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羣众被疏散了,一车浩浩荡荡行驶而来。
车盖衔龙,流苏含凤,昭显着玉堂金马的富贵之气。
一个男子破车帘而出,脚踏众席飞身而来,其间重踩了一个宾客的脖子,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后,那宾客顿时趴在圆桌上没了声响。
疏桐心里一紧,可不能一开张就出了人命,旁人正想探此人鼻息,却被疏桐抓着了手,她的心跳得厉害,却不慌不忙地道:“不打紧,只是闪了脖子,寂四,带这位宾客到内堂稍做歇息!”
琴音戛然而止。
见那寂四倒也机灵,立马着几人将宾客扛了下去,疏桐击了三声掌,顿时乐声四起,冲淡了暂时的惊恐,现场再次觥筹交错。原本以为那个男子会是西平王,却不是那日所见之人,他径自占了一个贵宾席坐了下来,疏桐敏锐地发现顾清神情异常,那双目满是怒火,彷佛同那嚣张的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般,突听顾清喝道:“慢着!”
那个年轻的男子颇显傲慢,你不让坐就偏要坐,他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王这样说话!”
鸣爷顾自在银色的面具下悠闲地饮着酒,静觞魂只是随口道了句:“东风裂,你贵为皇子且不必和下人一般计较了!”
东风裂一甩衣摆,顿时上了火气,单只脚往桌上猛得一踩:“本王高兴,滚!所有得人都滚出去!”
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刀,嗖得一声牢牢地钉在画栋上,门外所有士兵都涌了进来,占了近半个客栈,顷刻间人如鸟兽散一般纷纷逃走,汹涌的人流将偌大京华楼的大门硬是给挤了个破烂,疏桐看在眼里却像一刀捅在她的心里,如今经济拮据还得花个心思去修缮这个门面实在头疼。
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愤怒,她懂得忍耐,此刻却实在是不想去招呼一个这样的人。客栈宽敞得让人心痛,鸣爷和静觞魂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般,只是饮酒吃菜。
寂四在一边伺候着,刚从厨房里出来的阿旺端着盘子都没了送菜的方向,人都不见了踪影,除了三个人和一羣凶神恶煞的士兵,当然还有寂四和疏老板。
东风裂一把拎起顾清的衣襟,瞪着他讥笑道:“狗奴才,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什么不能坐这个位子,这个位子还配不上本王尊贵的屁股呢!”说罢他一掌拍向那椅子,未料那玄木椅牢固出奇,却未曾拍断,东风裂顿绝失去了面子便挥剑将其劈成了两半。
顾清铁青着脸,不悲不亢地道:“王子又如何?你便没资格坐!”
东风裂怒不可遏抡起一巴掌,却停在了半空中,疏桐紧紧握着他的手高举着,从下看着他,同样怒不可遏的眼神不禁让东风裂一寒,疏桐一言不发只是将东风裂的手丢了下来。
东风裂怪笑着:“贱人!你只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嗯?”他邪恶地抬起疏桐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我是皇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子!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以后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你也不例外!”
疏桐的眼中闪着怒火,恨不得将这个人给枪毙了,她的拳头紧紧握着,东风裂见其没有反抗更加放肆了些,那双手便开始不老实了,彷佛有意要激怒她一般。
疏桐后退不得,情急之下,只得给了他一个巴掌,那声响格外清脆!
鸣爷和静觞魂终于结束了他们不动声色的沉默,因为他们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来。
东风裂惊异之余又开始浪荡地怪笑起来:“有意思,胆敢动手打皇子?我真是喜欢!”东风裂彷佛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疏桐盯看着他那副恶心的嘴脸,似是下了决心,决定退让。
未料,反被东风裂抓了个结实,他□□着开始撕拉疏桐的衣裳,寂四冲了上去,大声呼救着:“来人啊,快来帮忙!”
京华楼的夥计们数五六十个皆操着家伙跑了出来,见这个阵势纷纷放下了武器,反被东风裂的手下给扣押了,寂四忍不住来扯东风裂,可是东风裂一脚就将他踢得倒地难以再爬了起来。
他抓着鸣爷和静觞魂的脚摇晃着苦苦哀求着:“鸣爷帮帮疏老板吧,求你们了!”
