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风声雷霆声,声声入耳,响彻在宁海城的上空。内城的几大要道上,尽是一片模糊,路上的行人已经全部消失了,原本还是有一些喜欢雨中漫步的才子佳人的,毕竟有仆人在身旁撑着伞,对他们来说并不碍事,雨中赏景与邂逅,岂不美乎?但后来,不知是因为雨水实在太急还是得到了某个来自家族的命令,这些人也飞快消失在了雨帘朦胧中。
今天的宁海内城,显得格外的宁静。
只有零散的巡逻士兵还穿着铠甲在风里来雨里去,防止着一些特殊情况的发生。
善德坊里,因为店铺的大门紧闭,所以里面的人倒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在收好了笙形盘扣后,苏笙儿与丁老板讲了些许生意上的话,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
“苏丫头,不多留一会儿吗,这雨看样子是不打算停了,你这样回去太急了吧。”
“不用了,这次来已经是打扰了。”
“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这善德坊在午后从来都是没生意的,何来的打扰……真的要走?”
“嗯,打算再去布坊看看,这场雨太急,之前布匹还晒在外面,我不放心,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那也好,来人,拿把伞过来!”
丫鬟应声,丁老板将伞交给了采儿,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奇了怪了,这夏天午后的雷阵雨怎么下那么长,我宁海本就是多水之地,照这样再下下去,怕是要患涝灾了。”
苏笙儿向着丁老板微微福了一礼,将手中放着盘扣的包裹握紧,抱在了怀里,转身告辞离去,采儿紧跟在身后。
善德坊的大门刚一打开,天边便恰好闪过了一道苍白的闪电,照得苏笙儿的脸颊上也是雪白雪白的,显然,她的心里有些害怕。
丁老板已经赶了过来,皱眉看了看外面,又使劲将大门关上,“砰”的一声,这是狂风刮动的声音,直直地击打着所遇到的一切阻碍,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那隆隆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天上的轰鸣声,也让苏笙儿不知不觉中抓紧了包裹。
“唉,算了,别走了,这怪天气,别说是一把纸伞了,给你十把也不顶用,你们两个丫头怎么撑得住。”
“可是……”
“别可是了,就安心在这里呆下吧,这雨不停,你们还是不要走了,若是出了什么危险,这阿雨回来后还不是要把我恨死……”
丁老板摇了摇头道。以他的身份与地位这话一说出来,倒真是有种气势俨然的感觉,让人不敢相拒。苏笙儿想了想,心中也的确是有些惊惧,女孩子大多都是怕打雷的,陈谷雨又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再加上一个比她还小的采儿,实在是为难,只好点了点头。
丁老板招呼着仆人换了新茶,两人坐在藤桌前,再次谈起了之前的话题。一切都归于宁静,而在这一刻,除却风声雨声与各种撞击、扑腾、雷霆的声音之外,外面却忽然响起了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丁老板与苏笙儿的交谈戛然而止,都有些意外地向外面望去。
这种天气,外面有人那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害怕这种恶劣风雨的,但是忽然出现瞭如此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就绝对是一件怪事了,而且脚步声越来越响,显然,是冲着这里来的。
丁老板率先起身,向着门口走去,紧接着,那边便传来了剧烈的撞门声,以及丁老板的一声怒吼。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
“砰!”
刚刚因为风大被关紧的大门再一次开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疾风的缘故,而是被人用柱子直接撞开的。
丁老板一个踉跄,被那突然而来的大力撞倒在了地上,雨水扑进,湿透了那一身黑色大褂。此时,那些原本在睡觉的夥计们都被惊醒了,一个两个冲上来想要扶起丁老板。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想干了吗,放肆!”
