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约将军一败一降确实不得人心,从襄国道邺城竟然连一个劫法场的人都没有,一路上被行人责骂多过于被人惋惜。假若有人知道祖约将军是因何而亡,并非因为贪生怕死而亡,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也许就不会这么气愤唾之。也是因为对他的失望,因此他个性中的一些缺陷被无情的放大又放大,千古传下臭名。
只是,那天赵国王宫发生的事情没有被任何人泄露出去。历史也无从给他正确的评判。人总是盲目无情的,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人们只是出于心中的怨恨和气愤,彷佛是有仇一般。沿途均是唾弃之人,尤其是昔日晋人居多,表演给赵国看的成分是次要的,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心中的恨,原本回归故国的希望被他无情的粉碎,寻找一个泄恨的对象。面临着兵灾和混战的世界,生存的艰难,这个世界本就绝望的人们更加的不报希望,麻木更甚。
王猛和冉闵也随着人羣渐渐散去,二人最近也长了不少个个子,比普通的成年人也只矮了半个头。两人行在较为冷清的街道上,私下言道明日一同到郡府市中看望一下。
冉闵颇为惋惜:“可怜祖逖将军一世的英明,竟然有个如此的弟弟,男人大丈夫,生当做英雄豪杰,即使我是赵人,也是汉人。但是如若我是祖约将军的话,我就一定不会这样甘心投于昔日的敌人,怎么说也要反戈一击啊。是英雄汉活得就不能如此窝囊,只是连累了祖家一族,昔日的英雄世家,竟然只剩下道重大哥一人,真不知道道重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明日还是好好拜祭一下祖将军吧,毕竟是祖家英雄,也不能让祖逖将军在天之灵知晓后难受啊。”冉闵佩服祖逖将军因而不忍看到祖约将军尸骨分离。便想好好拜祭一下两位将军。
王猛见自己这兄弟如此想来,心中还算是比较欣慰。只是想及自己的母亲。于是也为祖约将军辩解了一番。
“从来英雄豪杰易当,了无牵挂,孑然一身,无所顾虑的话,当然可以做好男儿,英雄汉,抹脖子也只是勇气的问题。只是如若考虑道宗族,考虑到家中母亲孩童及族中亲人的话,当英雄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祖约将军纵是有万般不是,如何做英雄也是懂得的,可能他是想到自己败降,已然对不起亡兄,因而想要保存亡兄骨血,于是才舍身甘心如此屈辱降于昔日之敌的,不然以祖逖将军如此英雄,怎会挑选一个窝囊废弟弟接管自己的事业。祖约将军既然为祖逖所选,定然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我不怀疑祖逖将军的眼光呢,所谓成王败寇,我总觉得我们对祖约将军是有所误解的,明日我一定去好好拜一拜这位祖家的将军。
冉闵听王猛此番分析,也是有理,祖约将军之降定然是有原因,不管如何说来,祖将军保了南方百姓平安数十年,也算是不小的功劳。明日也当好好拜拜。纵使世人枉英雄,英雄可不能枉英雄。何况自己本就注定是英雄。
当下,二人便回家准备,明日去郡府去见识顺便祭拜一下这位将军,顺便让冉闵带上一壶酒,就上几个果品,对天祭拜其灵。
此时,祖瑶已然奔赴至邺城,之前一路上询问,赵国境内多人均言祖约将军一家已经在都城襄国被集体处斩。祖瑶一路上悲愤,还是打算赶往都城襄城去将父亲之尸首抢回来之时,只听得城门附近集市上一处摊贩上小贩及顾客闲聊,“祖约这个败家子,死得真好,叛晋不臣,还自投罗网,当真糊涂。昨日在咱们邺城,诸多百姓唾尸,当真解恨。只是听言在此处停留二日,已经送往内黄,明日在内黄郡巡尸示众。真想明日也赶往内黄,再唾之,方才解恨啊。。。。。
祖瑶听见,心中一股悲怨怒气直冲心头,一时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虽然在之前已然知道父亲及一族的噩耗,在这小贩的闲言之中,已然知道父亲尸体的最近的下落。可是一路上听来的众多恶评让她实在难以承受,尤其是晋国领地上,恶评更是难听,自己的父亲抛弃自己不算,惹得人间如此恶评。只是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父亲,祖瑶自小便不知自己的身世,如今知晓之后得此噩耗。心中悲愤不止,已然不复平和,一心只想抢回父亲的尸骨,好生埋葬。听了这小贩的闲语,本来想使法术报复的她忽然间有些心灰意冷的想法,术刚发就止了。莫名无助的她朝着城门走去,预备向路人询问魏郡的走法,行往魏郡,怎么说也要把父亲的尸体抢回来。祖瑶向着魏郡疾驰,预备第二日守株待兔抢回父亲的尸体。