疏桐疼得掉眼泪,泪水没有落下来,她看了就在她身边近在咫尺的两个男人,那是一种怎样的失望,她的手被反扣有力根本没处使用,只听得一声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可是疏桐都没有吭一声,东风裂拉下了雕梁上的深红色的绸帘盖住了他们。
喀嚓一声,鸣爷和静觞魂手中的夜光杯同时化为灰飞,静觞魂责备道:“你还真能忍!她的命可是在你手里的,难道就任着别人糟蹋!”
“被你这么一说,我到决定不救她了!”鸣爷又开始疏懒起来,双眼平静地扫过红绸,转而盯向星宿的双眼,彷佛要从他身上掏出一点什么。
星宿面色镇定,十指轻放在弦上一个微颤。
这当口,静觞魂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坐了下来,彷佛硬是吞下一口气般气鼓鼓道:“不出手也罢,我若管了这个闲事,怕是你失了面子反到怪起我来!”
正当众人坐立难安,颇为尴尬时,突然一把利器的尖啸声打破了岑寂。
似乎没有人阻止那把短刀!
那把刀来得太快!
快得人心悬了起来来不及作出回应。
可是有两道目光却更快。
仅一个眨目的时间,一个功力相撞的噗哧声,随后便是刀扎入人体的沉闷声响。
四周一个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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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怒视星宿。
星宿瞠目结舌,竟将一根钢弦给硬生生压断。
四周空气开始**,彷佛一锅沸水。
随后,东风裂从红绸中发疯了一般钻了出来,惊恐地叫着:“刺客!拿刺客!”血染湿了大片华美的衣衫,他跌跌撞撞地扑向他的手下,那些士兵纷纷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刀,将其围在中央守护起来。
红绸中的另外一个人微微颤抖着,顾清眼中闪烁着疑问,她可还活着?
顾清径自走了过去,掀那红绸,却被静觞魂的扇柄给阻止了,顾清道:“静爷这是何意?”
静爷脱下了白色的外衣,掌力轻移,宽大的红绸飞了起来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待红绸落地时刻,疏桐褴褛不堪的衣裳已被静爷的白衣遮了个严严实实。
疏桐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感激,静爷会意道:“疏姑娘不必感激在下,在今天这堂上救人亦等于杀人,杀人亦等于救人,你明白即好!”静爷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
东风裂张狂地叫了起来:“拿下这个贱人,尽敢行刺本王!目无王法!”
刀明明从外面而来,而东风裂却一口咬定是疏桐!
鸣爷端着整个酒坛细细回味着美酒,整儿一个醉意,彷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均与他无关。
静觞魂挡着让那些士兵难以近得疏桐,东风裂咬牙切齿道:“静觞魂,你胆敢公开与本王作对,你可知道本王的一支军队就能铲平你的静水山庄!”
“够了!”鸣爷醉熏熏的一声冷哼截断了静觞魂下面的话,他望着静爷鄙视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个女人的命是我的,我有权力来决定她的生死,你让开!”言辞虽醉却威严不减。
静爷顿觉是行侠仗义却被打上一巴掌一般的尴尬,他看着疏桐,这个坚强的女人明明受了重伤却微微挤出了笑容道:“静爷……今儿光临此地,使京华……楼蓬筚生辉,但今日实属意外,来日定当好生招待,……静爷不若回避可好?”
疏桐的眼神令他不解,不过他似乎觉得能够信赖她还有下一次,便道:“疏姑娘一诺千金,静某就等着‘下一次’,你切不可失约!”见疏桐郑重点了头,他便朝着鸣爷一甩袖子而去。
东风裂见以得势,狂笑不止,鸣爷只是微微一个眼神,顾清会意,便上去揭开了疏桐身上白衣的一角,那一刀深深扎进了疏桐的左胸,却是断刀!!
这一刀本是要杀东风裂的,却被这个女人给挡了去!是谁如此大胆谋害皇三子?还是另有人想某他的性命栽赃于京华楼?鸣思索着,尽管他也很想杀了这个人,但是不是现在。
疏桐瞧了一眼顾清冰冷的眼神,她想到了在京华楼开张的前一个晚上,顾清曾经对她关照过,“倘若有一天,你成为了鸣爷的麻烦,那么你将一文不值!”