丁老板的年纪大了,骤然遭此冲击跌倒在地,身体骨已经开始发虚,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减,再次怒声吼道。以他的身份与地位,的确是有资格说出这种话,若是在平时,即便是城主府在他面前也要思量再三。
不过走进来的五个人却没有任何犹豫,伴着风雨而入,身穿黑色的甲胄,手持长刀,灰色的皮靴踩踏在善德坊木制的精贵地板上,瞬间就破坏了原本高雅的布置。
“丁老爷,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可听不懂。”
丁老板似乎是认出来人是谁了,面对着那亮晃晃的长刀根本不畏惧,甩开伙计的搀扶便走了上去,指着骂道:“我知道你是谁,城主府的巡逻卫兵长是吧,你想干嘛,私闯民宅?还是闯我的善德坊,谁给你的胆子,是李峰那个老东西吗?”
那个叫做一号的卫兵长轻轻一笑:“丁老爷,你也说了,你这是民宅。我们是不可以私闯,但是我们这一次是奉了衙门的令来捉拿犯人,怎么?丁老爷,你是要抗命吗?”
“犯人?什么犯人?我善德坊里不可能会有犯人!”
“有没有可不是你丁老爷说了算,衙门之令白纸黑字在此,你敢阻拦!”
丁老板冷冷接过了那纸捉拿令,几眼扫过,咬牙道:“你们想抓谁?我可是事先说明,我这善德坊里皆是清白之人,我敢拿我的名誉来担保,你若是拿错了,想要送回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呵呵,丁老爷放心,我们虽然入了这善德坊,但抓的人却不是你们善德坊的,所以丁老爷你这威胁可并没有什么用啊。”
丁老板的声音微微一滞,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刚想发怒,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哑然向后面看去:“是她们?”
“对啊,丁老爷,这两个只是你的客人,并算不得善德坊之人,你应该不会阻拦吧。”
苏笙儿与采儿站得远,听不清楚那边在讲什么,只是能够感觉到丁老板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了。
“她们犯什么事了?”
“在今天早些时候,她们进这内城冲撞了雷府的贵人,对雷府的少爷造成了一些不好听的伤害。丁老爷,我也不瞒着你了,你应该是知道的,雷家自从那雷动死后,已经在为后代传承考虑了,结果好不容易又培养了一个,结果,嘿嘿,那种东西我们男人都懂,我就不解释了,的确是不怎么好听。”
丁老板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难言之隐,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马上走了过去,向苏笙儿说明了这些事。
苏笙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理喻。她知道雷动,并且印象很深,但是其他什么雷家的贵人,她根本不认识,更不用说什么做出那等羞人的……废人家后代传承的事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要诬陷自己,可是想到了也没办法,她只能无助地看向了丁老板,陈谷雨不在身边,她一个弱女子只能依靠这些有过交情的长辈。
丁老板凝重地看向她:“真的没有?”
“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雷家的人。”
“好,明白了。”
丁老板苍老的脸上重新带起了一丝笑意,似乎是想要缓解这时候的压抑情绪,缓缓说道:“既然没有,那不用担心,有我在,城主府又如何,没有谁可以从我手里带走一个人!”
他走了回去,看着那五个面无表情的士兵,挥了挥手道:“滚吧。”
五人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不忍也不怒,彷佛是一座机器,没有任何感情思想。还是为首的那个卫兵长开口,他轻轻挑了挑眉毛:“丁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问过了,根本没有你们所说的事。你们滚吧,这次老爷开恩,饶过你们的擅闯善德坊之罪。”
“丁老爷,你这就是无理取闹了。她们说没有就是没有吗?若是如此,那还要我们巡逻卫、还要衙门做什么,捉拿诏令都在这里了,难道还会有假不成?”
“有没有假我不知道,我相信她们就够了。你们既然这么肯定,那拿出证据来啊,人证物证等我看了,再来我这抓人,没有的话,快给老夫滚!莫要等我发怒了,区区巡逻卫,我可不会给那姓李的面子!”
丁老板吹胡子瞪眼地骂着,霸道十足,根本没把这些让普通百姓闻之丧胆的士兵放在眼里。
那个唤作一号的巡逻卫兵长沉默了一会儿,原本脸上带着的浅显笑意也消失了,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意:“丁老爷,你这是决定要保她们了?”
