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往窗外看去。只见院落中金黄的梧桐树正在夜风中微微摇摆,月色清明,万籁俱寂,看夜色差不多是子时了。
站起身来,正准备去倒杯水,才发现后面多了一个人。一身红色道袍的圣女殿下正静静地看着他。
“殿……殿下,原来你已经到了,哈哈,我刚才有点出神了。”陈谷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心中略微有些激动,虽然昨日杨七夕就已经言明每日子时会前来,但终究太过缥缈,强大的女子,无敌的力量,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美好的梦,梦醒之后,一切都没了。而如今,直到杨七夕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陈谷雨才真正放下了心,喜悦充斥着心间。
杨七夕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来多久,见你看书这么认真,也就没打扰你。”说完话,她就着旁边的椅子便坐了下来,动作自然,神态惬意,没有丝毫的别扭与羞涩,彷佛这个才认识两日的陌生男子的卧室对她而言只是普通的客房罢了。
她不在意,陈谷雨自然也不会多想什么,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两人便面对而视。
看着面前少女仍旧稚嫩但已然美若天仙的面孔,陈谷雨的心中不禁微微荡漾。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或许喜欢的,便是这种朦胧的感觉。
杨七夕注意到了他灼热的眼神,脸颊微烫,有些薄怒,也有一种没来由的情绪。
彷佛他们真的有缘一般……
“咳……修炼一途注定是繁琐艰难的,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今日我要教给你的,将会是你未来成就的基础……平地要起高楼,基础是最重要的,修炼也是一般,接下来我要讲的,便是怎么修炼与问经。”杨七夕轻咳了一声,迅速平复下自己发散的思维,神情严肃进入了正题。
修炼之事,不可马虎。
“嗯…好。”陈谷雨也马上认真了起来。
“我昨日说过,道法就是操纵之法。而操纵的事物,就是心中所问的那部经书,所以我们称之为问经。而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问经,问出一部经书,专属于你自己的经书。”
“那我要怎么找到这经书?”
“这个不急,我们先搞清楚,什么是经书?”
“经书?”陈谷雨皱眉,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记载着一些东西的书吧。”他回过身,拿起了刚才的《帝国军事史》,“比如说这本?”
杨七夕摇头:“这只是小道,在我们修炼中,经这个字代表着很大的含义,是为宗经。你看这天地有经纬,故天道有规则,而经书,便是所有典籍中的经纬,是承载了文化的精华。”
说着话,她指了指空中,说道:“你看得见吗?”
“什么?”陈谷雨一愣。
“虚空,充斥在这片天地中的虚空!”
陈谷雨仔细地看着,看到了黯黄色灯光下的墙壁,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七夕轻笑:“的确看不见,但是我们知道,这天地中看不见的就是虚空,因为我们可以用文字把它们记载下来。”
陈谷雨若有所思,抬头又看了看,最后眼神一亮:“你是说,这文字就是经书?”
“也可以这么推测,不过更对的是所有有意义的文字便是经书。文字承载了这片天地的一切,所有的文字汇聚成了经书,经书便是天道实质的体现,阴阳五行,风雨雷电,七情六欲。天道无形无情无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问经去了解。在问答之间沿着寻道路前行,这便是修炼!”
杨七夕忽然悠悠诵道:“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参物序,制人纪,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
陈谷雨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博大精深,努力地将之记下。
过了许久,杨七夕的声音响起:“感觉怎么样?”
陈谷雨老实摇头:“之前的有些能听懂,但后来那个就不懂了。”
“没事!”杨七夕轻笑,“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现在我们就来说说怎么问经吧,问出属于你自己的那本经书,它会有自己的属性,但更多的,是你要在问经中去映衬这片天地。”
“来,静心凝神,神识出窍,观自己所想,问自己所思。”杨七夕说着,手指了指书桌对面的牀,“你盘膝坐在牀上,我引导你神识出窍。”
陈谷雨依言上牀,盘膝坐好,闭上双眼。杨七夕起身,双手捏印,光明在指尖酝酿,时沉时浮,其间有爆炸的气息传出。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片刻后,见陈谷雨收心完毕。杨七夕右手成指,左手执印,光明凝聚成一道细线汇于右手指尖。杨七夕咬了咬嘴唇,纤细的指尖点出,点在陈谷雨的眉心中。光明大作,照亮了整个房间。
陈谷雨想自己应该是坐在一片光明中。只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身体很轻,彷佛一下子就可以飞起来。他纵身一跃,便觉得自己一下子穿梭了时空,正飞向一个未知之地。
“这……就是神识出窍吗?我在哪儿?”