她知晓“一文不值”的含义,如今又恰巧被咬定是她的错,真是身不由己。
顾清悄悄将手放到了疏桐背后刺穿的刀尖上,只需要轻轻一拨,便什么麻烦也没有了,他们干脆将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身上。疏桐急促地呼吸着,她必须想办法救自己,孤注一掷奋力一搏,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呼喊,她脱口而出:“顾清,扶我坐起,容我说一些话!”
顾清犹豫了片刻,可是如石雕般的脸旁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他的手指悄悄按住了疏桐身上的刀,桌上的夜光杯的碎屑,从鸣爷的手指尖上轻轻一跃,振开了顾清固执的手指尖儿,鸣爷的意思是让她说?
顾清思量着扶起疏桐,他的目光还是充满杀意,疏桐明白只要她敢吐出一个不利于鸣爷的字,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她喘着气对着叫嚣的东风裂道:“敢问皇子殿下,说是行刺可有证据?”
东风裂一楞,他当真是没有瞧清楚,疏桐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紧接着道:“既然殿下没有瞧清楚,那么就由我来禀明殿下,在光天化日之下,殿下您光顾京华开张之喜本是荣幸,却不想殿下您初来便伤人在先,之后又恶语伤人在后,更甚者对人百般□□,你反用利器中伤,如若传了出去,小女子贱命一条不足为惜,殿下您倒是落了个恃强凌弱,草菅人命,杀人灭口的闲话,以后如何坐拥江山!”疏桐一口气念了许多,早已力不能支。”
那东风裂气得满脸猪肝色,他指着疏桐道:“你胡说!本王什么也没做!”他对自己手下的人叫嚣道:“你们……还有你们,给本王做证!你们什么也没看见!说!”
东风裂这一慌张也大抵知晓了有多少的斤两,疏桐轻道:“殿下毋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堵得了他们的口,可是你堵得了门外幽幽众口么?”
东风裂猛得回首,惊见京华楼稀烂的大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人头,顿时心中一寒,这话要是让父皇给知晓了,那自己也就江山不保了,疏桐又轻道:“依今之见,殿下不如在大夥面前做个顺水人情,假装就是陪个不是,再添几个银两以示补偿,如此一来即使传到了圣上的耳中也大不了挨一顿骂,也落得个知错能改的好印象!”她的额头满是汗珠,伤口疼痛难忍。心下默默祈祷着,这场纷争能够尽快落幕。
东风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疏桐先将了一军顿觉颜面无光,堂堂的皇子,向一个女人道歉?门都没有,说什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票子,往桌上狠狠一拍,轻落下一句话道:“算你狠!”
他走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张扬和理直气壮!
那场开张让许多人都虚惊一场,楼里的人无一不替她捏把汗的。此刻顾清已经放下了对她的猎杀之心,将她转移到了馨香阁的牀上。
鸣爷轻轻缴着透凉的毛巾,擦拭着疏桐的左胸的伤口,抹胸搀杂着血迹和半截断了的刀刃,血流得是缓慢了,可是拔刀时最危险的时刻能否止住血就难以预料了。
鸣爷轻轻摘下面罩,苍白的脸色,朦胧充满醉意的眼神瞧着疏桐,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或是算计着什么,只听他道:“有意思!死到临头,还能吐出一堆言辞来唬人!”
“可不是,她这么一说,非但皇子裂不能杀她,连我都不能下手!否则岂非限皇子于不义?自找麻烦!”顾清一边准备着干净的药布一边道,“只是属下觉得奇怪,明明爷已经暗自用内力震偏了那刀,可是那刀怎会正中呢!”
鸣道:“那一刀本不会射中她,只因那星宿自做主张认为我不会救她,也使了内气,结果恰好与我的力道相抵触,反倒坏了事!索幸的是那刀也给震断了!”
鸣回答完,不再说话,安静得让人心惊肉跳,顾清知道他一定是要追查那件事情了,心中不免得胆战起来,以爷的脾性,他这次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果然,鸣道:“顾清,今日可是你擅自做的主张?”
顾清脸色惨白,哆嗦地跪在鸣爷的面前:“请主人息怒!这刺客不是属下所指使。”
“我知道!但问你为何故意找茬,激怒皇三子?你知不知道差点连累所有的人!”鸣噔的将茶盏重重一放,彷佛敲打在顾清的心头上。
顾清也不辩解,只是陈述:“我恨他!我见到他便不能控制自己!”
