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仁已然占领了整个辽东,段辽和各鲜卑部落分别都纷纷响应。此刻的慕容皝所带领的慕容鲜卑,已然二分。辽东各族都心怀鬼胎,预备趁慕容一族一分为三,内乱的时候,趁机多捞一分地盘,也想趁机削弱英才辈出的慕容家。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慕容仁这时派使者去往赵国。也是带着深意的,如果赵国肯相助,再添一把火,慕容皝也就完了。慕容家即使不全数落入他慕容仁的手中,也应该是大半,就算只剩下他慕容仁一支,也迟早会再次在辽东崛起的,因为当代的慕容家中,除了慕容翰之外,就数慕容仁。慕容皝只不过因为是嫡子,所以才能继承王位而已。而且慕容皝性格过于严厉,论本事虽然跟自己伯仲之间。但是论拉拢人心,他可远不如自己。慕容仁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只要不出意外的话。燕国迟早是自己的。
所以慕容仁急切的等待着新赵王石虎的回应,冉闵和拓跋什翼犍也带着石虎的旨意乘船来到了辽东慕容仁的领界之内。慕容仁的新都城在平州,刚刚自称继承了平州刺史,辽东公的世袭爵位。听闻此刻石虎的使者来了。马上令重臣辽东相庞鉴率人迎接。平州城外是一片大草原。第一次乘船,看到大海,还来到辽东大草原的冉闵也是高兴坏了,看见一路上辽阔的大海及大草原上的羣羣骏马。别提有多高兴。拓跋什翼犍本是鲜卑拓跋王族,身份尊贵。慕容仁颇为高兴,以高规格宴请了拓跋什翼犍和冉闵之时,问询了石虎的态度。当拓跋什翼犍禀明瞭天王石虎的意思,不日将与慕容仁商议如何结盟,消灭慕容皝的事宜。晚间又邀请两位使者一同出席一年一度的鲜卑族丰收祭。冉闵二人自然是乐于参加了。
时到晚间,果然慕容仁的重臣们都到齐了,祭祀典礼完毕之后,就是草原之上盛行的篝火夜宴。在冉闵的眼中,鲜卑族和汉人区别倒不是那么大,只是衣服服饰上有所不同,不过鲜卑族中也有很多褐发白肤、高鼻深目的人,据说那是曾经被鲜卑族征服的奴隶。但部分鲜卑人与汉人差异不大,甚至还要俊美一些,尤其是传说中的慕容王族,果然长相都异常的俊美。说起来,冉闵与拓跋什翼犍呆久了,连鲜卑语也不是什么问题了。虽然说的鲜卑语不是那么流利,但是听个大概是没问题的。
这次祭祀之后的酒宴的进行果然很有草原风格,天当帐,地坐席,映着星光,和着篝火,以及鲜卑族人们欢庆丰收的舞蹈,在这夜里都是分外的欢歌笑语。慕容仁身为主人端坐着敬着各位重臣,各位重臣和来使也纷纷回敬主公。正在大家都沉浸在歌舞之中时,一个传令兵有急事禀奏。因为有二个外使在,所以一个大臣起身欲支开他,不过慕容仁示意无妨,以表示对石虎的使者拓跋什翼犍的信任,于是传令兵急忙叩地报之。“启禀吾王,段部所属段兰和慕容翰一同围攻柳城一月有余,三王爷派慕容汗及司马封奕前去救援,结果慕容汗不停劝阻与段兰在牛尾谷一战,被段兰大败,死伤过半,封奕苦战,所以才未全军覆没。”传令兵将这消息禀报给慕容仁之后,席间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
慕容仁也是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令人赏了传令者一杯热酒。辽东相庞鉴起身贺喜,“恭喜主公,慕容皝四面受敌,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主公继承大统指日可待啊。”慕容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次问起传令兵,“那柳城现在如何?”
“回禀主公,柳城至今仍在慕容汗及封奕之手,因为,因为段部撤军了。”
听到这消息,慕容仁怎么也想不明白了,柳城是慕容皝最为重要的要塞之一,只要能攻破柳城,那通往燕国腹地的道路就完全打开了。完全没有理由,段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攻打慕容皝,刚刚大胜却又放弃到手的肥肉,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慕容仁追问传令者可否知道为何?