到了第二日。祖约的尸首被郡府衙役押送到了内黄郡的城门前,诸多百姓前来观望,王猛和冉闵也来了,诸多百姓唾其尸,似乎大部分百姓和祖约有深仇大恨一般,骂他不仁的有,骂他不义的有,骂他不忠的也有,骂他糊涂的有,惋惜祖家的人也有,呼唤祖逖将军的也有。跪拜的人很有不少,都是因为惋惜祖逖将军功败垂成的汉子和老人。内黄汉人居多,所以被派来监管的羯人卫士也不敢造次,免得被大批汉民给生吞活剥了。总之场面甚是壮观,两个小孩童被这周围的百姓撕心裂肺的哭泣和恨不得把肝都吐出来的架势给感染了。只是他们始终记得祖道重大哥和祖将军的功绩和祖将军的仁心。所以始终在远处跪拜,轻声念着别人听不见的话。“祖将军早日升天,一路走好。九泉之下,瞑目就好。”
祖瑶已然来到了这个现场,她使了易容术,只是她还是个女孩童,身材甚是娇小。因此她使了高段的易容术,变化成了一个成年男子,她也静静的等在远处跪拜着,等待着机会。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围观和唾弃一个死人,更何况这个尸首是自己从未知晓和见过的父亲。远远的,她望着,自己死去的父亲。那种悲伤真的无人能知,尤其是身边不时有起身唾骂父亲的人,还有很多人在远处父亲的尸体处唾父亲的尸体。还有很多人骂父亲是败家子,把家国全部败掉。把伯伯祖逖的功业全部败光。这种滋味,尤其是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是这样,这个场景祖瑶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那种悲痛,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父亲的尸首和脸,祖瑶远远的也是第一次看见。看得入神,想得入神,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流下来浑然不知,瑶儿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纵使父亲你做错了再多的事情,你依然是我瑶儿的父亲,纵使这一生你都没有认我,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存在,我也会关心你,记得你的。”想着想着,祖瑶忽然坚定了一个念头,“爹爹,你欠天下人的,我替你还。我加倍的偿还给天下人。纵使牺牲我的一切,我也要替父亲你还掉这欠天下人的债。我要天下人不再恨你,我要你能死而瞑目,为了你,我会做到的。”而现在,我一定要您好好的入土为安。信念已定,祖瑶起身,准备使用师傅给的速行术,施法劫尸。
就在祖瑶不远处,两个小鬼头也在祭拜着祖约将军。本来没有注意到祖瑶的两人。忽然看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步着坚定的走向祖约的尸首。手中似乎正在使着法术。冉闵便敲了一下王猛,两人都盯着这人。看他究竟是何用意。果然,这人寻了一条最少百姓阻挡的路,腿上瞬间加速,向着祖约将军的尸体冲去。看守尸体的羯人官卫没有一人反应过来。顺不及防,祖瑶将怀中匕首往祖约的尸首的铐镣上砍去。一次砍去,没有断。于是祖瑶又砍了几次。周围人反应过来,立马抄刀砍了过来。祖瑶一边躲闪,一边看准机会就砍镣铐。可惜镣铐竟然如此坚固,看来官府还是防备了有人劫尸的。祖瑶见难以得手。周围围拢的羯人卫兵也越来越多,于是见势不妙,不舍不甘的加速离去了。人羣也被此刻惊呆了,会过神的人们开始四串离散。
祖瑶真的好不甘心,准备晚上再次劫尸。官府也知道白日来劫尸的人定然还会再来。看到劫尸之人似乎只是一个人孤身出动,本来官府就是打算藉此机会抓几个祖家的同党的,只可惜这一路上太过安静,连几个劫法场的人都没有。本以为白忙活一场的他们,结果居然还是有人愿意自投罗网。于是也打算晚上继续将尸体作为诱饵,设下埋伏抓下劫尸之人,也好邀功立赏。祖瑶也知道其中的凶险,因此也苦苦思量如何才能将父亲的尸首劫回来。当下决定利用夜色的掩护,使用土遁法潜行至父亲尸首下面,用加持过锋利的匕首慢慢的磨镣铐。
