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衙门外染了血,陈谷雨痛苦地嘶吼着,像是一只受伤的猛虎,外表哪怕再强大,可是此刻,是真正脆弱到了极点。他愤怒地悲伤地喊着,哭泣着,甚至是不断地锤着地,身上尽是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的预感成真了……
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个月前的暂离竟会是永别!
“不可能的,不,不可能,笙儿怎么会死?”
陈谷雨咬着牙,站起身来,看了看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宋捕快,脸上杀气弥漫,转身便是冲入了衙门中。
紧接着,有喧嚣的叫喊声,凛冽的兵刃相交声响起,仅仅是片刻,衙门内便已经寂静地再无声响,彷佛里面的所有人都不见了。随着低风拂过,有让人作呕的血腥气迎面而来,浓稠得如同是来到了地狱,不忍直视。
只见偌大的衙门内,尽是残肢断臂,几十具尸体倒在草团上、花圃间、檐角下,或是穿着侍卫捕快的衣服,也有一些是奴仆下人的服饰,但同样的没有活下来,陈谷雨便是踏着这一地的血水直接入了公堂之中,抓起了那名姓单的城令。
单城令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身材瘦弱,看上去只是个师爷的料,此刻正躲在桌下瑟瑟发抖,被陈谷雨抓起来时却还想装出一个威严的样子:“你,你究竟是谁,竟敢擅闯衙门,你活得不耐烦了!”
单城令吼了几声,抬头一看,却是差点吓晕了过去。
只见陈谷雨已经将剑刃抵在了他的喉咙处,有丝丝血迹流下,他心中一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更有疼痛传来,让他马上闭上了嘴。
最恐怖的,是陈谷雨的双眼,已经没有了昔日那个阳光青年的澄澈深邃,而是一片血红,宛如一个恶魔,这也是让单城令不敢说话的原因。
这,这哪是什么悍贼啊,这简直是个魔鬼……
“我是陈谷雨。”
陈谷雨嘶哑着嗓子开口。
单城令一听,却是彻底明白了过来:“我,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放开我……我跟你说,你任何想知道的……”
陈谷雨冷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将长剑轻轻递前,剑尖已经没入了脖颈处,单城令大喊一声。
“痛,痛,痛,大人饶命,我说,我说便是。”
陈谷雨的手微微一顿。
单城令惊惧地咽了咽口水,喘息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城主大人让我写的告示,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真的。”
眼见陈谷雨听了后没有任何的表示,那柄长剑的寒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单城令眼神一暗,可是他马上又喊了起来:“等等,还有还有,我又想起了,城主还说了,若是你……你来找了,就如实跟你说,还,还……让你尽管去城主府找他,他会告诉你一切的……”
在死亡的威胁下,单城令哆哆嗦嗦地说完了这句话,又抬起头颤着身子看了看陈谷雨:“那个,大人,我该说的多说了,你能不能把这剑拿开,这衙门的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也不会跟城主说什么的,呵呵……唔!”
单城令的话说到一半,唇角便是吐出了血,他拿起手愤怒地指着陈谷雨:“你,你……”
陈谷雨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仔细地看了看剑上的血迹。他的眼眸中血色更深,身上的杀气更为浓稠,彷佛是一支离弦的长箭,整个人都狂暴而充满锋锐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李峰,李向前,你们找死!”
陈谷雨低低地嘶吼着,一拳砸下,将单城令的尸体直接穿透,血水、脏腑、细碎的骨肉全部依附在手掌上,陈谷雨却仿若未知。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愤怒而压抑的状态,他已经记不清楚一切了,他只知道笙儿死了,他要报仇,他很愤怒,他要杀,杀,杀尽所有与这一切有关的人!
下一刻,陈谷雨走出了宁海衙门,道力一直都疯狂地不计代价地运转着,不考虑恢复,也不考虑所会导致的后遗症,他轻轻地往那背后一指,无形的火焰瞬间从虚无中而来,从无色幻化成深红的一片,直至吞没这整座府邸。
肮脏的,污秽的,都将逝去。
愤怒的,疯狂的,必将燃烧一切。
陈谷雨提着那一柄在刚才的短暂片刻已经刺入无数人胸膛的长剑一路踩着随他步伐而流淌的血水向城主府走去。
一路上,许多人都看见了,惊恐地退散开来。
有人想去衙门报案,以为是哪里跑来了一个凶徒,结果却发现衙门之地已经只剩残骸废墟,道力之火又岂是凡间之木所能抗衡的,宁海衙门一应四十三人全部失踪。也有人认出了那是宁海学府的制服,更是惊骇地难以复加,只好躲在旁边看着,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谷雨的眼眸一片血色,似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整个人都带着血色而来,彷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不敢接近。
有人得到了消息,连忙跑进了城主府,来到了李向前的身边。
“少爷,那个陈谷雨过来了!”