传令兵头也不敢抬的回答,“据斥候部报告,慕容翰先行引兵离开,段兰一部也因无力为继而相继撤退。不过据二人军中兵士所传,段兰想乘胜穷追,大王爷慕容翰害怕就此灭亡三王爷,就劝阻段兰说:“作为将领,应当慎重,知己知彼,不到万全的时候不能妄动。现在敌方的偏师虽被挫败,但主力还未败。慕容皝狡诈多谋,喜欢深藏不露,如果他亲自统帅举国士众抵御我们,而我们孤军深入,寡不敌众,这是危险的作法。况且接受君命的时候,正是想得到今天的胜利,如果违背君命冒进,万一失败,功劳和名望全部丧失,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君主!”段兰则说:“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没有别的道理,你只是忧虑趁势灭亡你的国家罢了!现在慕容千年在东边,如果进军真能实现愿望,我将迎接他充当国家的继承人,终究不会有负于你,让宗庙绝祀的。”慕容翰说:“我既然投身依附,就没有再返回的道理。故国的存亡,和我有什么相干!只是想为贵国出谋划策,并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于是命令自己所部,准备独自返回,段兰不得已,随从他共同返回。”
慕容仁听罢此言,像是忽然没了劲力一般,倒坐在王椅之上。举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羣臣也是叹息不已,无心歌舞。冉闵和什翼犍不知为何,面面相觑,彼此对酒,掩饰这尴尬。慕容仁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想不到大哥还是不支持我,偏偏还是放过老三,如果有大哥这盖世英雄的相助,我慕容家何患不能崛起为一世之雄。与赵、晋齐肩。当日素来刚毅严厉的老三即位,我平素骄纵,之前对他已然无礼,我们自身无罪尚且畏惧他,何况现在有先前不敬之罪呢,大哥英雄盖世,可是对待老三却甘心放弃英雄之名,一心逃避,甘心忍辱投奔段部偷生苟活。我等男子汉行事,不成功则死。不能坐以待毙,奋力一争,方才有今日如此境况。只要大哥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拿下柳城,我等直接可直接攻破老三,与大哥会师龙城,到时候燕国不还是在我们慕容家的手上吗。没想到大哥还是妇人之仁。宁愿放过老三,也不愿意支持我。纵使是兄弟,我和老三难道就这么大不同吗?我哪里不比老三强啊,大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仰头长叹的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这个老三这个心腹大患呢。心情不好的慕容仁于是起身先行休息,示意诸位大臣不要被自己扫了兴继续行宴。众位大臣也只有借酒浇愁。为了这得而复失的良机惋惜。冉闵和什翼犍二人也是起身,四处走走转转,帐篷之外,许多鲜卑族人围着大大的篝火堆,围成硕大的数圈,载歌载舞。庆祝这一年一度的盛典。什翼犍离开拓跋鲜卑族已经很有几年了,一直都没机会参加这自小便参加的祭典,如今有机会在慕容鲜卑部重温本族旧俗,也放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表情,加入到篝火之外欢歌羣舞的队伍之中,尽情狂欢。冉闵也被强行加入,终究还是不会,然后还是从人羣之中出来,看着众人欢乐,也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好友王猛和祖瑶,于是心情不佳的他一个人就围着草原走了起来,去消化他的忧愁。
远离篝火,草原上的繁星点点,甚是美丽。冉闵一个人躺在大草原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感触颇多,不过忽然,似乎不远处传出一丝声响,似乎是有人骑着黑色骏马急速飞奔而来。一向视力听力极好的冉闵,猛然起身,查看四周,果然不远处,一匹骏马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其上赫然有一蒙面黑衣人人单手驾马,另一手夹着一个麻布袋,隔着远处,冉闵看见那麻袋中似乎有挣扎,似乎是一个人,显然是被挟持。说是快,冉闵飞奔迎面而去,操起自己背后的弓,直射三箭,“嗖嗖嗖,直接命中马背上的蒙面黑衣人。