冉闵和王猛白日在法场见那瘦弱男子出手迅速,只是屡次未能得手。离去之后,百姓大乱,四串而逃。他们两人反而大喜,低头私下商议着。
“大爷,似乎这男子孤身一人,竟然白日劫法场,尚未得手,看来晚上一定会再来的。”
“嗯,二爷,你说的是,这男子甚是豪胆啊,不过如果劫这祖约将军之尸者,定然与祖家有着非常的关系,既然和祖家有关系,那定然是一等一的英雄汉啊,咱们是不是也暗中相助啊。”
“大爷你这言,甚合我意啊,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只是如若是我的话,日里有人劫法场,晚间定然是防卫加强数倍啊。”
“怎么说来着,我们也算是地头蛇啊,此地地形我们两最是熟悉啊。大不了我们一同往山间逃去。然后从小路溜回来。以你二爷的身份,别人怎么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的。”
“那就说定了,晚间我们偷溜出来。换上夜行衣,一同助这好汉呢。”
“那就一言为定啊,不过。二爷。我好像没有夜行衣呢。。”
深夜,祖瑶果然施土遁之法,潜行至尸体下方,在尸体处设下一个小小的结界,附近守卫的四名护卫均听不见响声也看不见祖瑶,祖瑶慢慢的磨又换上的新镣铐。许久终于将手脚上的四个镣铐磨松,这是祖瑶的法力也不支,就在最后一个镣铐快要磨掉的时候,附近的四名守卫似乎渐渐的听见响声,一人上前来查看尸体。祖瑶陡然背起父亲,预备将镣铐扯断,逃走。
顿时守卫都冲了上来,城楼的火把顿时都亮了起来,数百名弓手埋伏在此。楼上楼下均是敌人。祖瑶一边同守卫周旋,一边防止父亲的尸体被砍到,甚是狼狈。只见远处忽然射来数只箭,将这几名守卫统统射中倒地。本来预备劝降祖瑶的的城楼之上顿时大乱,只见又一黑衣人冲串出来。动作迅速,力大无穷,接连干掉了几名弓手。祖瑶顿时压力减轻不少。一时间将镣铐扯断,使土遁术迅速遁去。众多埋伏的兵士一边被城楼之下的黑衣人冲得凌乱不堪。一边城楼之上的射手被远远的黑暗之处射来的箭弄得手脚大乱。楼上和楼下顾不得互救。被搞得狼狈不堪。顿时见祖瑶已然不见。马上将大量的注意力集中在城楼之下的黑衣人身上。
大量的箭如雨下来,黑衣人专门向弓手人羣之间袭去,城楼之上的弓手投鼠忌器。此人力大无穷,又身形如同鬼魅。众人着实头痛。加上精准射来的远方黑暗之处的冷箭。数百人竟然拿他们没有办法。有一个弓手偶然将这黑衣人的面罩拉下,百防之中也有一漏,黑衣人的面罩顿时拉下,赫然是王猛,不过映入众人之脸竟然是一张黑糊糊被黑炭糊过的脸。任谁都没看清楚。王猛一见瘦弱男子得手,也毫不恋战,立马向黑暗之处回奔。众人手持火把追去。奈何这黑衣人速度极快。奔跑追逐不及。一时间,整个城内灯火通明。鸡飞狗跳。冉闵自远处狂射了一通,也直接飞檐逃往家中,迅速脱下夜行衣,假装被吵醒。
王猛按和冉闵约定好的,直接奔至黑暗之处,本欲逃至校场之外的山中,只是跑着跑着,赵兵追得很紧,一直没有甩掉。忽然感觉到一个人自身边出现,将其拉住遁入土中,赫然便是刚才的男子。祖瑶知这黑衣人帮自己劫了法场,将父亲的尸首放置安定之后,就又来寻这恩人,助其脱险。此时,祖瑶甚是感激恩人,王猛也甚是感激这英雄汉。此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他们上面跑过。“人到哪里去了,大家分头搜,你,带一队人到那边去搜,你,带一队去那边。。。”本来努力在追着的大队赵兵瞬间跟丢了黑衣人。为头的指挥官让手下四散开去追寻。指挥官似乎体力不支,在原地开始纳闷起来,跟着旁边另一个为首的商议起来。“奶奶的,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这兔崽子腿是怎么长的,跑得这么快。这下可好,尸首也丢了,劫尸的人也不见了。连个影子都没碰到。你说今晚是不是见鬼了。”
另一个头头样子的人,声音略微细一点,也奇怪的说道:“今日这劫尸的人似乎不是普通人,他劫尸的时候我们怎么连个动静都不知道。这才是出了鬼。那人是怎么近身的,周四那四个饭桶是怎么看尸体的,连链子被人弄掉了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你手下怎么就养了这样一批废物。我回去一定会禀明郡守你手下失职之事。”
