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袖惊叫了一声,忙拿出怀中的绢帕将那些仍留下掌心的热水擦去,陈谷雨一动不动,任由她处理。直到唐云袖细心地擦拭好,抬起头来,才发现陈谷雨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的内心也不由慌了起来:“阿雨,那个告示,只是想起来有点奇怪罢了,你不要多想……”
陈谷雨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有些回过神来地说道:“我成为修炼者之后常常会心血**,这方面的感觉很准。你刚才一说起那个告示,我全身的道力就无故沸腾了起来,整个人都如同禁闭在无尽的黑暗里,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窒息,心一直扑通扑通的跳,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可是……”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捏碎的杯盏,那丝毫没有痛楚的热水浸淋:“刚才的一刹那,我感觉我已经不是我了……”
唐云袖浑身一震,慌忙抓住陈谷雨的手,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感觉,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哪怕是在演武的时候,李绍元的箭直逼我的心脏,我被束缚在原地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我都没有那么绝望过,我刚才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陈谷雨低低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我要去看看。”
他很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站起身来,唐云袖死死拉着他的手:“阿雨,你想多了,真的,笙儿妹妹只是有事离开了下,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陈谷雨在笑,虽然无论是嘴角还是眉间都没有一丝的笑意:“云袖,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莫非也是猜到了什么?”
唐云袖使劲地摇着头,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也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怕她那第六感带来的猜测会成真,虽然没有一点依据,整个事情看上去都像是最简单的巧合,可是陈谷雨的状态让她怕了,她怕陈谷雨这一去两人会就此永别……她根本不敢想,如果这所有猜测都是真的、预感也是真的,这件事情的背后会有着多大的阴谋……
“阿雨,别去……”
“不要担心,我只是去看一看,笙儿很少去内城的。”陈谷雨依旧在笑着,然后轻轻挣开了唐云袖的手,“云袖,这次谢谢你了。”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屋子里。
唐云袖再也没有忍住,低低地痛哭了起来。
仅仅是一个猜测,便让陈谷雨整个人都变了,唐云袖心中惨淡,难以自持。她不想去相信什么猜测与感觉,可是自昨日起她就无故地觉得那个告示很奇怪,其他姐妹都觉得是她想多了,可是她却一直在琢磨,直到今日,方才一提起,冥冥之中就给两人带来了同样的一种预感。
如同是天意注定,那是一种束缚在命运之下的无力感,让她无助地痛苦,她在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一个妹妹了,她更担心,那个男人的离去,会失去得更多。
灵秀楼里,莺歌燕舞,彩带飘扬,到处都是盎然的春色与讨喜的欢笑声。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闺房里,有人哭得那么伤心与绝望……
陈谷雨出了灵秀楼,脸色沉凝而可怕,径直向着内城而去。
内城是有侍卫守着的,寻常时候普通百姓根本进不去,陈谷雨虽然有了身份与地位,但此刻自然没把象征的牌子随身带上,他成为学府弟子的时间又尚短,也不存在刷脸的可能性,因此他根本没打算从正城门进去,直接便是越过了城墙,途中有人看到,也是被他直接打晕。这个时候的陈谷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一路上,都是零落在地的彩带绸缎,鞭炮礼花燃放后的废渣,学府一行人已经进了城主府里,或者说,庆功宴已经开始了。不过陈谷雨不在意这个,他要去的衙门是在城主府几条街外的角落。
衙门是城主府下的那些官员处理事务的地方,有时候李峰也会前去那里。而且,这样的衙门是统筹一切的,城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务最后都会汇总到这里。衙门的明面主事人是城令,虽然听上去权力很大,但是在西川帝国的官员制度中,由于是城郡制,掌握权力的都是城主郡守,城令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衙门的管家而已。
威严的衙门外有两尊异兽,而在异兽的另一侧,便是一块由黑墨石雕刻而成的石碑了,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白羽笔写着字,这便是衙门时常会动用的告示。由于内外城之间进出限制,七天中只有一天才会开放,所以这告示上的东西也常常许久才会一换。
陈谷雨靠近了看,果然,与唐云袖说的一般,是一则看起来很普通的警示。
“今日午后,风雨交加,在内城善德坊外,有骄横女子冲撞雷府贵人,并且擅自动手共造成一死一伤,巡逻卫及时赶至,劝阻无用后,将女子就地击毙。特此告示,以正帝法,以儆效尤!”