“我可知道我要的不光是忠心的人,更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顾清跪在地上道:“请爷再给顾清一次机会,顾清愿自断一臂以示决心!”说罢,他便将自己的一条手背砍了下来,都未吭一声。
鸣道:“那你可知道,一个残废之人对于我来说更无用处?”
顾清显得有些慌张起来:“爷难道不能就此饶恕顾清么?”
“非也!”鸣爷狭长的凤目满是风雨,他的眼神很危险,一种阴霾让人连骨子里都能感受到寒冷,他道,“你且出去!清理伤口!速速调查那刺客的来历!”
顾清拖着一条胳膊,心中自然开始盘查起当日的那些人来,可是确实是无一活口!他磕头称道:“谢主人不杀之恩!”
疏桐在牀上猛咳着,大概是伤及了肺,嘴角渗出鲜血来,染红了素雅的秋荷映月枕巾,鸣爷瞧了瞧天色,看来等不到天黑了。他的手在疏桐的胸前犹豫了片刻便轻解下了她半边衣衫。
疏桐微醒见得玛瑙扳指闪着柔光,猛得睁大眼睛,本能般的伸手抵住了鸣的手,又如触电般松了开来,眼中满是戒备,她第一次和鸣正视,摘下了面罩的鸣一如没有见过他时一样,宁静,懒散。
他瞧着疏桐草木皆兵的样子,撇了撇嘴角,端详着自己的扳指慢声道:“别动!刀,可是还在你身上!”
疏桐微微收敛了自己逼人的疑虑,将眼睛撇了开去,鸣爷就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轻摁了断刃,道了句:“死不了!”
他点了疏桐身上的几处大穴,面容诡异继续道:“你好像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还不自知!”
“我丢了东西?怎么可能!”疏桐莫名其妙,她丢了什么东西?她回想着,也在身上还是寻觅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鸣略显诧异,忍笑道:“你还真老实!我说你就信!”鸣迅速拔出断刀。
疏桐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见鲜血溅了鸣一身,顿时头晕目眩,又觉剧痛难忍!她吃痛咬着嘴唇,竭力支撑着身体。
鸣爷将短刀丢弃入盆,利索地替她上了药绑紧了绷带,见她半死不活却依然警惕地瞧着自己,便起身伸了伸懒腰:“看来,你还有力气自己穿衣服!那你就自己解决罢!”说罢便拈起面罩慢慢踱了出去。
疏桐的眉头展了开来,如释重负,她终于又躲过一劫。那伤口火辣辣的痛,痛得浑身冒汗,痛得不能挪动一会,躺不下,坐着更是头晕目眩,她眼巴巴地看着鸣走了出去,终究还是没有求助,她一咬牙往后一仰,将自己摔了下去,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直掉眼泪,鸣爷在外停住了步子,嘴角一斜,摇了摇头竟觉得有些好笑,这叫什么?叫逞强!
他招来了一个男子,此人满头白发,通体白衫,却是朱唇黑眉,看来年纪似也不大,鸣爷吩咐道:“白剑,去把潋滟找来,替她换药!”
他递给了白剑一盒子药道:“用最好的药!”
白剑看了眼鸣爷打开一看惊道:“九转金创?此药虽好,但药性甚烈,必须得配合六月雪药末才可使得,如若不然恐使伤口恶化,可是我们并没有这味药材!”
“当然使得!若不用此药,她三个月都未必能好!京华楼不能留一个毫无用处之人!”鸣爷轻扭了扭头,“去办吧,若我没有猜错,以他的性情必定会来,他才在这里谋了个差使,岂能不向老板献一番殷勤呢!”
