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王猛一行三人,由于身怀异术,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困难,不过还算是有惊无险的行至赵国和凉州的边界上的安定城。从安定城离去,就可以到凉的国界,自古通到昆仑山必须要途径西域,凉州是必经之路。说起凉州,晋惠帝时起,张氏一族的张轨便被任命为凉州刺史,治姑臧一地,并且注重发掘人才,延用当地有才干的人共同治理凉州,阻击入侵的鲜卑部。自洛阳沦陷(311)后,中原和关中地区人民流入凉州的很多。晋愍帝司马邺任命张轨的长子张寔为凉州刺史,西平公。西晋亡后,自317年起,张氏世守凉州,虽名晋臣,但长期无法与晋国取得联系,孤于西北方。这次必经凉州,凉州是晋朝属国,有大量的晋人积聚。
不过此时,凉州和赵国之间的局势却非常的紧张。此时的凉州刺史张骏乘着匈奴前赵的灭亡,又收复黄河以南的失地,直至狄道,设置五屯护军,与后赵接壤。六月,后赵派鸿胪孟毅授予张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赐给九锡的礼遇。张骏把做后赵的臣子看作耻辱,不接受封职,扣留孟毅不遣返。因此,石勒为了打击张氏一族,在边境上囤积兵马。
不过此刻对于凉国子民而言,最大的事情却是张骏称王和迎立世子之事。凉州的僚属们纷纷劝张骏自称凉王,兼领秦州、凉州二州牧。仿效魏武帝、晋文帝的旧例设置公卿百官。张骏却道:“这不是为人臣子所该说的话。敢说这事的,罪在不赦!”然而凉州境内子民都称呼他为王。二是张骏立次子张重华为世子。长子因为各方面实力均不如张重华,而且是庶出(后来的燕国更加凄惨,庶子皆是雄杰,可命都很悲惨),不被张骏看好,此事在国内也引发过争议。因为立长不利幼是最天经地义的,但是另外一条铁则则是,立嫡不立庶,因此张骏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独具慧眼的,立了时年六岁的张重华为世子。不过这时,王猛三人还在商讨该如何在赵兵的眼皮子底下去往凉国。
祖瑶出来这些时候已然将师父给的土行符基本上耗光。此时三人只得节省一部分土行符的力量,步行穿越边境,幸好三人身手都比较敏捷,虽然姜青武力已失,不过在王猛的保护下还算没有大碍。两国交接之地,人烟稀少,只是普通人很难在这样的戈壁滩上,连续赶路近一月,又有很多追兵,费劲千辛万苦才能抵达凉国,对一般人困难的事情,对于趁夜赶路的他们而言却不是难事,不到三日,已然抵达凉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西北之地最大的都市姑臧城。
进入姑臧城,对于初次来到凉国的王猛三人而言颇是新奇。这里自八王之乱开始便一直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乱,大部分的战乱基本上被张氏一族应付过去了。所以这里保存了最多的晋国故人故礼,而且这里羌族和氐族还有汉族长期的混居,数百年各民族之间的相处还算是融洽。街市之上有数不清的域外货物在叫卖,连中土都从未见过的果瓜蔬、及各种工艺用具,数不胜数。三人看的眼花缭乱。也打算在这姑臧城呆上二日,然后再前往那昆仑山。
凉州这里是晋人根据地之一,三人皆是汉人,在这里一点也不受到像在赵国一般的被歧视。于是三人便预备在此地找人询问去昆仑山的路,虽然试图朝圣的人有很多,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回来过,更没有多少人能知道具体的路线。饶是让三人头痛,不过三人还是决定在此处多逗留一段日子,不过偶然在城门处发现一副告示,很多人在围观,不时有人摇头过去,王猛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和祖瑶前去打探。原来凉国世子张重华(字泰临)在立为世子不久之后,竟然得了一场重病,迄今为止还不知道是何病因,生命垂危,于是遍请国内名医,更是贴榜征集来自中原故地的高人求治。张氏一族在本地声望相当的高,私下民众都喊张骏为凉王。此次世子有病恙,百姓也是颇多关心,怕世子有意外,则凉国堪危。