底下写明的时间是昨日。
“雷府吗?”
陈谷雨微微念叨着,眼神中有寒光闪烁,无论是突如其来的绝望感还是唐云袖所提及的奇怪之处,都只能让他有所猜测,可是这个雷府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往坏的地方去想,在这宁海城里,他们一向与世无争,在成亲的时候虽然与李家出现了一些矛盾,但不至于会惹出什么事。只有雷府,雷府昔日天才雷动的死,虽然一直是未解之谜,但陈谷雨的异军突起,雷府相信已经猜测出许多了,因此若真要说有什么大仇,也只有这雷氏一族。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往往太多的巧合组合在一起,那已是必然。
“嘭嘭嘭!”
陈谷雨左手握拳,便是疯狂砸在了衙门口的请命鼓上。
足足几十声后,衙门的大门才后知后觉地打了开,一个国字脸的捕快走了出来。虽然脸型看上去很是正义,但是那眼神却是不住地转着,让人厌恶。他乜着眼打量了下陈谷雨,尤其是在服饰上顿了顿,马上换上了一副奉承的笑意,飞快就奔了出来。
“这,这不是学府的大人吗?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小人姓宋,来,大人里面请。”
宋捕快的变脸可谓极快,原本那股懒散气顿时消失,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作为一个小人物,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光是很不错的,从来没有认错过人。比如说这宁海学府的制服,因为是最近才穿戴出来,所以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可是他了解过,这才使得
这次没有认错人,不然的话,若是自己嚣张错了对象,让大人心生不满,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谷雨对于这样的人物没有任何的想法,他只是指了指衙门外的那块石碑:“我要知道这件事的一切。”
宋捕快疑惑地往外望去,看到那告示后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很快就恢复,但还是被一直细心观察着的陈谷雨注意到了。
宋捕快呵呵一笑:“大人,这件事就是一件普通的巡逻卫执法的事,哪有什么前因后果……”
陈谷雨淡淡看着他:“那你紧张什么?”
“我,大人说笑了,小人哪有紧张,呵呵。”
陈谷雨继续说道:“莫非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宋捕快浑身一颤,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大人,您还是别为难小人了,我只是一个小捕快……真的,我承认,这个告示城令大人看上去的确很在乎,时刻注意着,但其他的小人就朕不知道了。”
“时刻注意着?”
陈谷雨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会成真,“说!”
他一声怒吼,宋捕快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大人,说什么啊?”
“尸体呢,既然是被你们巡逻卫所杀,那么尸体呢,我要看到尸体!”
宋捕快脸色的惧色更深:“回大人,那个,尸体没了……”
“嗯?”
“大人,是真的,虽然那女子的确是被巡逻卫击毙,但是当时偏偏不巧地走水了,尸体被火一烧彻底没了。”
陈谷雨冷冷看着他:“你是把我当猴耍吗?那边明明写了,午后风雨交加,这种情况下还能起火,还能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前将尸体给烧没了?!”
“呵呵,那个大人,也可能是在屋子里面,听说是善德坊中走水了……”
“明明在街上起的矛盾,屋子内走水,相距这么远,竟然还能烧了尸体。”陈谷雨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的眼神冷漠而无情,杀气外露,寒声道:“满嘴屁话!莫非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如此毁尸灭迹!”
宋捕快被那浓稠的杀气吓得直不起身,不住地叫嚷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知道啊, 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这些都是听巡逻卫的大人说的,我不在场啊!”
陈谷雨的杀气一缓,闭上了眼,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问道:“好,我不关心这些,现在我要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
宋捕快没有发现陈谷雨的变化,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姓苏,叫什么苏笙儿,小人不是很记得了……听巡逻卫里的大人说,那女子忒是骄横,屡次劝阻都不听,还企图对……”
宋捕快的话没有说下去,无声无息中,他手中的那柄制式长剑已经出鞘,握在了陈谷雨的手里,最后刺在了他的胸膛。
宋捕快的眼睛睁得很大,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倒地,气息断绝。
“啊啊啊!”
“啊啊!”
杀了人的陈谷雨倒在地上,却是如同疯了一般,痛苦地嘶吼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