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刺史府,一个大臣匆忙赶到刺史府上凑到慕容仁耳边,告知昨夜郡主被劫之事的结果。“被擒的蒙面人都招供了,郡主被劫是慕容皝所主使派来的人,他们想把如郡主控制起来,带回龙城,用以要挟大王爷慕容翰一同对付主上你,幸好被路过的赵国使臣石闵所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慕容仁知晓之后,示意他退下,马上准备接待赵国使臣。
一路上,慕容如儿对着冉闵和拓跋什翼犍二人讲起近日的神祭祀。马上还要举行的就是几年一度的归马礼。等下等慕容仁酒宴完了,一定要拉着冉闵去见识一下。拓跋什翼犍自从鲜卑神祭礼开始之后,能够说着鲜卑语,过着熟悉的故乡的节日,心中别提多高兴。
很快三人来到了平州府,慕容仁亲自答谢了冉闵,酒宴过后,慕容如儿要带着冉闵及拓跋什翼犍二人去云谷归马。慕容仁本来担心慕容如又被暗算抢走,不过看到冉闵二人在她身边又是白日,所以又放心的让他们去了。于是慕容如带着二人前去云谷。去参加那几年一度的祭马礼。在阁楼上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慕容仁也是颇多感慨,一位大臣又赶来问道慕容仁,是否要加派手下去保护郡主。慕容仁示意不用,“此刻是如郡主带着二位赵国使节去参加本族祭祀礼仪,若是郡主或赵使有个闪失。以赵国天王石虎的脾气,还不把慕容皝的皮的给拔下来。不用刻意了,让他们随意去吧。”大臣见主公另有打算,也就不再勉强,不过似乎还在犹豫着是否该报另一个消息。慕容仁见他吞吞吐吐的,问道还有何事,大臣这才禀报,“主公,适才由潜伏辽西的探子回报,主公派往龙城的使者败给了慕容皝的使者。黑龙帝大人已经表态支持慕容皝,情况不妙,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当得知黑龙师已经表态支持慕容皝,而黑龙师代表着祭祀宗庙最高的权威,慕容仁不甘心,不甘心。“如此一来,自己奋力争来的优势地位如今已经彻底丧失,难道就这样输给老三了?我慕容家男人纵是要败,也要奋死一搏。我才不会这样甘心束手就擒。只要我将来路要塞卡死,任你如何能耐,我也至少能死撑数月,到时候段部的段辽,宇文部的逸豆归,赵国的石虎一路支援,或许局势会干坤大变也未可知。”想到这里,慕容仁方才心宽,就算是死,我也要像个慕容家的男人,大哥这么帮着老三,连宗庙都帮着老三,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如他,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嫡子吗,难道就是因为他生了三个厉害的儿子吗?”想不通的慕容仁示意大臣离去,自己一个人饮着闷酒,无心出去。不过,大臣临走前,慕容仁再三对他强调,消息暂时绝对不要走漏出去,以免影响到了士气,拖到援军到来。
慕容如儿三人对此毫不知情,一路上朝着云谷而去,说道归马礼,在辽东云谷是有个传统的。每当几年一度的礼仪完毕之后,云谷之中就会有大羣的野马从谷中冲出,这些野马从谷中归来,去辽西过冬,对于这些野马,鲜卑人是颇为尊重的,平时不会轻易打扰他们的正常繁衍,正好此时马羣经谷而出,羣马如同大海浪涛一般,气势惊人。回归辽东草原之中的羣马,其中不乏大量的优秀千里马,只是都是野马所以性子很烈。所以每逢几年一度的此礼,有身手很好的人,会主动面向惊涛骇浪的马羣,挑选自己看中的马,直接驯服之。虽然每次都有人主动挑战,但是失败者居多,而且败者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的,至少落下断肢残疾。但是趋之若鹜的人依然还是很多,毕竟成功者能够获得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千里马,而且也会被族人冠以勇者的称谓。
