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一年,东晋惠州罗浮山下,一个背负少量行李却背着一个大大的筐篓的老道士和一个小道打扮也是背负大大的筐篓的俊俏小女孩。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山中穿行。此处本来就人烟稀少,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如此怪异也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二人每每走路,从未走过正经的山路。总是走些小路,总在路边指着花花草草,不时采集药草放入背后的篓中。而且似乎背后大大的筐篓都装的是形形**的药草。如果有人细心或者内行的话,会发现其中很多药草都是十分珍奇的,比如说什么灵芝、冬虫夏草、断肠草之类。真是不知道这两个道士怎么有这么多珍奇药草。也许他们做道士不够专业,但是改行做药师那可是绝对的顶尖。
这老道士装束的奇人姓葛名洪,字稚川,自号抱朴子,是当世名人。葛洪年轻时,曾经是一名纵横疆场的将军,为晋朝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关内侯。后因人世战乱仇杀,对尘世灰心冷意,于是投入当时道家真人鲍靓门下,修习道家方术,试图以道家法门修真救世。由于他天赋悟性甚高,不到数年,便已然青出于蓝。后拜访天下名师,寻求道家真法,于不知不觉竟然独辟蹊跷,成为当时的道家仙人。一生独创许多炼丹之术。成为炼丹术的大师,而这后面的小女童,就是他的弟子。说是他的弟子似乎也不是很准确。这女孩似乎在对植物药草的辨认上有天分,似乎很多药草她自出生以来就认得。有很多时候,葛洪要请教于这位女弟子。葛洪从来唤这女弟子叫做瑶儿。反正师徒之间亦师亦友。甚是有趣。
葛洪和瑶儿此行是来这罗浮山采药的。住在罗浮山几近二个月了。两人行到惠州,一路上采集了许多药材,简直是游山玩水,两人在这世上似神仙如此逍遥,若是换了在北方战乱不断之人,不知要有多羡慕。瑶儿在辨别花草毒草上有着非凡的天分,花草也似乎是她的朋友,见到她,迎着风也要点几下头一般。她走在花草遍布的路上,总是非常的开心。葛洪虽是个老道士,却是逍遥于世外,两人总能品到这独特的快乐。所以纵使这一路上艰困,两人也能苦中求乐。
不一会儿,瑶儿又在山间石缝中找到一株菖蒲,个性较为机灵古怪的她,顿时想捉弄一下师父,于是对着师父做鬼脸,“师父啊,你可知道这名叫什么。。葛洪在老后跟上来了。“这不是九节菖吗?啊,居然这株菖蒲一寸有二十节,此类菖蒲生长于山间石缝中,根瘦节密,一寸九节者,品质已是极佳啊。更何况这一寸二十节的菖蒲啊,更是造化灵物啊。”瑶儿又道:“师父啊,你觉得这菖蒲可曾相识。”葛洪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徒儿所言,“这菖蒲何曾相识过,说道这罗浮山,倒还真是颇多灵珍异草啊。为师此行没有白来啊。”瑶儿不满师父总是跳过自己的圈套,气鼓鼓的对师父说到:”师傅啊,这二十节菖蒲明明就像你啊,你看,这头上戴的就是道冠,这身上捧的就是这大药筐,这根就跟您的腿一样,都是泥啊,哈哈。”
葛洪一时无语,也开始笑起来,“还是瑶儿你聪明,于万事万物之间都能看到为师,真是后生可畏啊。他日若是修真悟道,为师也要甘拜下风啊。”瑶儿得到师父的赞赏,颇有些得意,一时间也飘飘然了。
边走边探,瑶儿手中拿着一根百草鞭,在前方一边同蝴蝶戏耍,一边开路。不一会儿,瑶儿又向师父问道:“师父我们这次在这里住多久啊,师父您每至一山都要寻药炼丹,每每一山呆不到一个月。但这罗浮山中灵芝奇草有很多,您在这罗浮山上已经呆了两个月,好像意犹未尽呢,您不是说要去好玩的交趾吗?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葛洪一边摆弄着手中这刚刚得到的上等九节菖,一边对瑶儿说:“瑶儿,此山山峰众多,风调雨顺,飞瀑众多,且积聚大量天地灵气,花草良药种类数量众多,先前一路上采集的药草加上我所欲炼制的仙丹,主材在这里都找得差不多齐全了。为师打算在此山中常驻铸炉炼丹了。交趾估计暂时我们是不去了。专心炼丹采药呢,为师这些日子炼丹的话,你要是闷的话,就去找花草鸟兽去玩呢。把为师教你的法术好好修习一下,可不要只顾着贪玩呢。”
瑶儿听罢,有些失望,自小跟师父一起采药炼丹,修习法术,与花花草草聊天玩乐,小小女孩一直都比较开心,加上师父比较疼自己,一直都觉得到处游山采药的生活挺快乐的。只是一时间要安定下来不走了,还不知道适应不适应呢。瑶儿便对师父说,“师父只顾自己好,一个人炼丹,不陪我玩。那瑶儿不是闷死了。你交的那些法术瑶儿早已练得熟的不能再熟了。这山我都快玩腻了呢!”