一见这告示,祖瑶便来了兴趣。本来说三人不应该耽误时间,应该即刻赶往昆仑山寻找瑶草的。不过至今连一个向导也找不到,索性在这里打探好消息再说。如果可以治好这世子的病的话,也许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当下二人就开始商议起来。姜青见二人迟迟未过来,也是走了过来。问询二人,二人将此事对姜青言明之后。姜青也是暗许。祖瑶自信满满,自幼便知晓天下药草,跟随师父炼丹治病,疑难杂症也见了不少,于是也想去试试。姜青也哑然,不过这样一试也好,毕竟这张氏一族尽忠晋室,令天下皆是敬佩,若是能为他们做些事,也是一种感谢,感谢他们将此地守护如此,晋朝难民得以在此地保全。当下祖瑶便前去揭榜,围观百姓皆是窃窃私语,期望这两少一老能够救世子于危恙之中。
在侍卫的带领下,姜青领着祖瑶王猛缓缓走入宫中。这边的宫中布置不止有晋国的风格,亦有一些异域情调被调和得非常的和谐。三人不禁暗暗称赞这凉国竟然能在战乱之中保存中原文化并有发扬光大的可能。三人被引入次殿,待命在外面侯着,随时进去传看病情。据身边的数位名医言道,凉王张骏也在宫中,说道这世子的病情,众人皆是摇头不止。似乎是心悸,不过似乎从未遇到过这样奇异的心悸症状。
进去不久的名医很快都出来了。轮到祖瑶了,祖瑶三人一并进入,一进寝宫,看见张骏焦急的在病榻之前等待,张骏果然有一国之君的奇相,非常的俊武。年虽然有三十出头,却看起来相当的英武。不过本来对着姜青非常抱有希望的他,忽然看见三人之中竟然是由这俏丽的小姑娘来望诊,心也一下子不放心,急忙问道:“敢问三位之中,是哪位揭的榜?莫不是这小丫头吧?”
祖瑶不服气这问,反驳道:“自然是本姑娘我,莫瞧不起人。”王猛在一旁也是尴尬,连忙解围,“我们三人之中,数师姐医术最为高深,大王莫不可小觑她,她的医术可是非常厉害的。您放心,且让她一试。”姜青也是咳笑,一早就料到必然会有如此一问,因此也放言让张骏宽心,“我这女徒儿,医术是长江后浪推我这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王先让她一试,老夫在一旁望切亦可。”
祖瑶听到这二人也在拿自己开玩笑,也是窃笑不止。张骏虽然宽下心来,却也不明所以。所以任得祖瑶来望。祖瑶在病榻之前也是望了半天,脸色沉重,似乎这病却非普通心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张骏看到祖瑶的面色凝重,也是急切想知道答案,抓紧时间找姜青看。祖瑶放下世子张重华的手,转身对着张骏及姜青摆出一副苦瓜脸,摇手做无法,张骏连忙要姜青来看。身怕错过这位看似名医的高人。祖瑶走到王猛身边,王猛看着她的眼神,狡黠的眼神差点把他给骗到,不过这个小小的玩笑被王猛识破之后,祖瑶又转过身来对姜青及张骏说道,“你们差点都被我骗了,此病确属心悸之中最难医治的一种,只是这心悸虽然在世人眼中,确属难治之症状,但是我却有良药可治。不过你之前以为我治不好,我就偏偏治不好,谁叫你看不起我的医术的。”本来以为希望渺茫的凉州刺史张骏,以及正欲堵枪眼的姜青,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张骏此时也管不得那么多礼仪了,拉下脸皮,向这姑娘求教。“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我这孩子性命危在旦夕,请姑娘高抬鬼手,救我孩儿一命,我定然重礼相谢。”祖瑶心本来就软,此时见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能拉下面子为孩子求情,而不是派兵强迫自己这二小一老。