这个头头略微尴尬的回应,“要不是这几个鬼崽子已经见了阎王,我非把这四个饭桶给再宰一次不可。尽给老子丢脸。不过话说回来,那劫尸之人似乎身怀异术,速度奇快。我们都没弄明白,连人带尸都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鬼啊。最近死人死得特别多,搞不好真的是有鬼作乱。”
那个细声音的马上骂到,“你还真白痴啊,白天劫尸的人和晚上的是一个人。鬼白天是不敢出来的啊,肯定不是普通的鬼。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带了帮手。那个穿夜行衣的速度很快,力气很大,不过看出手的招式似乎是我军中的套路,招式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劲往射手堆里钻,反而我们被动了,居然没有人砍到他,脸上黑乎乎的,不像是人。远处放冷箭的那几个人,箭法很是精准啊,似乎是神射手级别的弓手。黑暗之中,我们怎么也没发现这些人,你说什么人有这样的眼力和箭法啊。没想到区区几个人竟然把我们弄得束手无策,本来是打算抓人邀功的,现在人尸两空,你说怎么跟郡守交差啊。”
粗声音的又道:“这回连一个劫尸的毛都没摸着。那黑衣人不见得会走远,似乎不会异术,只要是人,我们就能抓到,我们先禀明郡守,然后加派人手把手四处城门,一个都不放行,然后挨家挨户的盘问搜查。抓住可疑的就抓回去拷打,你还怕没人招供?尸体如果还在城内,我们一定要找到。要是没有找到,那就禀明郡守确系鬼魅所为,一干兄弟皆可见证。
细声音的无奈的说道,:这回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圣上脾气甚是暴躁,幸好你我皆是国人,如若你我是汉人,此次失误,你我的脑袋可就玩完了。”
“明日可要仔细盘查,找不到可是掉脑袋的事。走,我们去别处搜。”
一大堆脚步匆匆离去别处。王猛和祖瑶躲在地下,刚刚听着地上的军官们对话,一半紧张,一半高兴。高兴的是这官军拿自己几人没有办法,竟然怪罪到鬼魅头上。忧的是,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此次在内黄郡丢失祖约的尸体。天王甚是残暴,若是怪罪下来,说不定要拉上上百人斩首谢罪。百姓也定要受到牵连。也幸好是王猛的身法快,并未受伤,也幸亏冉闵视力超羣,帮自己干掉不少意图偷袭之人,不然王猛必然受伤。只要受伤,追查到最近受伤的人,一定会找到谁是劫犯。那王猛可就玩完了。
只是此时,王猛甚是高兴,等一下回家去了,母亲即使责怪自己,但是只要母亲不说,谁也不知道自己夜间去过何处。冉闵那小子定然已经回家,自己三人,将祖将军的尸首竟然在百人之间就这样劫走了。这样两人只是小试牛刀配合竟然如此厉害。忽然王猛想起了身旁的奇怪男子,便准备回过头去,试图问英雄大名,顺便把自己弄回去,好回家换身衣服,把脸洗白。洗洗睡睡,今日之事,明天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祖瑶此刻心中所思确是另外一番滋味。“父亲的尸首自己已然抢回来了,目前情况危机,尸体似乎开始腐烂,只能在异乡就地埋葬。自己的心情并未有平复下来。父亲死去对自己的打击颇大,天下人似乎都在咒骂自己的父亲,这人却帮助自己劫父亲的尸体。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想对这恩公说。
虽然在地下,但是祖瑶土遁法法术之内,居然有微弱的光华,就在王猛回过头的瞬间,祖瑶看见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块大大的黑黑的脸,顿时有些晕厥的感觉。毕竟小姑娘平日里甚是喜爱花花草草,有些爱美。一见王猛的尊容,有些哭笑不得。王猛见此人面目似有扭曲,也是颇为意外。王猛并未想起自己面目黑黑。抱拳作揖,“敢问英雄尊姓大名,今日义举,晚辈姓王名猛,对英雄你甚是佩服佩服。”祖瑶也是回道:“得知恩公大名,今日大恩,永生难忘,今日得亏恩公出手,我父之尸首才能摆脱贼人之手,来日定来报答恩公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