葛洪知道自己这徒儿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从小就跟着自己长大,也没有个小玩伴,说道这些,也确实是自己亏欠她的,如若不是因自己自小将其收养在身旁,可能小姑娘会过得比现在要好得多,只是自己现在将要炼丹,其中有很多风险,又不能让她一个小女孩陪自己一起炼,此次炼丹的难度非常的大,炼丹失败轻则爆炸或重则散发瞬间致命的毒气,自己一个人已然很难应付了,如果把瑶儿也搭上,那就太亏欠她了。
此时正是正午,忽然天空中数颗不甚起眼的流星扫过,葛洪已然是地仙级别的道人,抬头一望,掐指一算,知刚才流星乃是祖约离开人世的征兆。一时间才想起自己和瑶儿由于长期采药游于山中。数月未有外界的消息。只是没想到,祖约离世尽然会如此猝然。这消息也不能告诉瑶儿,免得她过于伤心。但是如若真的不告诉她的话。他日若是知道的话,亦是成倍的悲伤。一时间这个当世名道竟然也没有了主意。
瑶儿是个非常细心的女孩,尽管只是九岁孩童,可是却敏锐的感觉到师父忽然间的为难。不明白师父究竟为何如此两难。于是小声试探的问师父。“师父,是不是有事要发生啊?”
葛洪被小女孩一问,也从两难的思考中脱身出来,一时间还是没有主意,也只是点了点头。
瑶儿何其聪明,问道,“师父,该不会是和我有关吧?”葛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是点了点头。瑶儿见师父为自己如此为难。于是仔细想了想自己面临的情况,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好让师父如此为难的。葛洪见瑶儿脑瓜子转个不停。也想,罢了,该知道的总该知道。如果现在不让她知晓的话,只怕她连最后她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一时间,葛洪定下主意。态度沉重的把瑶儿叫道跟前来。“瑶儿。今天为师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身世,为师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你虽说从小问过数次,为师一直也没跟你说过,今日跟你说道。你若要怪为师,就尽管怪吧。
瑶儿听到师父要说自己的身世,一时间有些惊讶。不过瑶儿是很善良的女孩,看见师父似乎有些内疚,就开始安慰师父,“师父,徒儿不怪你。您跟我说我的身世,徒儿早日得知和现在得知又有何不同。师父您请说呢,徒儿能接受得了。”
葛洪就对瑶儿道起她的身世来。“八年前,我在江北游历采药的时候,偶然一日在梦中得到神人指点,说近日有天女将降于凡世,承顺天意,托梦要我看护她成长。在此地等她,她自会投奔我来。天女亦会以其异能助我修行。于是我便鲜有的在江北之地定居了数月,在江北居住了一段日子。由于我曾在东晋为官,与祖逖祖约将军甚有交往。有一日深夜祖约将军来访。向我询问一下命中流年之事。我便掐指为他一算。流年甚是不利,算罢意外得知近日祖约将军即将诞下一女。似乎恰是下凡的天女。于是问道祖约将军此事,祖将军开始还否认此事。可不知为何,过了数刻钟。祖将军改变主意,告诉我原委,因祖将军甚是怕家中正妻,家中正妻曾数次因祖将军不检点而预杀他。而且祖约将军也又确实不甚成材,在外面与小妾生了一个女儿,昨日刚刚诞下。但是此事一旦传到家妻耳中,恐自己一世不能好过。因此预将小女交与我代为抚养。不泄露半点风声。我由于得仙人指点知天女即是你,下到凡间,恐你遭遇不测,因而也答应将你抚养长大,未能告知你身世。祖将军将你转交给我之后,我于次日便离开江北,从此带你游历天下。
说来为师确有私心,因你乃是炎帝之女瑶姬转世,本是掌管天下花草之神。我欲炼丹修仙的话,如果能得到身为昆仑神女的你指点,定然能早日成仙。因而将你带在身边。使你不能得享父母之爱,天伦之乐。说来为师过错甚多,也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瑶儿听罢,甚是惊呆。喜忧参半,喜的是,原来自己父母尚存人间,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从花草之中蹦出来的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一生孤单一人。现在方知自己还有人世间的父母亲在人间,从此有了感情的寄托。只是忧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父母,今日方才得知,若是这些年,能有父母在身边,该是多好。虽说师父对我很好,但是现在这样自责,总是把这些往自己身上罪责。自己虽然有些微词,但是终究也不怪师父。”不过,为何师父此时言我的身世呢,。瑶儿颇有不解,于是问道:“师父,徒儿不怪你。只是不知,师父为何选在此时对瑶儿告明。是不是有关于他们的事要发生?”
