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默默看着那一羣人远去,眼神中有着一种很压抑的愤怒,甚至于在周围原本喊叫的百姓们都忽然感觉到有寒意袭来,打了个哆嗦后骂骂咧咧地分散开。
这时,靠在陈谷雨怀中的苏笙儿忽然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让陈谷雨那很危险的心神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有些奇怪地摇晃了下脑袋,然后忙看向苏笙儿说道:“笙儿,你,你怎么样了?”
苏笙儿小嘴微张,细眉紧紧皱着,刚想说没事,紧接着便感觉到脚下一痛,让她原本想站起来的身子猛地一软,再一次重重地撞在了陈谷雨身上。
陈谷雨忙扶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苏笙儿此刻脸上满是苍白,还有豆大的汗珠从颊边滑落,她咬了咬下唇,说道:“好像……是脚扭去了!”
刚才那一堆人骑着马冲了进来,引得人羣不断挤打与后退,而苏笙儿因为对舞台上的表演更有兴趣,所以身子也探前了点,当人羣动荡之后,她便被最先挤到了,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心般向后倒去,虽然最后因为陈谷雨的扶持没有摔倒,可是那陡然间的变换方向还是扭去了脚。
毕竟还是个身材单薄的少女,平日里纵然也会迫于生计干一些重活苦活,可身子骨说到底还是柔弱的。
苏笙儿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只是神情中还是略微有些慌乱,行动能力的丧失往往会引起内心的不安,要不是陈谷雨尚在旁边照料着,相信情况一定会糟糕。
抱着苏笙儿继续向后退了退,直到退出整个围观的人羣,在那片冰面的最外界方才停了下来,陈谷雨看着依旧热闹的会场,不禁皱了皱眉。
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百姓们明白过来,那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大人物,在马匹冲过之后,原本惨叫连连的冰面再次安静了下来,然后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恢复了不久前的姿态,聚集在一起看向舞台,就连是在纷乱中被人踩踏折了腿脚的一个中年男子也只是在家人的搀扶下默默向外面走去,根本不敢声张什么,只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定会是灰色的上元佳节吧……
那些从官府衙门里抽调出来维持秩序的官兵捕快也走了过来,总算是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理亏,所以这时维持秩序时也没有什么硬语气,在刚才那一堆人之间,两者都保持着应有的沉默与屈服。
陈谷雨蹲下了身子,微微犹豫了下,将双手探向苏笙儿的裙底。苏笙儿一愣,条件反射地向后缩去,缩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脚扭去了吗,阿雨应该是会点疗伤的办法吗?
她这般想着,倒也渐渐放松了身子,但还是有点微羞的感觉,毕竟在当时的风气下,女子的脚部还算是极隐私的地方,即便是成婚之后也不一定会给相公看到,苏笙儿明白陈谷雨的意思,也是真正将他当做亲人的,所以在犹豫与痛疼之中还是决定不去做任何反应。
陈谷雨轻轻抬起了那月白色的绣鞋,同时不断注意着苏笙儿的表情,只要她一露出难受的表情就马上停下,缓缓除去绣鞋与白袜,一只莹白的玉足便出现在了陈谷雨的手中,肌肤嫩滑而柔软,让人爱不释手,陈谷雨也是微微一愣,才有些脸红耳热地检查起伤口。
只见在那一片白皙中
出现了一处难以忽视的乌青,就在脚踝处,甚至还有淤血隐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脚骨了。陈谷雨皱了皱眉,他忽然想到,自己并不会什么治疗扭伤的办法,正骨,他不会,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伤到了,祛瘀,他也不会,那应该去看大夫……那他这样是要干什么?
陈谷雨一时间有些尴尬,停顿在那里,苏笙儿是放心他,觉得他这般做也许是有办法,可是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那些妙手仁心的神医大夫来此也无法做什么吧。
陈谷雨不知道该做什么,想着现在天冷,决定将鞋袜穿上马上带苏笙儿去看大夫,可是那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向伤口摸去。
没有任何的想法,脑子里一片空白,触及到的,是与之前裸足的冰冷截然不同的火热,甚至是滚烫滚烫的,然后,手掌中忽然有一片难以察觉的光晕出现,轻轻覆盖在那乌青的淤血之上。
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伤口在减轻直至愈合,苏笙儿只感觉到忽然便有一阵刺骨的冰凉袭来,但却不似冬日那种寒冷,而是一种很舒服的清凉感,让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等到换过来时,才发现脚踝上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笙儿有些疑惑地看向陈谷雨,眼神中好奇而惊讶,陈谷雨低着头,默默帮她套上了白袜与绣鞋,然后抬头挠了挠脑袋。
“笙儿,感觉……怎么样?”