此时的城主府里,觥筹交错,一片和谐,几十桌宴席依次摆开,丫鬟仆人在其中穿梭,端菜饮酒,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李峰等几位巨头与宁海学府的众人。
李向前是没资格坐在那里的,而且他那个铁剑学府的身份太过尴尬,与宁海学府犯冲,只能往后面坐。不过想想即将发生的事,他倒也乐得清静。
听到下人的禀告,他点了点:“他去过衙门了?”
“应该是的,身上有很多血……”
“呵呵,那就好。”
李向前笑着饮酒,神色淡然,似乎将这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一点都不着急。
倒是旁边的那个下人心中慌乱:“少爷,这件事可是被那陈谷雨知道了。我们的计策不应该出问题的啊,一个寻常的告示而已,他怎么会发现的?是不是我们中间有什么人在告密?”
李向前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饶有意思地说道:“修炼者感情至深,自然心中会无故生出感应,不足为奇。至于有没有人告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就是要让陈谷雨知道这件事,他越早知道便越好,如果陈谷雨自己发现不了,我们还要主动去告诉他呢!”
下人神色一变,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去告诉那个陈谷雨,我们杀了他的妻子?”
“是。”
李向前淡然点头。
这个下人虽然是事情的参与者,也是他的心腹,但说到底只是知道其中一部分事情而已,他以为是李家看那个苏笙儿不舒服,所以藉着陈谷雨不在的时候假用巡逻卫除之,他哪里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陈谷雨,让陈谷雨知道,让陈谷雨愤怒,让陈谷雨找上门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目的,衙门里的人知道那个告示有猫腻,但却不知道其中关键,所以被李家所弃,成了陈
谷雨剑下的冤魂,也成了不久之后可以藉以发难的牺牲者。
这个下人知道一些,但他知道得还不够多,所以只能用作监视者,用来探查陈谷雨的动静,并不足以接触核心事件。这次事情影响重大,是用他们整个宁海一脉在做赌博,因此李峰与李向前都格外警惕,绝不多说一句话,不过从现在来看,一切都很顺利,陈谷雨知道了,从而发狂,杀了人,然后向城主府而来,一环一环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下。
看着首席正与刘府主谈笑风生的父亲,李向前再次痛快地喝下了酒。旁边的下人低着头,似乎是在消化李向前说出来的一部分真相,他怎么也想不通哪有杀了别人的妻子还主动去告诉人家的,这算什么?
这算阳谋!
算准了陈谷雨性格的阳谋,陈谷雨一定会怒,会失去理智,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们现在就是在等着陈谷雨主动来冲击城主府,在众多贵族、众多高门的围观下,做出这等蔑视朝廷之事!
下人低头冥思苦想,所以没有看到李向前端着酒盏的那只手其实一直在抖动着,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也说明了这位幕后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他在担心,担心陈谷雨,一个发怒的修炼者会有多可怕。
城主府的常备军中也是有高手的,不过实力都不算强,宁海城最高端的力量一直都是学府,其他的城池也大多如此,但是这一次,学府会为他们李家出手吗?
想着郡城里发生的一切,李向前觉得学府不倒戈一击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幸好自己父亲手段高超,提前控制了刘峥的家人,这样应该就能保证学府的人不插手了吧。
李向前再次咽了下本该美妙无比的酒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会他一定要躲在最后面,反正宁海城的人多得是,等他们都死了再说吧,对了,自己还有那位黑影前辈,他答应会帮自己的……
李向前想起了那天在郡城里,李轩辕投下的那颗石子,将平静的水面惊起了滔天波澜,无数荷叶因此而碎,石子却没有任何损伤,如今,自己也如石子一般,彻底将宁海城的平静打破了,在即将掀起的暴风雨中,自己能够如那石子般存活下来吗?
一定能的,不过区区问经第三页而已……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
歌舞声再起,有乐伶弹奏起了喜庆的曲乐,也有特意请来的几大花魁在正前面的舞台之上轻歌曼舞,夏日的气候当真是男人这种生物最喜欢的。花魁们穿着暴露,扭动着性感的身躯,展示出了她们的美妙姿态,显然,她们也清楚,这样的庆功宴可以说是代表了整个宁海的最高庆典,这其中每一个人拿到外面去都是跺一跺脚震动外城的大人物,若是让他们其中一个看中了,下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城主,阿雨怎么还没来?他没在家里吗?”
“呵呵,刘府主放心,快了,我已经得到消息,陈公子就要到了。”
首席上,李峰笑着放下了酒,又与刘府主谈笑了一句,心中默默说道:“差不多是时间了。”
显然,李向前派人盯着陈谷雨,这位老谋深算的城主大人更是不可能错过。
下一刻,城主府的大门被人直接轰碎,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离得大门近的那几桌,更是有几人躲闪不及,瞬间被高速飞来的木屑砸了个头破血流。
一个看上去有点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目光冷漠,扫视着这欢歌笑语的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