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沉默了许久,怪不得陈策会给监察院院长写信,而那老家伙还收下了,要知道之前这两人可是势同水火,现在却是如此的相亲相爱。
“只希望这次不会出差错,能够好好肃清一下这个长安。”
陈策幽幽叹道,显然这几年来也是让他心力憔悴。
“待重整长安,就是我对梁王出手的时候了!奸臣误国,他在那些道境里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我身为古唐之宰相,决不能坐视不理。”
陈策起于微末,一步步爬上这个位置,可以说是读书人最典型的代表,满腔诗书皆是圣人语录,是绝对忠于这个国家的,他热爱着古唐。
当时唐皇一句酒后戏言,让他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事后他其实多次向梁王表明心迹,无意皇位,但都被梁王拒于门外。
后来得知梁王在山海境为非作歹,本质上身为读书人的意气终于让他做下决定,所以有了数十年的隐忍与策划,准备一举将梁王拿下。
现在局势已经缓缓打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观,找寻机会在合适的位置放上合适的棋子,以古唐为棋盘,做一次黑与白的对决。
陈谷雨听着父亲表露心迹,默默点着头,他知道父亲很苦,自从大哥与母亲死后,便已有了退隐之心。
可惜身为读书人的责任感在背后拖着他,让他不得不继续奋斗下去,保护这个国家,让古唐这艘巨轮继续在大陆上顺利地航行。
“父亲,我会努力的,让你好好享受生活,卸下责任,由我来接替你,守护这个古唐和百姓。”
陈谷雨在心里暗暗说道。
陈策看着眼前儿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欣慰地叹了口气,只是眼神里似乎有点阴郁。
显然,这帝国积病已重,内忧外患,即便是陈策在万全的计划下也难免会有些困难,要一步一步地来,小心翼翼地来,这将又会是一场长远的战争。
“好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监察院永远是我们这一阵营的,可以无条件相信。”
陈谷雨不知道是什么让父亲那么自信,但还是轻轻地应下了。
“走吧,回学院吧,这一送信又耽误了一个早上,再多几次,杨礼那家伙就要找上门了。”
陈谷雨笑着离去。
陈策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眼神中有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吱”的一声,高管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秘奏。
“老高,怎么样了?”陈策的声音再次变得冷漠而凌厉。
高管家将秘奏呈上,低声说道:“老爷,调查清楚了,最近坊间的一些流言应该是那些世家传出来的,意图将秋氏也扯进这场纷争,显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当然,也可能是少爷的一番举动让他们慌了神。”
陈策摇了摇头,冷笑道:“应该与谷雨无关。那羣老家伙,能够长久屹立在这长安,自然有他们非凡的本事,岂会因为一些猜测就自乱了阵脚?现在,恐怕他们在等着我先出手呢!”
“那老爷,我们应该怎么办?”
“关于今年旱灾的结果出来了没?”
“出来了。”高管家从袖中掏出了另一份血红色的秘奏,这是一组隐卫发回来的,血红色,代表着十万火急。
陈策接过,打开扫了几眼,便直接合上了,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哂笑:“哈哈,好,很好,既然他们想等我先出手,那么我自然不会客气。老高,将它去呈给大内!让刘喜带给陛下!”
高管家神情微变,有些颤声道:“老爷,你决定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实在来的太快了,他很清楚,这一份奏摺若是呈上去,将
会引起怎么样的震动,长安必乱啊!
陈策微微闭上了眼,轻轻道:“去吧!”
他已经不想等下去了,既然已经联系到了监察院,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一切就从现在开始吧。
世家这条吸食着民脂民膏的蛀虫,终要被除去。
雷霆手段,蓄势待发!
声音幽幽回荡在空气中,渐渐消逝,高管家的背影已经不见,只留下陈策默默地站在大堂前,他睁开眼,看到了这如画长安。
————
杨礼的确很生气。
不过不是因为陈策,而是某个无聊的小人又跳了出来。
之前那个执法队的导师谢真,还有林大古,他们联合找到了学院里的长老,污蔑说陈谷雨与他导师仗势欺人,在学院里肆意横行,尤其是陈谷雨挑战地字营后,更像是给他们送上了证据。
所以之前那个王长老也是迫不及待地再次跳出来了。
林大古,是天牢大监正之子,天牢算是处于古唐帝国牢狱系统的最高层了,里面的大监正,纵然比不上狱长这些人,但也算是小半个高层,有着不小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林大古是林家嫡系弟子,虽然大抵与那林承差不多,但显然,林大古要更加聪明,在知道陈谷雨的真实实力之后,他就从来没想过去正面碰撞,而是借势,借长老之势,毕竟你陈谷雨再怎么天才,那也是学院的学生,是学生,长老便有着足够的权力。
世家在被陈策排斥出权力中枢后,只能把自己族中的人安排在附近一些境中,或是长安城里一些不重要的部门,天牢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现在但凡核心的世家子弟们,一找着机会,便会像条疯狗般蹿了起来,咬向陈谷雨,即使扳不倒陈策,也要恶心恶心他。
杨礼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当然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心中不禁暗怒。
“王长老,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的学生谦虚守纪,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横行霸道,欺压同学!”
