好奇。
“秦老师还吃得惯吗?这是红薯和玉米麪煮的,我们这里没有米,都是吃这些。你吃完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村长说得很实诚,正是他这种实诚,每次都让我心酸并且无力抗拒,只得忍着胃痉挛一般反抗,大口大口地把碗里的食物硬塞进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