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月上树梢的时候,屋子里传出对饮之声,大夥壮着胆子,拿着铁锹锄头一哄而入。慌乱之中发现那老光棍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一道白光从他对面的椅子上飞向窗口,一个后生操起一个簸箕扔过去想盖住那倒白光,只听见“铛”的一声,彷佛有什么东西被挡了下来,那后生提着心神,上前揭开簸箕一看,居然是手掌大的一尊白玉雕刻的女子像。大家心里都发竦,不由得在想,莫不是这玉器也成了精,出来吸人精血,扰乱世道。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脸上带着鄙夷的笑,眼神里透着复仇后的快意,有眼尖的人一眼便看出是当年那玉匠的徒弟,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在城里发了家,成为一个精通生意的中年人。
他走上前去,轻轻拾起那尊玉雕放入自己的衣袋中,然后坦然得看着众人,说道:“是我做的,包括上次在水潭淹死的三个人,也是我做的,凡是对她不利的人,我都会做掉。”大夥有些茫然了,他看着众人不信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从袋中取出那尊雕像,默默念动了咒语,只见这玉雕便袅袅得灵动了起来,慢慢舒展着四肢,渐渐得化作了人形,宛若一个女子如常人般大小,有着她的轻颦(pín )浅笑。那提着锄头的后生哥们便痴痴得看着傻了,慢慢得入了境,有头脑清醒的老者立刻夺过他们手中的锄头像这个人形砸去,咣当一声,锄头落地人形消失,一地的碎玉片,而刚才几个被迷了眼的后生都瘫坐在地上,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把他抓了起来,痛打了一顿,将他也关押在牛棚里,将狗血大粪泼在他身上,以防他再作孽,一连关了数天。
她终于在很多天之后得知了他的消息,便急忙赶到了他被关押的牛棚。他欣慰得看着她,告诉她这些年来自己与玉打交道久了,也接触了些借玉施法的旁门左道之人,并用一半家产换了一个千年灵性的玉髓植在体内,让自己有了稍许神道,可以做些简单的道法来保护她。她哭着摇头,自己也是有些法力的人,深知对其他人做法伤若及性命,是折施法者阳寿的事情,所以即使被人百般侮辱,她都忍下来了没有施法保护自己,却没想到让他因此这般丢了性命。他在最后关头推开了她,并念动了施火咒,整个牛棚在深夜着起了火,大火烧得很旺,将一切都烧毁灰烬,过后又是一阵莫名的大雨,浇熄了已经烧得破败不堪的牛棚。她哭得死去活来,在牛棚的废墟中寻找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唯有在灰烬中的一点晶亮,拾起一看是个白玉坠,泛着神秘的荧光,一看便是个有道行的宝物,她便知晓这就是封在他体内的千年玉髓。
从此,她越发远离人羣,不问世事,过着寂寥平淡的生活,而人们也越发当她是个不祥之物,一年到头都绕着道远离她,如果有好奇的孩子靠近她,回去也会被父母责怪,这样的生活,安静,孤单,却与世无争,转眼,历经风霜雪雨之后,她也已成为耄(mào )耋老人。”
姑婆说到这里,便显得百般疲乏,精疲力竭,她垂下眼角,似乎有想打个盹的趋势。珂曼一手托着腮帮子,另一手紧紧扣着自己脖子上的白玉坠,她小心翼翼得,趁姑婆还有没有完全入睡之前,开口问道:“姑婆,那个玉髓,就是我脖子上挂着的白玉坠吗?”姑婆没有回答,她的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似乎表明了答案。
珂曼心中明瞭,一般的玉坠,没有千年的灵性,怎么可能能降伏得了魅眼这种神物,将它封在里面,这白玉坠不就是那个玉髓,还会是什么?她又不由得心境起伏起来,刚才门外那鬼使用搜魂瓶对准姑婆时,这玉坠自己飞起,堵住了瓶口,自己还一直想不清楚是为什么,原来这玉髓曾经被植入玉匠徒弟的体内多年,虽然这几十年来无声无息,但一旦看到姑婆有危险,还是能感应到旧主人生前的心绪,便飞起去为姑婆挡了一劫。
珂曼想到这里,也越发确信了,姑婆口中那故事中的女子,肯定就是姑婆自己,想到姑婆这五六十年来的经历,她终于瞭解姑婆脸上的褶皱和迷离眼神后面,为什么总有自己看不透的沧桑和历史浓厚感。珂曼越发敬畏这位老人,除去亲近和爱戴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和责无旁贷,她悄悄起身,橹起袖子走到厨房,此时此刻开始,她下定决心,自己也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她要负起照顾姑婆的责任,姑婆的起居饮食和生活作息,让姑婆能歇一歇,感觉到有人照顾和陪伴,因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姑婆在夕阳下眯开眼,看着珂曼蹑手蹑脚得走到厨房,开始笨手笨脚得为晚餐做准备,她心里一阵叹息珂曼的懂事和体贴,只是微微得惋惜,这孩子是那般灵秀和善良,而且天赋异禀,若能好好栽培,也的确会是个人物,只可惜,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