丁老板说到底还是普通人,察觉不出那就在之前瞬间浓密起来的杀气,只是浑身一冷,可是很快便被愤怒所覆盖:“保她们?呵,是你们承认了吧,又是诬陷又是捉拿的,好一个城主府,好一个姓李的,你们想干什么?还是因为那次成亲时的事,你们李家这肚量可真是让人笑话啊!”
一号卫兵长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嘲讽:“别人叫你丁老爷,可在我看来,你还是叫丁老鬼吧,因为你马上可以去做鬼了!真是愚不可及!”
“你,你混账,混蛋东西,找死不成!”
丁老板不断地喘气,脸色铁青,胡须一翘一翘的,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若是此刻手中有个武器,哪怕只是拐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砸将过去,砸死正好,砸不死也可以一泄心中之怒,可是好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卫兵长没有动怒,飞快收敛了笑意,冷冷道:“老东西,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们,死定了,若是你不识趣,下场你也明白的!”
此刻,苏笙儿她们二人也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一惊,脸上唰的一下褪了血色,慌乱不知。
丁老板毕竟是有地位的人,怒过之后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听到这话,眼神一冷:“你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一定要死人,至于会死多少人,就全靠丁老爷你的想法了。”
丁老板很聪明,虽然久居高位已经让他很少去勾心斗角了,可是这话一出,顿时明白过来,寒声道:“这是谁的意思,你们的,还是李峰的?你们想找死不成,她们是陈家的人,是学府的家属,你们这么做,承受得了代价吗!”
“代价?什么代价,杀两个人而已,谁能给我们代价,啊?哈哈!”
“刘府主马上就要回来了……”
“刘府主又如何,我们不仅要杀家属,我们就连背后那人都要杀,区区一个刘府主,挡得住吗,他敢挡吗!”
“啊……”
苏笙儿一声尖叫,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冲着陈谷雨去的。
丁老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杀陈谷雨,你们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如今的成就岂是你们可以想象的?你们想杀他,整个宁海都要陪葬,就为了上次两个孩子矛盾的事,你们城主府疯了吗?”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不关心小事。”
一号卫兵长漠然说道:“我只知道,这次杀陈谷雨是天意,在这如安郡中无人可以阻止,丁老爷,你口口声声说李家胆大,可是你确定,在李家面前,在这如安郡里,真的会存在所谓胆大的事吗?”
“如安?李家?”丁老板悚然一惊,彻底想通了,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撼,有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恐惧,“竟然是李家,为什么会是李家……”
同样的李家,不同的气势,因为此李家非彼李家,在场的人都明白。
苏笙儿率先动作了起来,她疯了般向屋外冲去,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找阿雨,去告诉他,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李家要杀他……
“哼哼,想走,你们既然是陈谷雨的家人,那注定是要死的!”一号冷冷地笑着,死鱼眼扫过失魂落魄的丁老板,“丁老爷,你想明白了?若是识趣,就让一边去,管住自己的口,免得祸从口出,到时候,可就不是兄弟不给你这位老爷面子了!”
原本气势十足的丁老板此刻却如同木偶一般,在那卫兵长的冷笑下,竟是一点都不敢反抗,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口中不住地念叨着“李家”“郡守”几个字。
一号卫兵长不屑地回过头去,看到了被几个士兵包围在中间的苏笙儿,残忍地一笑:“陈夫人,走好了,要怪就去怪那陈谷雨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不要来怪我们兄弟哦!哈哈,杀了!”
杀字凛冽,竟是在这么一瞬间压过了外面持续不断的雷鸣声,也就在这时候,那四名士兵也是同时召唤出了各自的经书,道力充斥满了整个善德坊,那四柄武器也是渲染上了道力的光辉,彼此交错着,像是死神手下的镰刀,收了不知多少无辜的性命。
丁老板在旁边惊叫了一声:“修炼者!他们,他们不是巡逻卫的人!”
