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时候,这些事情都被我狠狠压着,就算偶尔想起来,也绝不可能如此清晰,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像是电影一般放映在眼前!
把以前种种重新回忆一次,不觉间已经是呼吸沉重,脑子里也混混沌沌不可思考。然而随着三长老一声轻喝,恍若打破了某个东西似的,思维就回归了脑子。
那些事,总体来说全生自无奈。我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可这些哪一件是出自我的本意?往往就因为上头一句话,扳机扣下,少去了多少性命,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误。
到底我还可以披着伪善的外套告诉自己那是大义,只可惜人的心总会有忏悔的时候,一个人也不可能总是欺骗自己,所以在某个时候,我才选择了退伍回来,所以我才会有那些给自己的看似可笑的承诺。
被三长老一声喝,思绪清明之后就撇开了那些让人脑乱的念头,继而也迈开步子,走到了江苏影旁侧。很明显我也杀过人,而且比别人加起来都多!那黑云已经显出了我的不同。
想来之前苗烟烟和江苏影活着就是因为现在铜镜面前勾起了这些回忆,所以才露出那样的神色。我现在面色如何自己是看不到,不过想想应该也好不到那儿去。
这时候江苏影还在看着我,忽然她就说了一句:“你对那假圣女好得过头了,就算你付出再多十倍,也换不来她对你全心全意!”
靠了,你这话几个意思?我把孙苗当战友,是真正可以交付后背的那种,你看着嫉妒是吧?嫉妒就直说,何必在背后嚼舌根,平白做出小人姿态,教人看轻了你!
所以对于江苏影的话,我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回答。
三长老这会儿已经回转可身子,就对着圣母说:“杀人数十,心思不纯。圣母,他不适合留在这里,我看还是叫他离开吧!”
你妹,这是一言不合就下逐客令啊,虽然我也不是客,但想要我走,我怎么会遂了她的意?
那圣母对于三长老的话好像也有些不满,看了三长老一眼,就挤出来一句:“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守好自己的本分,记住你在这儿是个什么地位!”
三长老恍然惊觉般抖了抖身子,再说话时语气都有些发颤:“是,是!”
如此看来,这圣母已经把在这儿的人都调教得服服帖帖,三长老自不必说,大长老就算带着利益成分也还是不敢把自己和圣母放在一个位置上对待。至于其他人,那简直像一羣木偶,不过是活着的会做事的木偶。
圣母这会儿又看了我两眼,再对着三长老说:“继续!”
他娘的,这就继续了?难道她还想等我们全部人过镜完毕再一起处置?如果她真的敢对我和孙苗不利,就算打不过,我这条命怎么也得拼上和她斗斗。
三长老复又对孙苗说:“现在就你一个人,快些吧,别浪费时间。”
我知道孙苗是不愿去那铜镜前面,只是搞不懂原因,这会儿尚且还怕她会反抗,已经准备好要拔刀了。不过孙苗却并没有如我想的那般停在原地,等大长老把话说完,反而是很大方就站定在铜镜面前。
过得几秒,当铜镜映出孙苗的身子时,就看到她全身的黑云更为浓密,甚至把脑袋都给盖住了!
这,是在告诉我孙苗手上的命不少啊,虽然我知道孙苗手上肯定不干净,却不料她杀的人竟然比我还多。
待到此时,孙苗已经转身将走,哪知圣母却突然出声喝止道:“站住!”孙苗彷佛是早有感觉,半点异样也没有表露出来,就重新站得笔直。
那圣母就再挥了挥手,铜镜里的黑云由此就散去一块,把孙苗的脸给露了出来。那是孙苗的脸,少去了面纱遮挡,再看到这熟悉的面容,我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心里重重一跳!
孙苗可不是圣女,虽然那夜真正的圣女说过,被选中之后就不得摘掉面纱,可总不能一张面纱戴十几年不是,大长老应该是照顾圣女起居之人,她肯定是见过圣女容貌的。如果这会儿被大长老指认出来,那会不会再生什么事情?
只是也不需要大长老指认了,那圣母看了看孙苗的面容,竟然就朝着大长老问:“你仔细看清楚,这是不是你们的圣女!”
靠!这话意思就很明白了,她分明已经知道孙苗不是圣女!
而大长老就更是夸张,甚至都没有看那铜镜一眼,就躬身回答圣母道:“回圣母,这个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不是我们寨子的人,当然也不是圣女!”
你他娘看也不看就知道不是圣女?我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大长老肯定是早已经知道了孙苗的假身份,只不过一路上并没有揭穿。可是孙苗既然要到这里来,她没理由帮着我们,为何还会容忍我们到这儿?