果然,深夜,一个玄衣男子踏梁而来,他轻轻挖起瓦片直接跳下了屋子,这个“贼人”似也大胆,居然没有遮遮掩掩,他的身形瘦长,用蓝色的绸带扎了长发,清秀的容貌下一道狰狞的口子反倒是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他悄然靠近了疏桐的牀边,摸出一瓶子药来,他在白日出手帮倒了忙,只盼望现在能弥补一点,他不能帮她公然挑衅东风裂,一个东风裂不足为惧!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
他拿捏着药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去施药,焦急了片刻便将药瓶子搁在了牀头,正欲离去,一把冷剑搁在了他的肩头。
他惊愕地回头,遇着了白剑冷冷的双眼,见鸣爷坐在另一头悠闲地品着茶,叹了口气道:“鸣,如果你找我是因为皇冢的机关图纸,那你还是不要费心机了,我是决计不会背叛师傅的!当年他老人家造完皇冢便将图纸给烧没了,至今没有人得知那里的一切!”
“星宿!我只是让你画出来!我知道当初你同鬼谷子一起经历了建造的过程,虽然那时你还小,不过以你的聪明,你不该忘记的!”鸣爷盯着他,似乎用眼睛在烈烤他的话是真是假。
星宿回视着鸣爷也没有惧色,只是认真的解释道:“皇冢是皇家的禁地,为何你偏要去?你有金山银山,你还图什么?”
“这你不必管!我只是想要找到属于我的东西!”鸣爷的言辞中闪烁着威胁。
“我未必是你的对手,却也未必不是你的对手!想要让我画下来,万万不能!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是我的师傅!我岂能陷他于不义!”星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势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白剑将剑抵着星宿的脖子,等着鸣下令处置他。
鸣摆了摆手道:“让他走!”
疏桐对于那日发生在他房内的对话全然不知,她足足睡了三天,渐渐转醒后却也动弹不得,其间一个唤做潋滟的丫头倒也勤快,换药,吃饭全程伺候着,潋滟不会说话,是个哑丫头,眼睛扑闪着圆溜溜的,煞是可爱!大概十六左右,疏桐自是将她当成小妹妹来疼她。
这药当是有奇效,只一个月的工夫她便能下牀了,只是呼吸还是有些许疼痛,两个月后便已经基本痊愈了。
转眼已是金秋,这些日子以来京华楼倒也相安无事,平静得几乎让人觉得犹如生活在富庶的世外桃源,这正是疏桐渴望过的日子,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遇寒还是会忍不住小咳几声。家里人若是知道她在此地惊心动魄的生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估计他们都以为她死了,对于一个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人再等她回去呢?
她换上了朴素典雅的秋衣,那秋衣是鸣着晚晴坊做的,说是让她不许再穿原来馨香阁的衣裳,并且将她迁移到了蓝苑不远处的齐芳斋,那里本是一个书房,倒不是他特别优待的缘故,而是疏桐觉得这馨香阁是有古怪的,他彷佛是在躲避着什么。
顾清独臂侍立在疏桐身后向她汇报着这几日京华客栈的开支,加得皇三子得赔偿,这几个月来由拮据逐渐变得滋润起来,资金周转也流畅了。疏桐着他们继续开发京华十八盘的菜色以期待成为京华楼的首席特色餐点。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鸣对她能够创造多少利润并不关心,也不查账,也没有任何销售指标。彷佛这个客栈他全然不是用来盈利的,虽然这使得疏桐费解,但是她还是要以盈利为目的的,因为楼里那么多人的生计可是全靠客栈来维持的。
经过繁忙的工作和筹划,疏桐有些乏了,生意上疲乏,精神上疲乏,没有目标会令人懒惰起来。她决定去找鸣说说这事。
秋天的夜晚,清爽怡人。若是有人月下散步,把酒谈天那可真是美事一桩。可是疏桐却想到了一个词语:多事之秋!不禁笑了笑,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她寻到蓝苑,发现鸣不在。
她又去看望星宿,发现他也不在。
疏桐觉得蹊跷,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见人影。鸣神神秘秘的倒也算了,怎么这个星宿也是鬼鬼祟祟的,那就可疑了!
她想去那里看个究竟,好在皓月当空,小径还算是明朗,穿过小桥却见寂四悄悄扛了一麻袋东西出去,纳闷了一番还是改变了方向跟了上去,看着寂四将麻袋扛进了自己的小屋,隐约听见有个女子啜泣的声音。
不久寂四便掩上了门出来了,正撞上了疏桐疑问的眼神,彷佛大半夜遇见了鬼。寂四的脸色变了变,他的一丝细微的闪烁都逃不过疏桐的眼睛,但他还是努力地解释:“疏老板,小的看那玄木破椅丢了可惜,于是就背了回来!”
