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到,江淮沿岸的家家户户历来有“冬至馄饨,夏至面”的说法,据说冬至那天人人要吃上一碗馄饨,到来年夏至之前都不会生病。冬至已经过了,可单莹的母亲,村长的媳妇阿庆嫂觉得,儿子今年不吃上冬至馄饨,来年肯定要生病。于是她起了个大早,麻利的将肉剁成肉沫,拌上一点细盐和味精,然后用馄饨皮子叠角包起来,开水煮沸后下锅,浮起后重浇三次冷水,起锅装碗,切上黄色蛋皮丝,褐色紫菜,橙色虾皮,绿色葱花,衬着剔透的粉色馅,一碗五彩馄饨就做好了,喷香扑鼻,热气腾腾,习惯在假期睡懒觉的单莹,硬生生得被香味引着起了牀,懵懵懂懂得就往厨房赶。被端着馄饨的阿庆嫂一把推开,瞪着眼睛骂道:“刷牙、洗脸、整头发,一个也不能少,少了一个就别吃了。”
单莹惺忪着眼睛,嘿嘿得应着,笑嘻嘻得去刷牙洗脸,对着镜中的自己傻傻看了会,突然严肃地对阿庆嫂说:“妈,你过来。”阿庆嫂吓了一跳,望着儿子严峻的脸色,赶紧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请,单莹指着镜中的自己对她说:“看出些什么来没有?”阿庆嫂仔细瞅了瞅:“没什么奇怪的呀。”单莹哼哼笑出声来,说到:“越来越帅了,你没觉得吗?”然后赶紧吱溜逃开,后一秒钟阿庆嫂嗔怒的大巴掌就劈了过去。
那馄饨又香又鲜的,只是那碗里一阵热气上来,把单莹的镜片模糊了,他就摘了黑框眼镜,稀里哗啦得开吃起来了,一边琢磨着今天可以干些什么有趣的事情。阿庆嫂瞪了他一眼,道:“别整天想着去哪里消遣,有空帮隔壁几个娃娃补补英语啥的,”她转念又想了想,不对,明天是远方外甥女菊花结婚的日子,又转头对他说到:“晓伢子,明天随我去喝喜酒不,你菊花姐出嫁呢。”单莹放下手里的碗,舔舔嘴角,说:“行呀,去讨喜糖吃嘿嘿嘿。”他心里却想,这般热闹的事情可千万别错过了,否则这平淡的假期怎么过呢?
菊花今年二十三,她家里可算的上村里的大户,她爹是单莹的远房舅舅,在城里做建材承包生意。菊花从小衣食无忧,也没有弟弟妹妹,家里自幼宠得很,村里去看过的人都说,这菊花要出嫁了,她家里的嫁妆整整堆满了几个房间,几十牀的锦缎棉被,各色高档家俱沙发,现代化时尚电器设备一应俱全,菊花娘还把压箱底的金银首饰都拿了出来,满满得堆了一个盘子,让人差点误以为是拍戏用的道具,菊花爹还把新造的三层小洋楼给她做了陪嫁的婚房,菊花见人那个自豪和得意自然不必说。
有人说那新郎是谁呢?村里瞭解的人就说,这小夥子叫阿笙,是个外乡人,还是个孤儿。他原本是菊花爹手下的一个会计,菊花因为家境富裕,所以中学毕业就在家里耗着,也没去工作,心血来潮就经常去她爹的建材公司里闲逛,这一来二去的就和阿笙好上了。虽然小夥子大她五岁,家里又穷,菊花倒也不嫌弃,和娘家人商量后,便劝阿笙倒插门入赘到菊花家里,又做女婿又当了儿子。菊花爹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这做会计的成为自家人,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他当时听到菊花想招阿笙入赘的时候,虽然觉得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可瞅着这小夥子老实,问了问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觉得自家只有菊花一个女儿,找个入赘的女婿,以后生了娃娃还是跟自己姓,倒也显得人丁兴旺,于是便同意了这门婚事。而且农村人爱讲究排场,既然是入赘的,那成亲的所有费用都有菊花家出,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好歹也藉着嫁女儿死命得炫耀一把,他是要脸面的人,又比其他人富足,所以这排场肯定是其他村民望尘莫及的。
明天就要出嫁了,菊花坐在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嫁妆中沾沾自喜,望着无不精美高档的各色家俱和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她的心再一次变得高不可攀起来,她想起同村的王小丫去年出嫁的时候,带着手上两个硕大的黄澄澄的金戒指在那里炫富,便狠狠得想,明天把这娘给的十个戒指里带上八个出去,在阳光下一定晃瞎王小丫的眯缝眼。
她不仅得意忘形了,彷佛看见了明天来喝喜酒围观的村民们,个个脸露羡慕之色的表情,人羣里还有那个该死的初中同班同学,让她一度爱慕却被他狠心拒绝的男生,这下后悔羡慕了吧,谁让他当初想着考大学离开,不接受她的示好呢?他自己在大城市拼搏得再努力,换来的成就也没她娘家嫁妆的三分之一雄厚吧。想到这里,菊花不仅哼哼冷笑起来,阿笙啊阿笙,不是每个人都和你这么好命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