此刻人潮拥挤,在谷口骑马围观者甚众,祭祀的礼仪完成之后,用耳朵贴地查探的祭祀示意,马羣已经来了,示意准备迎马的各位勇士做好准备,迎接滔滔而来的马羣。果然不到片刻,声音越来越响,如同雷声一般震耳欲聋。准备迎马的众多勇士下马站在谷口,等待着海潮一般的马羣,来了,果然,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马羣向着谷口冲出。许多人还是在此时退去了,似乎被这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吓退了。但是马羣好壮观,很多好马,看得冉闵及拓跋什翼犍心里痒痒的。慕容如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般壮观的马羣了,也是雀跃不已。
马羣渐渐散开,还留下迎战的勇士们纷纷都在和看中的马纠缠着。这时,拓跋什翼犍看得技痒,直接道,“我也去试试,你们二人在此看我的,非要驯一匹千里马给你们看看。于是驱马前去追马,试图也驯一匹好马回来。剩下慕容如儿和冉闵在山顶上观望,马羣四散开来,忽然慕容如看到一匹年轻的红马从马羣的后面直接追上前面的马羣,似乎是由于溜达没有跟上大队一般,此刻追起大部队来,此马马相堪奇,速度惊人。一旁看着的牧民都啧啧称奇。慕容如似乎对此马一见钟情,对这朱红马潇洒飘逸的样子迷倒。冉闵一见此马,也是觉得不错,难得身边佳人如此喜欢。于是未作声响直接策马向那红马奔去,此时已然有数人欲图驯此马,皆被甩落在地。果然是性情甚烈。冉闵策马逼近红马,那红马速度惊人,自己胯下的马速不及,差不多要被甩落老远。
冉闵此刻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弃马飞奔,速度也是惊人,甚至还要快过红马,慢慢逼近红马的他已然被红马警觉。此刻一人一马在草原上飞速飞奔。坡顶鲜卑人都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飞速,目光皆被吸引至此。慕容如也是睁大了眼睛,被冉闵的惊人表现惊呆了。冉闵渐渐逼近朱红马,一个飞身跃起,被马一晃而过,此马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聪明,冉闵也是不敢再轻敌,于是继续逼近,终于抓住朱马一个转身机会,成功跃身上马,用手臂钳住马脖,双腿夹住马肚,红马决计不愿甘心就擒。头一回被驯的马都是无比刚烈,它反抗愈烈,冉闵也是渐有不支,右臂昨夜被伤之处巨痛。不过凭着毅力跟着年轻的朱红马比拼。朱红马也是刚烈非比寻常。一人一马一直折腾了半个时辰,冉闵才驯服了朱红马。疲惫不堪的人和马方才一同往着慕容如所在的山坡方向而去。
一路上,冉闵被当做勇者一般的崇拜着。这红马虽然年轻,可是却非比寻常,尤其是草原上长期驯马的牧人眼里,这就是传说之中的万里挑一的皇马呢。慕容如知道冉闵受伤,所以未等冉闵靠前,已然策马奔向冉闵。冉闵见了如儿,也是下马落地,如同累瘫了一般,“看你这么喜欢这匹红马,特意将它送给你,所谓宝马配佳人,也不过如此啊。”说完此话,冉闵也是就地一卧,喘着粗气。如儿也是赶来扶他,看向他右臂上的伤,只见血红已然飘透裹着的止血布,没想到冉闵不顾肩上剧痛,将马驯化,居然还将这红马送于她,要知道草原之上鲜卑族人皆重宝马甚于女人,此刻她心中一阵感动,歉意也又上心头,不知该对冉闵说什么好。
这朱红马如此贵重的礼物,如儿诚实喜欢,不过她更喜欢的是这个昨夜被自己误伤,今天又忍着剧痛为自己驯服这匹自己中意的红马的身边这个男人,芳心就这样暗许给他,而冉闵晚熟,居然不曾察觉,只道又做了一回好人。如儿拉起冉闵,说道:“这么漂亮的千里马,你花了这么大力气才驯服它,不如你给他起个名字呢!”冉闵也是想到,是哦。于是俯身看了下去,查看它的性别。
“喔,原来这是匹公马啊?你可要庆幸啊,跟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主人。”冉闵抬起身来,跟如儿商量,“还是你起名字吧,它一定更加高兴你给它起的名字呢,我和它同性相斥呢。呵呵,你看,它的眼睛看着你,看来是很期待你跟它起的名字呢。”如儿也是娇羞的打向冉闵,然后想了一下,说道,“它这么漂亮,又这么威风,干脆叫它朱龙呢,你觉得呢。”冉闵也是一想,“这名字不错,跟它的样子很配呢。那就叫这个名字呢。朱龙朱龙,很威风呢,和它还真是名符其实呢,”于是冉闵拍了拍马头,“夥计,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朱龙,跟着这位美丽的郡主混了,记得了吗?”马头也是很配合的一般,居然如人一般的点了点头,搞得冉闵一惊,以为在做梦。而一旁的慕容如儿看着这一人一马如此配合的搞笑,早就笑的肚子疼起来,顾不得形象,在一旁大笑不止。冉闵这才会意过来傻乎乎的对着如儿一笑。