顿时也被这张骏的人品所感动,心也是软了下来。说道:“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只是这药虽然是良药,药材却不好找。”“只要姑娘你一句话,药材我定当全力购得,请姑娘将药告知,我即刻便派人去找。”张骏确实非常急切的想救这孩儿,祖瑶本就是一个重情的孩子,自幼不知父亲,更未曾得到过父亲的疼爱。因此一时被感动。便决定将师父不久前告诉自己的药方告知。“去年我曾随师父前往岭南及广东一带,师父常说,广东有一种果品。只生长于斯地,名曰龙眼,龙眼,安志强魂,通神明,是治疗心悸的上等药材,我只需新鲜龙眼配合几样药材,便可以治这世子急症。他日若经常服用,定然会安康。只是这龙眼只生长于当地,于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种植。而且极易变质,生长于岭南之地。况且这药中龙眼要是新鲜的,否则药效定然打折扣。若是长期服用,虽然有效果,却依然难以痊愈。你身处凉州,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新鲜的果品,除非你能到晋地住上两年,定可病从根除。”
张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刻先救命要紧,先搜集这龙眼干来,他日我必定请使于晋地,求得这龙眼,以期治我这孩儿。我孩儿已然新立为世子,而且一路艰难,道路不通,恐怕难以顺利前往晋地,这将来之计只有将来再图,今日先图孩儿病好。敢问姑娘师从的这位名师贵姓。”张骏对着姜青一拜,姜青哭笑不得,将真相言明:“我这女娃师从并非是我,其师另有其人,乃是当世地仙葛洪,医术冠绝当代。她医术强于我所言非假,凉王你尽管放心,速速找齐药材。救世子于病难之中。”
张骏一听这祖瑶的师从,一时惊叹不已,这葛洪乃是当世奇人,那这女娃有如此本事自是应当,当下也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向祖瑶赔罪,祖瑶反而脸红不已。
张骏立马安排侍从去搜集药方上的药材,然后请三人暂时居于凉国,奉为上宾。待世子病好再行启程,三人也乐得安排,顺便还可以问询昆仑山故地。当下也不客气的住了下来。张骏这凉州,虽说是贸易中心,可这龙眼,终究很难取得。而且这药,也是葛洪及祖瑶试验发现的,一般人并不知是何物,还是祖瑶亲自随身带来的一些龙眼干派上了用场,果然这药方有奇效,张重华的病很快好了些,从昏迷不醒到病好醒来。当下张骏药安排酒宴,次日要宴请三人,世子也将亲自出来道谢。
在这凉国之中,处处皆透着新鲜和朝气。姜青三人在都城一路逛来,也甚是好奇,为何中原战乱不堪,而这凉国似乎确是生机勃勃。不过当前最要紧的事是去昆仑,所以姜青一行也没有过细的思考,只打算在今日晚宴之时顺便问一下这凉国君主张骏,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晚宴在宫中如时举行。席间已有数位国中重臣,而且似乎张骏和王后均为了感谢祖瑶,也即将亲自列席。世子张重华和长子张祚也将要列席。三人甫一坐定,不一会儿,张骏领着二个儿子也入席了。先行入席的长子身材则是相当的魁梧。但最令三人惊讶的莫过于这世子张重华,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举手投足均带有非凡之气,贵气逼人。真是感叹这张家怎么尽出一些美男子。连祖瑶一时间竞有些花痴起来。从来没看见过这样澈亮的眼睛,毕竟身为爱美爱花之人。对于美的事物有着通彻的爱好。