黑衣人应声栽倒,那手中提着的麻袋也是随之落地,剩下黑色骏马依旧奔袭。冉闵赶了过去,由于他刻意留情,那黑衣人还有行动能力,一见麻袋脱手,自己也无心恋战,吹那骏马回来,载着他远走。冉闵也不知此人到底何人,只是看着他转身离去的那眼神,很是愤怒,不过冉闵也没有下杀手,只是过来查这被挟持的麻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因为摔在地上的原因,冉闵走近时,麻袋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难不成把东西摔坏了。待他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位美丽的妙龄少女,而且看衣着打扮都甚为华贵,肯定是身份尊贵的鲜卑女子,不过似乎女子还没清醒,冉闵也是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也没有料到里面是一个女子,早知道等他速度慢下来再射他下来,也不至于把这女孩这样摔晕了。现在可好,也不知道她是谁,女子从何处被掠去也不知道,该把她送到何处去呢。也只好先将她带回城去,为了防止意外,待她醒来再将她送去呢。常言道非礼勿视,所以冉闵也只是匆匆的瞟了女子一眼,只觉得这女子好美,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中原女子有些不一样,细细在心中品量,将她背在身后,朝着平州城走去。
在点点星光之下,冉闵背着女孩,走着走着,城门也渐渐的近了,暗想如果不是自己心情不好独自忧愁,也不会刚好路过救到了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女孩眼睛慢慢的睁开,似乎意识到被一个男人背在身后慢慢的行走着。冉闵也是背了一路,有些累,并没有感知到她已然醒了,而以为自己被坏人劫持到它处的女子,似乎一下心慌,直接从头上拔下发髻,直接刺向冉闵的右臂,冉闵瘁不及防,没有想到忽然被刺中要害,从似睡似醒之中陡然惊醒。这美女也是趁机从他身后下来,拿着发髻自卫。冉闵这才意识到,被当做坏人了,这鲜卑女子性子还真是烈啊。这误会真是大啊。
星夜之下,这鲜卑女子拿着发髻护在胸前,怎么看都是惊魂未定,防卫着冉闵进一步的举动,冉闵就势翻身斜卧在地,用手捂住不停流血的右臂,看着这女子,大口喘着粗气,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我是刚刚救你的人啊!”这时这女子方才意识到,适才自己是被一个鲜卑人所掠,这地上被自己刺伤的男子,显然不是鲜卑人,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汉人,而且还是个赵人,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清醒过来会在他背上。难道,姑娘四顾周围,发现这里还是平州啊,远处就是平州城门,刚才自己来不及细想,就直接伤了他,难道真的是误会啊……”看着冉闵在地盘腿坐起疗伤,意识到自己错了的鲜卑女子顾不得自己脸上的娇红,过来撕下一块裙布,给冉闵包扎起来。冉闵只得哭笑不得。
鲜卑美女给冉闵止血之后,将他扶起,搀扶他走向平州城去,适才是冉闵背她,如今是她搀扶自己,真是孽缘啊。冉闵暗想,这一针下去,自己是血流不止,痛入心扉。今夜还真是够倒霉。这女子自知做错了事,错怪了好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马上到城内。不然尴尬得很。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城门口,冉闵对她示意自己没事,要她不要担心自己,先行进城去,下次记得要小心些。别再被掠去,也别这样冤枉好人。不过她依然要扶着他将他送到居处。二人甫一进城,城门口的卫兵们都对他二人行礼,口中直呼鲜卑语,不过冉闵听不懂,也不知为何,暗自思量,自己头一次来辽东,赵国使者的面子难道如此之大吗?不过似乎他们不认得自己吧,难道是……旁边的这位女子吗?果然,城门口的卫兵所唤的是鲜卑语的郡主之意。这女子赫然就是慕容王族中人,而且是慕容王族大王爷慕容翰的双生女儿慕容如是也。难怪生的如此美丽贵气。