两人一马开心的聊了一会儿,这是拓跋什翼犍才赶来过来,胯下也换上了一匹黑色的千里马,马相不错,果然也花了许久的时间才驯服,这草原之上的野马性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列,三人一起聊了刚才发生的事,皆是很开心。这黑马显然就是之前马羣的头马,被什翼犍给驯服了,已然很是了不得了,不过他望向这朱龙马,更是啧啧称奇。“好马好马。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匹红马虽然年轻,但是绝不下于我刚驯服的这匹头马,兄弟,你可捡到大便宜了啊。看样子也下了不少苦力吧。”冉闵苦笑,“是啊,可把我这胳臂不得了,它还真能折腾呢。不过这马我已经送给慕容郡主的,宝马配佳人嘛。马可是很乐意呢。你看郡主摸她,它可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呢。”慕容如也是娇羞,低头不语,仍然抚着马背。冉闵和什翼犍对视一笑,三人便各自骑上马,回城去了,时候也不早了。一路上欢歌笑语,三人过得好开心。
三人入城将慕容如送回郡主府,就被慕容仁急忙招入平州刺史府。二人也不知是何事如此急切。于是慕容仁这才告之二人,情况紧急,望二人能速归,请赵王早发援军一同攻打慕容皝。届时段部及宇文部也将羣起而攻之,事不宜迟,于是拓跋什翼犍和冉闵表示,明日一早便乘船前往赵国禀明一切。二人告退之后,冉闵见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告诉慕容如儿。决意第二日一早便动身。似乎在辽东匆匆一来,机缘错合,巧遇佳人,不知何时还能和她再相见呢。
第二日一早,冉闵二人就奉着慕容仁交给石虎的书信前往平州最近的港口,就要回赵国去覆命去了。冉闵一路上不知怎么了,总是想着慕容如儿的音容笑貌,不时右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她,即使只有两日,只是一面之缘,也许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回想这几天,真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般。冉闵不禁叹了一口气。一旁的拓跋什翼犍也瞅到冉闵不快,问道是否有什么担心的。怎么一路上不如来时那般兴奋劲。冉闵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失魂了,也是该整理一下心情了。时间仓促,没来得及通报她,也许没告诉她是好的,或许自己在她心中也只是一名过客而已。想到这里,冉闵对自己打气,回去,也许王猛他们也该回来了。好久没见了。我可不是重色轻友之人呢。
心里虽然打气,也告诉自己接受一切,不过当他们牵马上船的时候,冉闵却不住回望着,要是告诉她,说不定她会过来送我也不一定,或许我在她心中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吧,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发现自己情绪失控的他,临到登船之时,才将心收起,想起该回去覆命的事情。不过,船刚刚开出离岸百米不到,忽然冉闵听见一阵从远处匆匆赶来的马蹄声。冉闵不禁向那马蹄声响处望去,这一望,没想到她竟然来了,她身着白裙,骑着朱龙,飘飘而来,一路上飞奔过来为他送行。如儿一路上止不住的在心中骂他千回,“走也不通知我。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龙儿龙儿,你快些跑,再晚一些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拜托了。”幸亏朱龙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即使晚了二个时辰得到消息,也是恰巧赶到见他最后一面。