“已经不痛了。”
“呵,那就好……”
“那是什么?”
苏笙儿问道,她很清楚自己的扭伤肯定是与之前那股清凉有关,但……哪怕是那些价值千金的灵丹妙药也没这么管用吧。
陈谷雨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用手碰了下,然后……就好了。”
对于陈谷雨的话,苏笙儿自然不会怀疑,只是还是想不通,碰一下就好了,那简直就是奇迹,少女托着腮,有点不理解,但渐渐地,索性也不去管,这也许跟阿雨失去记忆前有关吧,在这方面,家里两个人都是保持着默契的,平日里绝不提起,也免得陈谷雨担心。
此刻,在离他们有些远的舞台处再次传出了一阵很哄闹的喊声与欢呼声,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将这夜色渲染得如同白昼,那应该是一名姑娘表演后的结果,若是表演得好了,那自然是引得无数人们喝彩甚至是一掷千金。
陈谷雨与苏笙儿也被这样的场景所感染,既然脚伤已经好了,两个人便也向着场中走去,一年一度的盛会还是不可错过,尤其还是这上元佳节,只不过一路上,陈谷雨还是很小心地守在苏笙儿旁边,担忧着如之前那般突如其来的恶性之事,苏笙儿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心中还是一片暖和与安心。
“好,现在恭喜如意坊的画屏姑娘,获得陈府少爷送的九十九朵花束,还有谢先生的一首钗头凤,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接下来的表演中,画屏姑娘可以走的更远,直至夺得那花魁之一,接下来是来自怡红坊的……”
台上依旧很热闹,而周围的画舫上,那些才子们也皆是摩拳擦掌,只等着在那决赛来临之前可以写出更多的诗词来扬一扬名声,无论是咏月的还是咏美人的,月下美人
,两者自古便不可分离,而这也是那些才子最为擅长之事。
从冰面上远远看去,在高台的东侧已经多了一艘之前并没有看见的画舫,而在其上站着的也不是什么才子富商官员,而只是一羣少年少女,一个个对着台下指手画脚,神情张扬,彷佛这一切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正是之前踏马冲过人堆的那一羣人,仅仅一会儿功夫,他们便已经被主办方迎上了最尊贵的地方。
陈谷雨默默看着他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笙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将目光投放往那,最后有些犹豫地问道:“阿雨,你……”
“刚才,就是他们骑马冲过来的吧!”
“对,不过阿雨,他们是……”
“我很不舒服,也很担心。”
陈谷雨这么静静地说了一句,平淡如斯,可苏笙儿还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愤怒,但想到这种愤怒是为自己而发的,便又有些感动,可还是马上劝道:“我知道,可是对他们,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怎么惹得起啊……阿雨,我知道你失去记忆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得是我想都想象不出来的,可是现在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毕竟都说是少年意气,苏笙儿也担心陈谷雨一个冲动就做出什么糟糕的事,那时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作为最普通的百姓,要做的便只是忍耐,纵然现在帝国很是清明,但这些大人物若要弄死什么人,区区法典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谷雨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了一口气,轻松笑道:“好,放心吧,笙儿,我明白的,我一个文弱书生能做的了什么,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苏笙儿斜了他一眼:“文弱我信,书生是什么,我可还没听过你做出什么诗词呢……莫非还是那一句何处笙歌留粉黛,几家楼阁绚青红?”
她如此说着,脸却是微微一红,夜色中看不出什么,还是有点烫烫的,想起当初刚把他救起来时的样子,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成了那小小家中的一员,真是很好的缘分呢……
陈谷雨尴尬地笑笑,刚才随口一说,没想到反被调侃了,他看着那艘画舫转移了话题:“那么,他们是谁?”
能够让官府的官兵捕快全部默不作声,能够让所有的富商贵族都甘愿居下,甚至连那城主府的海管事刚才都去那艘画舫上拜访了一番,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苏笙儿微微沉默,忽然说道:“阿雨,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有关开春送你修炼的事吗?”
“记得……”
“这就是去的那个地方,宁海城的学府所在,只有去了那里,才能学到有关修炼的一切,也只有真正成为了那里的人,才能一步登天,甚至连那些官老爷们都不敢小瞧你……阿雨,现在我想起来,你之前帮我治好那扭伤,应该也与道法有关吧,或许你便是有天赋的呢,我在几年前去过学府一次,结果是无法修炼,能够有那天赋的人实在太少,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少女顿了顿,脸上带起了一丝憧憬,笑着说道。
“家里已经有些闲钱了,去试试也没关系,纵然最后没有进去,我也可以再赚的,阿雨,你愿意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