慕容如坚持要求亲自送冉闵归去旅驿,冉闵执意要自行归去。慕容如拧不过冉闵,只得看着冉闵远去,也只好次日再登门道歉。冉闵归去旅驿,不久后拓跋什翼犍便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难得他在族祭上放松自己,在赵国过了这么多年人质的生活,今天终于解脱了一把。不过纵是如此,开心如梦的他,看到冉闵身上右肩上的鲜血,也是把酒弄醒了一半,问道他究竟是如何被谁伤成这样。冉闵也只好把原委都说了一遍。什翼犍也是忙着帮他上了点金创药,冉闵自己洗净污浊,包扎了一次,倒头便睡。今日所遇的这一切如同在梦中一般。
第二日一早,冉闵因伤还没有睡到自然醒,听见一阵敲门声,冉闵以为是什翼犍过来敲门,于是迷迷糊糊的过去开门,没想到,打开门竟然是昨夜的那鲜卑郡主,甫一开门,今天的阳光似乎很是明媚,照着冉闵的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见阳光之下,慕容如的美丽竟然如同仙女一般,带着光芒一般射入冉闵眼中,冉闵一不小心看呆了。她年纪也和自己相仿,和祖瑶一样,都是相当美丽的女子,可是风格不一样。这种鲜卑异域的美丽,让冉闵感觉到透不过气一般,慕容如道明来意,昨夜自己遇劫一事,已为慕容仁所知,慕容仁特意要近侍过来请二位使臣到平州刺史府,要亲自答谢二人相救郡主慕容如之恩。
不由冉闵分说,慕容如就直接进入屋内,命侍从将自己带来的补品和谢礼放入屋中,然后命左右退去,要亲自查看冉闵的伤口。冉闵吓个半死,勉强推辞。慕容如则不由分说,将他按下,为他亲自上药,搞得冉闵脸红了起来。慕容如也觉得他好玩。主动问起他。
“喂,你叫什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昨晚真是歉意,现在能为你亲自上药,我也算是心里好受了一截。”慕容如低头,也不敢看冉闵的眼睛,红着俏脸,轻声问道。
“我啊,我是来自赵国的使臣,我叫冉闵,也叫石闵,你看着叫吧……也怪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你不用自责了,你贵为郡主之躯,昨夜多有冒犯,已然失礼了,如今还要你亲自为我上药,我哪里但受得起啊?”冉闵连连推辞。
“昨夜我也想参加周年的神祭,结果被身边几个陌生族人偷袭,我奋力反抗不过还是失手被擒,将我装入麻袋,后面的我也不知道了,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是你,把你当成了坏人,实在是对不起。”慕容如解释起昨夜的误会。冉闵示意不要紧,不过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是哪位郡主呢,可要好好问问。
“没事没事,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了,还没请问姑娘你大名,你可是我见过的头一个郡主,我可要记清楚了。”
“我姓慕容单名一个如字,我父亲是慕容翰,也是慕容王族大英雄慕容翰。”说起父亲大名,慕容如就像崇拜英雄一般,异常的自豪。冉闵也想起来之前什翼犍给自己讲过慕容家三杰之中为首的便是这常胜英雄慕容翰。“对对对,我听说过,慕容翰是慕容一族最厉害的将军。先前在赵国我们就听说了,还听说他英雄仁义,辽东皆知呢。”冉闵也抖起自己所知的慕容翰英雄,也免得被慕容如说孤陋寡闻呢。
见冉闵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大名,慕容如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像是遇到知音一般。“可惜父亲不愿争夺王位,独自远去,把我姐妹二人丢下,如今一个在二叔这边,一个在三叔那边。父女三人分割三地,我其实可怜得很呢。”冉闵这才知道慕容如还有个妹妹叫慕容果。如今三人三隔,也是可怜呢。不知道何时三人才能相见呢。
鲜卑女子比之汉人女子略微还是开放一些,慕容如不由冉闵不愿意,强行为他换了药,看着自己刺下的深深的印记。想起第一次这样刺这位恩人。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心中对冉闵已经有了好感的慕容如儿,暗想,“这或许是我给你留下的记号,叫这辈子你都忘不了我。”冉闵被换好药之后,也是起身换了一套衣服,与拓跋什翼犍、慕容如儿一同准备好去平州刺史府去见慕容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