这时如儿方才赶到港口,看到渐渐开出的船,心中万分焦急,马儿也随着她不停的打转,定睛一看,才看到远处冉闵不停的向他挥手,“郡主保重,郡主保重了……”还好能看到这厮,如儿不知为何,一面看着远处的冉闵,脸上的泪也不由自主的滴落,为什么那种高兴。还好,赶上了。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如果这是最后一面的话。那自己已然应该满足了,但为什么还在不停的流泪呢。如儿也不停的对着船上的他挥着手,期待他还能听到远远的自己所说的,“你一定还要来啊,我等你来。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啊,还有我们的龙儿。”冉闵听见渐渐远去的郡主的呼声,也是用心回应着,“我会回来看你的,你也要等着我啊。照顾好龙儿,我下次回来要看着你们好好的。”渐渐远去的船,模糊了二人的视线,渐渐的消失在海平面上。
“没想到她会来送我,我一定会回到这里再来看她的。一定会的。你要等我。”冉闵对着自己自言自语,也许这就是那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吧。慕容如儿的笑脸和临别前的那流泪的呼声,在冉闵脑中不停的盘旋着。也许真的,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船还向着赵国不停的开着,虽然船头也不回的向着大海彼岸开去,两人距离相隔越来越远,而这心的距离反而因这距离而越来越近。冉闵一人坐在船尾,望着这远去早已看不见的岸边。好像还能看到那在岸边等待着的她一般。
还在岸边久久不肯离去的慕容如儿,对着朱龙儿一人一马自言自语,“他就这么走了,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们呢。一年,还是两年。龙儿告诉我,你希望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对了,你点头就是说他还记得我,你摇头就是说他会忘记我,”于是如儿抱着朱龙儿的头,等着它的回答。朱龙儿也听不懂,只是摇摇头,如儿以为它示意他不会再回来了,于是轻轻敲打了龙儿的马头,“龙儿你怎么这么坏啊,我不理你了。”于是如儿背身独自望着大海,望着这从未去过的大海。忽然一个念头从心中升起,“龙儿说你会忘记我,我偏不要你忘记我,我漂洋过海去找你。你可一定要记得我,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呢。”朱龙见主人似乎生气,于是在后面用马头蹭着主人,示意主人该回去了。
而慕容如儿去拉着朱龙,准备坐明日的船,去往那从未去过的大海彼岸,为了他,不许他忘了自己,即使从来没去过的危险,也要去一趟,问个清楚。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直一起,永不分开,可怜朱龙,意识到自己要坐船,要昏头转向,一百个不愿意,也由不得它了。第二日清晨,如儿也未作多少交代,偷偷出城,临上船知道了主人的意图的朱龙马,死活不肯上船,还是如儿连哄带骗方才骗了上去,踏上了那漂洋过海去寻他的旅程。
而此刻王猛、祖瑶以及姜青行走了两个月,此刻也即将再次踏上凉国的土地之上,也许该到了之前约定的分别的时刻,三人即将踏上两条不同的路,完成各自的使命,只是姜青自昆仑仙境下来之后一直都有些恍惚,连细心的瑶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呢。或许是在昆仑山上有什么触动了他吧。他有什么隐情不想说吧。王猛自从服了瑶草之后,对瑶儿也是每日含情脉脉,一颗心全部放在她身上,瑶儿也乐得如此,三人也就这样,一路上又回到了二年前出发的起点,凉国,我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