葛洪似乎还是不忍心告诉祖瑶,瑶儿天性善良,但是如果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就知道自己的生生父母马上要面临绝境,这接连而来的噩耗,该如何是好,但是自己越是犹豫,瑶儿想知道的眼神就愈是急切,想到自己即将炼丹试丹,若是有不测,不能告知瑶儿,对瑶儿而言今生也会抱憾成疾。于是咬咬牙,对瑶儿说道:“今日,为师观察到一颗流星即将离世。极有可能便是你父祖约将军,近日可能遭遇不测。我担心如若今日不告知你的话,今生可能你也再也不能见到你父。如你现在出发,欲见你父最后一面,有为师炼制的几道速土行符的帮助,你还可能能赶上他最后一面。只怪为师我成日拉着你寻珍奇药草,一时未有打听你们祖家的消息。如今得知消息之时,已然晚矣。
祖瑶听罢,果然差点崩溃,接连而来的噩耗尽然是连父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虽然父亲从未养育过自己,可是这时,父亲即将离世,怎么说自己也要赶过去见他最后一面,现在就已然原谅了父亲未曾养育自己之恨。顿时去意已决,赶去见父亲。
葛洪见瑶儿心意已决,于是将身上之前炼制的数颗奇效救命的丹丸和数十道护符从怀着掏出交与瑶儿。还将包裹中的银两全数取出来,给瑶儿背上了。瑶儿尚未从悲伤中回覆过来,见师父已然为自己送行。虽然不知道父亲在何处,但是葛洪跟她交代,下山也不能随意问祖约的消息。一来,因去年祖约叛晋之事,如若祖约是因东晋朝廷而死。则不能随意在晋地打听,最好是先到江北祖将军的原根据地去打听。二来,不要轻易透露自己是祖家后裔之事,否则现在会惹祸上身。小小女孩虽然身负自己交给的数项绝学,但是还是不要轻易惹麻烦的好。此行自己应当同瑶儿一同去往,只是天意交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乱世快要来临,自己应当早日接受天劫,得道修仙,方能救解世人。
当下,葛洪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瑶儿边收拾行李,边聆听指导,预备离去。由于瑶儿自幼便随师父游历天下,因此对天下名山及道路还算熟悉,于是拜别师父,颂符念咒,准备离开。葛洪和瑶儿是第一次分离,有很多事情还没交代完,祖瑶也由于时间紧急,于是一阵青烟过后,瑶儿已然远去。葛洪在山上目送瑶儿远去,唏嘘不已。
祖瑶儿一路使用师父的法术,从惠州直去建业路程有数千里之遥,瑶儿每日急速前行,一路上寻了很多人,对于祖约将军,多数人都还是报以不解,只是言道祖将军似乎兵败无奈降于石勒了,目前似乎在石勒的赵国境内。并且对于一个小女孩,大家似乎没有那么防备,也没有问她问这些干什么。小女孩下山之时换下了一身道袍,换上了一般寻常人家女孩儿穿的裙裳。得知父亲似乎在赵国,于是乎女孩又一路上辛苦的先往赶,虽说隔着长江,但是靠着自己平日修习的一些法术,祖瑶还是有惊无险的横渡了长江,此处距离赵国都城依然有数千里路,祖瑶多日赶路,已然全身竭力。不过为了能见到父亲,或许是最后一面。因此无论有多苦多累,祖瑶还是在拼尽全力的前行,一路上如失魂落魄般日夜兼程。
话说王猛和冉闵两个小鬼回了家,少不了被毒打教育一顿,而且还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王夫人为此还带着小王猛登门赔罪。冉夫人虽然对冉闵一时气恼,毕竟还是担心小鬼的安危居多,也无它意。两个小鬼头在一周之后,终于还是得到许可,又在校场见上面了。
两人先是互相问候了一下拳脚,接着又找了个看起来秘密的地方,两人私下聊起了这次上山遇上的奇人西域大和尚。两人说起大和尚的奇异法术,又闲聊起后来回家的速行之术,皆是平生所未见,二人甚是佩服,只是略微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有跟祖道重大哥一样,一起拜了大师为师父,将来若是修习了这些法术,当真也是厉害非常呢。最后,两人将闲聊的重点似乎放在了老和尚对自己说的话上面了。虽然说是听不懂。不过呢,还是似懂非懂。