圣母听完就撇开了大长老,复又挥手,那原本掉落在地上的白布,竟然呼啦啦飞到了架子上,重新把铜镜给遮掩住了。
继而她长素衣的下摆轻晃了晃,整个儿人就来到了孙苗面前。这次我看清楚了,她走起路来动作很轻,几乎显不出膝盖的弯曲,但那“嗒嗒”声却很重,应该是脚下有一双木屐。
在孙苗面前站住后,那圣母就居高临下般支使孙苗一句道:“都到了这时候,你就把面纱摘掉吧!”
按我对孙苗的瞭解,现在的局势下,她如果没有十全办法,铁定会来个鱼死网破。但见孙苗依着圣母所言就轻轻把面纱给揭下,我自是认为她那里时机未到,就按住了心里的悸动。
孙苗和圣母身高差不了太多,她平平看向圣母,眼神里却透露出来十足的愤恨。那圣母正和孙苗对视,哪里能看不出来,随即就冷哼一声,挥挥手,竟然一巴掌对着孙苗扇了过去。
“啪!”
这一巴掌还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看到孙苗右脸上已经起了红印,我如何还能忍得住,当时就迈开步子准备冲上去。
却是刚准备跨出第二步,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转头看,竟然是江苏影,她很是皱着眉头就压低声音告诉我说:“你干嘛?找死是不是!她现在还不会有什么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可别不长脑子!”
你妹的,孙苗的假身份已经被揭穿,或者圣母她们早已经知道,但偏偏捡这个时间说出来,肯定是想要杀鸡儆猴啊,你让我忍,我倒是要忍得住才行!
如此情况,我哪里会听江苏影的话,直接甩开她,转头看到那圣母又抬起了巴掌,就大喊一声:“住手!”
那圣母果真停下,只是看向我这边后突地将手朝我一指,说道:“停下!”
他娘的我还真停下了,当然不是被圣母那句话给吓着,而是她说完,忽然之间就感觉到自己整个儿身子都彷佛凝固在了沼泽里,完全动弹不得。这情况,竟然和那夜在河岸前的经历全然相同!
我只觉到浑身莫名一阵冰凉,甚至呼吸都有些凝滞。整个儿身子此时只有眼睛还可以转动,就听到圣母轻笑了几下,继而眼睁睁看着她重又提掌落掌,将孙苗扇得一个踉跄。
此情此景,看得我浑身战栗!当然,如果还能够战栗的话。我真是恨不得上去给这圣母一阵暴揍,只可惜现在自己也落到了圣母手上,根本没有丝毫办法动作。
孙苗站稳之后,犹自看了我一眼,却是透露出许多不可理解的眼色,似欣慰、似纠结,复杂莫名。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已经撕破了脸皮,可孙苗竟然还一副妥协姿态,站在圣母跟前,彷佛是任由她羞辱!
这不是我认识的孙苗!就算毫无胜算,她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苟且偷生!究竟为什么,孙苗会做出如此姿态?是圣母控制了孙苗?
那圣母眼神尚且冰冷,这时候就不再看孙苗一眼,反而是回头盯着我,只说:“你,该掌嘴!”
她身后原本跟着的几个女子中有一人就应声道:“是!”
继而快步走到我跟前,直接扇来二十几下。身子不能动,感之倒一如既往的敏锐。这虽然是个女人,手上力气却不小,没有几下,我就感觉到自己嘴里出了血,再几下,两边脸都有些麻木。等到扇完,我脑子都有些晕乎。
而看那女子,她尚自留给我一张死人脸,神色中竟然没有半分变化,你就算是这样对待个小猫小狗,总还得有点反应吧?就算是酷吏,用刑事也做不到她这样表情不化。
这女人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情绪似的。只近距离看着她那张脸,就让人心里忍不住一颤,恍若真看见了死人。
如此力量打了一个人,怎么着自己也得有些痛楚,那女子却不然。收回手,她就直愣愣回到了圣母边上,站住后就一动不动。
那圣母也不知道怎么个想法,这会儿撇开孙苗,来到了我边上,竟然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只是心情和那晚起了些微变化。
那会儿是惊慌中带着困惑,现在全然变作了对这圣母的愤怒!她教人给我这几下还没有什么,她给孙苗的两巴掌我是无可忘怀!
她这会儿忽然开口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很痛?”
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柔。抬眼就看到这人此时眼里萋萋,就算看不见她的面上神色,只从眼睛也知道她的难过。
我草,这他娘算什么?啊?你叫人打了我,现在还跟我面前装好人?
如果可以开口,我铁定已经破口大骂,你就算是个女人,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