眼前模糊一片,陈谷雨想要睁开眼,却发现双眼火辣辣地,怎么也睁不开。他感觉踩到实地了,这应该是一个有人的地方,因为旁边渐渐地传出了嘈杂的声音。
鼻尖有一股浓重的湿重气传来,是独属于春天的味道。他还闻到了桃花的清香,混在春天的气息里,浓而不厌,妖而不媚,芬芳四溢。
但陈谷雨还是睁不开眼,只能摸索着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来到了水边,这里也有着桃花的清香。
似乎还有着杨柳在抽打着自己的脸颊,陈谷雨挠了挠痒,侧耳听去,因为他之前听到这里有说话声传出。
“姑娘,敢问芳名?”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叫杨七夕,娘亲说我是七夕节出生的,以七夕为名,向织女娘娘乞求巧智,家里人都叫我乞巧。不过,你可以叫我七夕,你呢,叫什么?”这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似乎还有点熟悉。
“小生叫陈……”陈谷雨正准备听下去,那个男子的声音却渐渐地消失了。周围的喧嚣声也没了,寂静一片。陈谷雨只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便又飞了起来,向着远方飞去。
周身忽冷忽热,像是不断在烈日与冰雪中徘徊着,有那么一瞬间的黑暗,即使紧闭着双眼也能察觉到那种阴冷,与此同时,耳边还开始缭绕起许多哀嚎的声音,如泣如诉,彷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心寒。
不过这一切结束得很快,黑暗退去,当陈谷雨尚未反应过来其中的变化,光明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身边。
渐渐地,陈谷雨睁开了眼,视线所及,皆是光明,没有了之前的桃花杨柳,也没有了什么男女之音,黑暗与哀嚎都消失了,只剩光明。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了光明中。
光明其实是很虚幻的东西,本质上就是光,无数的光,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所谓的光明。
但不知怎么的,陈谷雨忽然不这么认为了,彷佛是灵光一闪的冲动,他发现这一片光明似乎有生命,而且也不是由无数道光组成的,或许只有那么两三条。
因为他发现左边的这片光明,他很熟悉,似乎刚才在右边看到过。渐渐地,他有了一个猜想,或许,这片光明真的只是由那么几道光高速运动汇聚而成的,掌握那几道光,便是握住了这片光明。
他这样想着,手便向前方抓去,只感觉手臂一僵,似乎有什么东西沿着手臂进了自己的身体,再抬头望去时,周围的光明似乎暗了许多。
陈谷雨脸色一喜,觉得这个方法可取,双手急切地向前方探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明渐渐地消失,周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但他自己的身体却是发出了极灿烂的光明,一道道的光束在他的身体中游走着,他的脸色时明时暗,最后闭上了眼,静静感悟。
陈谷雨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有种奇妙的感觉,彷佛体内的那些光束变成了他的手臂。他所思所想,光束都能够进行执行。
他轻轻地睁开眼,看向这片已成黑暗的天地,视线所及,皆是空无一物。只有他这个光源一样的东西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照亮着周围的一切,并且向四方辐射出去。
他彷佛明白了什么。
于是,陈谷雨慢慢抬手,如同杨七夕般,捏了个印,道:“我是光。”
他又道:“问经,我为光明。”
他接着道:“第
一页,问天地之力。”
此时,天地之力便是他的光明。于是,天地如同碎片般裂开了,碎片背后是无尽的光明袭来。
他眯着眼想看清这一切的变化,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直到黯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陈谷雨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而他的对面是杨七夕,这位圣女殿下也坐在了牀上,用白皙如玉的双手抵着他的双手,发散着微微的光芒。只是她的脸色很是苍白。
杨七夕见他醒来,默默收回了双手。片刻后,轻轻问道:“怎么样,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是光明,无尽的光明。”陈谷雨有些恍惚地回答,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没有把他听到的那段对话说出来,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我叫七夕,小名叫乞巧儿……”
这应该不是眼前这位圣女殿下吧,陈谷雨摇了摇头,苦笑。
“竟然也是光明。”杨七夕默默念叨着,又出声问道,“那么,有几道?”
她没有解释是什么几道,但她知道,他会明白。
果然,陈谷雨在心中默数了会儿,轻声道:“有四道。”
在那片光明中,由四道光束构成,皆被他收了。
杨七夕听到他的回答,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陈谷雨等了等,却没见杨七夕说话,有些奇怪,终于没忍住问道:“那四道是什么?”
杨七夕听到他的问话,抬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那四道光束,给你的感觉,是不是一道炙热,一道冰凉,两道充满了生命气息?”
“对,一点不差。”
陈谷雨有些惊讶,想不通为什么圣女殿下可以知道的那么清楚。
杨七夕看着陈谷雨惊讶的脸色,终于解释道:“这样说吧,问经只是一种操控手段,而一个人的实力,还取决于操控的物质。比如我们的光明,相信你也瞭解到了所谓光明的本质。经过我们的研究,光明被我们分为了十八种。而光明又是操控的物质中极其强大的一种,远胜于五行之一。”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你那便是其中的四种,炽烈之光,极冻之光,生命之光,奥义之光。掌控的越多,那么自然也是越强。”
陈谷雨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对于杨七夕所说的我们,有些好奇,显然能够掌握这一切知识的,势力绝对难以想象。但在古唐国,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当然,既然杨七夕没解释,他也不会去问。
陈谷雨突然问道:“殿下,似乎你……也是光明?”
杨七夕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淡淡回道:“我跟你的能力完全一样,连掌握的光束也一样。”
陈谷雨看着杨七夕淡然的脸色,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她说的有缘。
他没有说下去,免得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那么,那些光束我们还可以怎么得到?”
杨七夕回道:“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便是问经时,就是你刚才经历的,但一人只能经历一次。第二种,便是机遇,机遇一词太过玄妙,你以后自会明白的。”
陈谷雨点了点头,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杨七夕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色已亮,准备离开了,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陈谷雨的牀上,两人相对而坐,近半个晚上。
偏偏这时,陈谷雨也抬起头,对上了她的双眼,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顿时,杨七夕便感觉自己的双颊火烫烫地,红霞飞上。
杨七夕轻咳了一声,慌忙下牀离去。
陈谷雨看着她曼妙的背影,那一身大红色的道袍,微微摆动着的马尾,都轻轻地牵动着他的心。
他想到了刚才问经时的那段对话。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我可以叫你七夕吗?”
那个远去的背影停住了,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只是隐约可以看见,那个晶莹的小耳垂似乎有点微红。
沉默许久,杨七夕离去。
正当陈谷雨失望之时,一个轻微的“嗯”传来,从深邃的夜空中,搭着秋风而来。
她清清朗朗的声音终于传入了他的心底。
陈谷雨一时间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