卫兵长冷冷地笑着,没有说话。这四人自然不是巡逻卫的,而是直接隶属于城主府,他作为领头之人,真正动手的还是这四个。他们是修炼者,四人合击,足以应付宁海城里绝大部分的事,而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杀苏笙儿,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丁老板,这样的豪族,谁能想到他的底牌是什么呢?
丁老板惊惧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也闪过一丝侥幸。他是想过帮助苏笙儿,毕竟是那么多天积累下来的关系,雪中送炭可是远远好过锦上添花的,可是多年来的生意磨砺让他还是忍住了,整个如安郡的李家,威慑力实在太大,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果然,出事了,李家是铁了心了,面对着两个女子,竟然出动了四位修炼者,那到时候对付陈谷雨,又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呢……
长刀交错,寒影凛冽。
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夫人,夫人,你在哪儿?”
“采儿,快跑,快跑啊,去找阿雨……”
四个修炼者,将两个柔弱的、身无力道的普通女子分隔开了,心似寒铁,长刀呼啸而下,有鲜血在溅射,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布满了整个善德坊。有许多夥计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可在那重重压力之下,皆是低着头惴惴不安。
采儿死了。
那个被
自己父亲卖掉的、后来被苏笙儿当成姐妹的、以为马上可以迎来好日子的小姑娘死了。她还很年轻,年轻得才开始享受生活,她尚未嫁人,也不曾寻得好夫婿,她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所谓亲情类似友谊的那种感觉,可是很快就要失去。
采儿无辜的眼神盯着周围的一切,有着难言的舍不得,血沫在唇角滑落,双眼最后渐渐失去了神采……
“好,好痛……”
她其实不是很痛恨自己的父亲,她明白那位才不过四十就白了头发的老人的心情,所以她离开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跟着苏笙儿走,但是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在陈家安稳下来了,她就每个月把自己的工钱寄回去,给父母,给自己的弟弟,那里……终究是自己的家呵。
她也很感激苏笙儿,她不知道其他大户人家是怎么样的,但她听说过一些,听说丫鬟都是很惨的,非打即骂,就算是打死了也没有关系,可是这位姓苏的女主人却不是这样子的,她很温柔,也很体贴,她不嫌弃自己的笨手笨脚,还将自己当成了妹妹,将许多话都说给自己听,在这陈府,她竟然体会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她很感激苏笙儿,所以连带着,也感激那位让笙儿姐姐如此幸福的陈谷雨。她不知道陈谷雨是谁,这次似乎是要死了,被那陈谷雨陈老爷连累死的,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怨恨啊,她觉得吧,只是心里尚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父母,舍不得待她如妹妹的笙儿姐姐,也舍不得那个温暖的陈家……
舍不得啊……
采儿想着念着,看到了在刀光剑影中也是随之倒下的苏笙儿,轻轻地、努力地想要伸出手去。
“夫人……姐姐……咳,咳……”
采儿死去了。
苏笙儿也同时倒在了那满地的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她看到了采儿那留恋的眼神,让她心中绞痛与愧疚。
她也舍不得,她本以为自己自幼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本就该铁石心肠的,可是上天似乎要跟她开个玩笑,让陈谷雨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他们相爱,他们成亲,他们从一开始的阿雨笙儿变成了如今的相公娘子,似乎是要过一辈子呢……
她曾经害羞,也曾经幸福,她努力地想做好一个妻子,去照顾那个有时候会很冲动的青年。
“阿雨……”
倒在血泊中,苏笙儿轻轻地咧开嘴,想要露出最后的一个笑容。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可是在那刀光剑影到来之时,她便想明白了,这世间终究是不存在那么多奇迹与神话的,阿雨还在千里之外,他不会知道自己这里出事了,更不能如以前那般,总是看似冲动的、却每每恰好地救下自己……
是啊,好痛啊,身上的衣裙很好看,是阿雨喜欢的样式,可惜已经被血染污了,那一刀刀都没有避开,意识开始模糊。
在这临死关头,苏笙儿想了许多,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想到了他们的一切,想到了那一封被自己摆放在牀头的纸信。她夜夜都会拿起来仔细地读,她与陈谷雨之间未曾如世上诸多少年少女一般互传过情书情信,可是对她而言,那一封信,已经胜过情书万千了。她想到了信里提到的阿雨给自己买的礼物,可惜,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相公……阿雨正在回来,他如果知道自己死了会有多伤心多孤独啊,阿雨,别回来啊,有人要杀你……
苏笙儿想起了这件事,她努力地想要从血泊中爬起来,想要站起身,喊出来,让陈谷雨听到:“阿雨,快跑,别回来了,快跑……”
可是,终究只是挣扎,声音太弱了,如同蝇蚊,轻不可闻。倒是在旁边的一个修炼者听到了,刀光在所有人的眼中闪过,然后劈在了苏笙儿身上,口中冷声道:“好一对真情夫妻,感动死我了!哈哈!”