酒宴开始,张骏先是起身感谢祖瑶,再三为不识祖瑶高明医术而表示歉意。然后再向众位大臣介绍祖瑶,道这便是当世医仙葛洪的徒弟,众人皆是惊讶不已。接着世子张重华便起身亲自去答谢这救命恩人。张重华起身举着酒樽,来到三人面前,依次从姜青开始敬酒,敬到祖瑶之处时候,祖瑶虽说自幼与师父一起,却还是一个女孩儿,对于那种异样的好感还是有感觉的,只是此时祖瑶便感觉到这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孩子,竟然对自己似乎有相当的好感,这感觉怪怪的,也不怪她这样认为,连她两旁的王猛和姜青都能感觉得到,只因张重华举着酒杯预敬不敬,痴站在祖瑶面前,本来预备举杯的祖瑶都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连举起的酒杯都放了下来。而本来都还在互相敬酒畅饮的诸位也均感觉到世子似乎不对劲了。一时间,众人慢慢安静起来,看着这年轻的俊美世子,不知他将要说什么。
本在豪饮的张骏忽然也察觉到自己孩子不对劲,半天站立着不动,莫是病又发了不成,王后也是担心不已,连忙开始小声唤着张重华的小名“泰临”,祖瑶一旁的王猛也是尴尬不已,连咳数声救场,张重华才似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站在美女面前的目的是要谢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于是张嘴答谢,可是话说出口确是“姐姐,你好美。。。”席中众人先是无语,然后皆是豪笑不止,连张骏也是无语。低着头苦笑。举起杯自顾自的倒了起来。王后虽笑,确是怪这孩儿年纪如此之小,竟然如同其父一般,也是少年之时便已无法控制心弦。
本来已经很尴尬的祖瑶,张重华此言一出口,众人哄笑一起。羞赧不已。早已低头不言,没想到这小小孩童,竟然如此直白。只搞得自己恨不得直接使上地遁术躲羞。王猛随时觉得好笑,不过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味泛起。张骏唤住自己孩儿无礼,怎可如此答谢恩人。只是这孩童此刻的荒唐行为与自己年幼之时何其相似,自己幼年之时,亦是凉国神童,处处都比本国同龄人要早熟,这孩儿如此像自己,自己便如同看昔日自己一般,哭笑不得。待众人笑声稍停,便起身赔罪。王后便急忙将孩儿召回自己身边,深怕他又闹出什么花痴举动。只是张重华念念不舍的回坐到母后身边之时,丝毫也没有顾及到什么无礼,只觉得一切似乎是理所当然,喜欢东西便要大声的说出来,张骏也是无语,这孩儿此刻还真是丢了自己的面子,对女色如此迷恋,自己回去自当好好教训他。当下对祖瑶道:“我家孩儿无礼,只因大病未愈,似乎神志不清,请姑娘莫要见怪,原谅小儿无礼之处。”
祖瑶这时方敢抬头,只是简单的礼节性的回答张骏道:“无恙。”众人笑声亦停。酒席之中觥筹交错,乐声又起,歌姬随歌起舞。王猛也从刚才的尴尬之中恢复过来,方才想起有些要事不明,于是向张骏问起:“敢问凉王,可否告知这凉国如何去往昆仑山,我等师徒三人预去昆仑山朝圣,凉王可否指点一二。我等在都城访寻数日,未曾有听闻有人成功去过昆仑山又能成功回归过,敢问凉国离这昆仑如此之近,是何原因,难道去这昆仑山竟然如此凶险,几无人能成功返回?”张骏并不知这三人来凉州为何,本以为三人亦是从中原逃难至此,怎么也没想到三人竟想去往昆仑,更没想到这个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个小女娃,一个老者组成的团队,就这三人竟然想去昆仑山。真是不知道这昆仑之路的凶险。不过说起来,似乎这个国家也只有自己几个人能解答这个问题,而自己恰好是其中一个,也算是还上这三人一个人情吧,于是,众人在沉默很久之后,尤其是王猛,以为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之后,听见一个很磁性的声音答道,“昆仑山可不是那么容易去的,你真的想去昆仑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