杨礼冷冷说道。
王德厚一脸阴阳怪气:“那可不一定,杨礼导师,你整天呆在学院里,不知道外面的事,可能是被那小子欺骗了。我也不计较之前你辱骂谢真,把陈谷雨交出来,这件事就算了!”
“陈谷雨是陈相的儿子,我可没有资格对他做什么。”
“杨礼!你记住了,这里是学院,古唐之第一重地,陈策又怎么样,宰相到了这里也得给我趴着。”
“好一个趴着!那我呢?”
厚重的声音远远传来,向院长走进了十号营地,脸上满是不豫的神色。
“王长老,也请你记住了,这里是学院,管好你自己本职的事,这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就算陈谷雨真的有这种行为,那也是执法队的工作,执法队不行,那就找管理这块的郑长老,郑长老不行,那还有我,我上面还有院长,你来凑什么热闹!”
王长老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想要反驳,但想起昨日的事,却又不敢。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竟然再次遇到了向院长,也顿时宣告着计划的告破,有这位院长在,他又能做什么事呢!
“哼。”
怨毒地看了眼杨礼,一行人转身离去。因为陈谷雨这件事,王德厚已经不是一次地被落了面子。
“小人!”
杨礼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院长,先生。”
陈谷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之前一堆人找上门,杨礼便让他躲了进去,自己一个人面对。
向院长应道:“谷雨也在啊……不用管他们,一羣小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少年轻声应下
,身前这两个中年男人,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一直照顾着自己,导师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文史武艺,教他军事韬略,院长在背后保护着他,挡住一切小人的迫害。
这两个师长,如同陈策一般,都是他最尊敬的人。
陈谷雨恭身拜下,道:“谢谢院长,谢谢先生。”
杨礼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中有着欣慰的笑意。
向院长哈哈一笑。
“你是学院的学生,我自然会保护你。”
“学院是培养军人的地方,这里的学生都是古唐的未来,古唐需要你们守护,这是学院建立时最重要的初衷。一切不安因素都会清理的。”
向院长看着陈谷雨,看向外面那些营地,那里有着帝国的未来,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有些人,不能再让他们胡闹下去了!纵然付出些代价,也要好好去清理一番。
此时,山海境里,梁王依旧在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而长安城,纵然已经暗流涌动,但还是维持了明面上的安宁。
古唐,如同夕阳下的余晖,依旧散发出无尽的光明,只是太过绚烂,如同阳光下的彩色泡沫,在极致升华之后,不知道何时就会破裂?
古唐历三百十八年初冬,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但都不及这个冬季发生的这件事。
许久平静的长安被一阵如雷的马蹄声惊动,惊破了许多人的美梦,惊醒了一个又一个志士的热血。
许多年后,已至耄耋之年的老人想起当年那件事,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在长安十三道外的西新城门,一阵马蹄声传来,不同于寻常急促的马蹄声,它的步伐并不是很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重,每一步都像是雷霆降世,让当时在西新城门的人们都感觉到耳膜在撕裂。
随后人们看到半开的西新城门被狠狠地撞开,一阵黑色的旋风冲了进来,快得只留下一连串的幻影,没人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待幻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才渐渐地传来冲撞城门引发的巨响,巨响震颤在空气中,也震动着所有人的心。
他们知道,长安不会再平静了。
那一道黑色的旋风在长安城里横冲直撞着,从第十三道起,一路向前,直冲第一道。
不知撞翻了多少摊位,撞到了多少人,惊得鸡飞狗跳,躺在屋顶上晒太阳的野猫炸了毛,家家户户养着的狗都汪汪地大叫,长安府尹李大人正搂着美娇娘午睡,被冲进卧室的管家匆匆叫醒,吓得差点从牀上滚下。
一时间,整个长安的秩序都被打乱了。
六部的尚书站在衙门门口,听着到处杂乱的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监察院那个面目方正的叶院长看着院落里那块石碑,眼神中有着莫名的愤怒。
陈策召来侍卫,动用了许久未用的五龙御赐华轿,直奔第一道而去。
世家的家主们都一致聚集到了林府,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那道黑色的旋风踏过了银沟桥,冲进了第一道,朝皇宫而去。
宫门外大内侍卫却是没有阻拦,似乎对这奔驰而来的黑色旋风极其放心。
冲过东正门,东光门,明华门,越过玉水桥。旋风停在了金銮殿外。
这时才可以看清楚那是什么!
是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骑着奇怪的马,立于殿前。
为首的士兵下马,跪地,高举一封急件,大喊道。
“报陛下——大军兵败!前线告急!速请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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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响彻云霄,排山倒海般地传遍了整个第一道,并逐渐扩散开来。
无数的人听到了这句话,无数的人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