苏笙儿再次跌倒在地,血水染上了她的身躯,双眼缓缓地、缓缓地闭上,她的嘴唇轻轻嗡动着,似乎是想要说话,可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彻底失去了意识,随着那最后一刀的砍下,生机断绝!
苏笙儿,死去!
……
外面雨水不止,雷霆声时不时地从天际传来,震动人心。
雨帘背后,李向前依旧坐在酒楼上,一盏一盏地喝着酒。
“你的心乱了。”
有声音响起。
李向前一惊,忙站起身来,对着旁边忽然出现的黑影行了一个礼。
“前辈。”
“嗯?你竟然叫我前辈?”
李向前笑了笑:“前辈既然拥有超过我的眼界与本事,那自然是前辈,向前可有叫错的地方?”
“呵呵,有意思,你变了许多……你很紧张?”
“是的,正如前辈所说的,我的心很乱。”
“因何而乱?”
“因为陈谷雨。”
“陈谷雨?他怎么了?”
“我有种预感,陈谷雨回来之后一定会发疯的,他的愤怒,我很害怕,我怕自己会死。”
李向前毫不避讳地说着,将自己这些天来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是的,你可能会死,那又如何?”
黑影也不惊讶,依旧淡淡说道。
“所以我希望前辈能够救我。”李向前再次恭敬一礼。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救你?”
“呵,前辈是大神通之人,区区一个陈谷雨而已,前辈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黑影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默,许久之后,点了点头:“若有需要,我会出手的。”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李向前一喜,顿时就跪倒在了地上,似乎是随着这么一句保证,这些天来所有的恐惧担忧都消失了。
黑影不喜不忧,目光似乎是透过雨帘望见了善德坊里的一切。
“你们的计策不错,的确是可以让陈谷雨疯狂,失去理智。但是,还是太仁慈了,你要记住,任何一个有可能的突破口都有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李向前思索片刻,明白了过来,神色一凛:“多谢前辈指教,向前明白了!”
黑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消失附身在了李向前的身上。
李向前一改之前的沉郁之气,霍然起身,也是凭栏向着对面望去。
不知何时起,雨帘已经密集到遮挡一切视线的地步了,善德坊中的一切再也看不清晰,不过李向前并没有在意,嘴唇嗡动,命令随着道力已然穿透风雨传递出去。
没过多久,善德坊里,再一次传出了尖叫声与杀戮声,直至半盏茶后,彻底湮灭。
雨水铺天盖地而来,雷霆依旧在轰鸣,风雨大作,在无尽朦胧中,似乎有深红的火焰随着风势肆虐起伏,烟雾,狂澜,一切都是肮脏与污秽,血色渐渐消逝在了废墟残壑中。
大雨的倾覆下,可以洗去所有的罪恶,所有的冤孽,所有的似是而非的证据。
待到风停雨止,又是一片晴朗之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