王猛对冉闵说道:“看来我们两个将来还真的注定要扬名立万呢,大爷我的英雄壮志可不是吹的,我拯救苍生,那可是天意呢。将来若是你有难,大爷我一定会全力拯救你的。”
冉闵不甘示弱的反诘道:“算了吧,那和尚大师只说了我注定英雄一世,什么时候说你要成大英雄了啊,搞不好你也去做和尚呢,普度众生去了。。”
王猛一时想想,这样解释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顿时又反击道:“那和尚似乎今年有九十九岁了,可我怎么看他也不过跟我家摊子边的李大叔年岁相当啊,。听我娘说李叔似乎不到三十有五啊。看来这位和尚大师真的是个世外高人,说的话应该不会错吧。”
顿了一下,王猛忽然沉重起来,接着说道:“听老和尚大师说的意思,你今生似乎劫难非常,背负的天命很沉重,到底是什么,这么沉重啊。我听那和尚对你说这些的时候,本来是微笑的也忽然变得叹息起来。看来你是个苦命人啊,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已然很惨了,幸好遇到了你,感觉活在这个残酷的世上还是有那么些意思的。结果你若也是苦命人的话,我该怎么办,如果我能分担你一半的沉重也好。有难兄弟要同当的。到时候可别忘记大哥我。
冉闵知道大哥为自己好,一时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
“大哥你放心吧,人生如白马过隙,能有一世英雄,纵使苦短又如何。今生若老天真的选择我而不选择你背负这沉重,定然是因只有我能背负这沉重。从小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感觉不到有朋友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天生和别人不一样吧。能遇到大爷你,日子也过得有意思多了。如果快乐不长久,那么就让此刻多享受些快乐吧。未来纵使很苦,相信大哥你一定会帮我的,我有你这个知己,这一生就算这样苦短,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冉闵说罢此话,竟然泛起了一种英雄情怀,惹得王猛一番英雄相惜。这样的话似乎不是普通的孩童可以说出来的。只是王猛这孩童也是心智悟性上超于一般人。因此二人对着一起长吁短叹,过路人若是看了,定会笑话这两个孩童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二人此时的心情,也只有彼此之间才能理解。
忽然,校场之外似乎传来铜锣的声音,似乎是郡内有紧急事情要向全郡军民通报。二人刚从山上下来,就被关了一周的禁闭,加上近来鲜有大事发生。于是两个孩童立马起身,准备去集市上凑会儿热闹。只见郡内的府役一边巡街一边敲锣告示:“东晋叛将祖约叛晋不臣,今大赵天王将晋朝叛将全家斩首示众,以昭天下大义,并将叛晋不臣的祖约首级传于全国示众,以彰大义。首级明日将巡于我城中示众,望各位乡亲前唾之。”于是再三敲锣宣传之。内黄郡是汉人较多的集聚地,也有众多的汉族军力。因而石勒将祖约斩首之后,除去襄国城和邺城之外,便直接下到了内黄郡府,预备给那些胆敢不臣的将军们来个杀鸡儆猴。
随着锣声的远去,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两个孩童在人羣之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叹息,确实,昔日祖家祖逖将军何等英雄无敌,简直是被沦陷的晋人的救世主。谁料到祖逖将军气病而亡之后,弟弟竟然如此狗熊,非但参与叛乱,进而投靠昔日的敌人,使得祖家打下的大好江山竟然沦陷。很多人惋惜不已。恨祖约不成器,将自己这世能重归晋朝的希望无情的打碎。自然打算明日替祖逖将军的亡魂好好的唾弃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只是那些祖家的族人,还有祖逖将军的骨血居然都被斩草除根,这个倒是真的令人惋惜。一时间,大街上,行人皆若有所思,形色均很是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