疏桐笑得温和,道:“我当是什么呢,三个月前的破椅子你居然还留着呢!不介意我进去瞧瞧么?其实我也是个怀旧的人,坏了修修即好了!”疏桐亲切的言辞着实难以让人拒绝,寂四将臂膀半阻挡着疏桐,似乎挣扎着该不该让她知道,看得出他的眼中有一种湿润的东西涌出来,就像一种无声的恳求。
疏桐瞧在眼里,却没有妥协,没有在她掌握之中的事情要是成了隐患还真会杀她个措手不及。
寂四的房间昏暗简约,疏桐掌起了灯,整个屋子亮堂了不少。真是没有发现什么。仅仅一把被劈成两半的破椅,疏桐回首看着寂四,寂四憨笑着,大眼睛闪烁着,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感。
他道:“疏老板,更深露重的,有碍身体,让小的送您回去吧!”
疏桐温婉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不必了!寂四,京华客栈是一个不平静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你们的命和我的命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你可明白?”
寂四似有惭愧,点点头道:“疏老板教训的是,小的一定紧记!”
末了,寂四有些为难地说道:“疏老板,有些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疏桐亲切的道:“有什么话说吧,不必见外!这些日子牀上躺久了,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都是由顾掌柜打点的!”
寂四叹了口气道:“疏老板可还记得那日开张,皇子裂踩了那宾客一脚?”
疏桐记上了心头,心中不由得一寒,这么多事情都把这事儿给忘却了,便道:“那人怕是早已死了!”
“不错,那人当天就死了,据说曾经是在北里红院当过工头的!那慕容嬷嬷硬是在他死后认成了干儿子,一个劲儿往咱头上赖!这本应该是皇子闯的祸!”寂四埋怨道。
“慕容嬷嬷?这招倒是只有她做起来才觉得理所当然!那么顾清他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疏桐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顾清没有理由不和她商量,不过那几日昏迷倒也情由可原,可是顾清压根儿就在事后没提起过,令人费解。
寂四瞧了瞧四周小声地道:“顾掌柜不知道这事儿,那人死后,慕容嬷嬷赶来的倒是挺快的,在后堂闹事!后来一个粗布衣着,戴着斗笠的,脚有点瘸的人以京华客栈的名义花十万银子将她的嘴巴给堵上了!”
“是他?”疏桐心中那个不安难以言表,此人是什么来历,是好意还是不怀好意?先管不了这么多了,”此人可有留下姓名?我等好谢谢他!”
“小的问了!他很凶地盯着小的!小的就不敢再问了!他摆平了嬷嬷就走了!”寂四说得心有余悸。
“恩,我记下了,你回去歇着吧!”疏桐心不在焉地说着这话,心中顿时又添加了很多烦事。
“哦,对了!”寂四彷佛想起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有两件事情到是给忘记了,这客栈人多口杂的,消息倒也灵便。这第一件事是慕容嬷嬷将她的红院招牌给改了,改成了北里客栈,其他的服务都和咱一样,就比咱多了个特色!”
寂四的表情颇对那个特色服务表示鄙视。
疏桐大概也想到了,所谓的特色了,那个特色却也是十分吸引许多男人的,那样的话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投宿客栈,只是要完成这种性质的转变颇为不易,除非慕容嬷嬷有一个过硬的后台。几日来觉得商业在这个国度非常重要,大凡占据了主要的商业领域便能得相当大的地位,而这些大领域却多少和皇家扯上了点边。
看那三王爷不安守他的本分来竞争客栈,看那三皇子平日不在宫里,偏偏喜好光临四处的客栈吃食惹事,这些小道消息在宾客们吃酒聊天时候时常有提起来。
还有近三月来京华楼的贵客皆为官员和富商,听人说以前这里的老板是御厨,但这个厨子不喜好进宫,因此连皇帝都时常要出宫来品尝他的美馔。这倒是希奇的事,还有人不听皇帝的话的!
疏桐心中有了点数,随即问道:“第二件事情呢?”
寂四跑入房中片刻,取过来一个透明的东西。疏桐一见大为诧异,那是她的冷冻试管,那个冷冻盒难道被打开了?她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她失态地抓着寂四的手慌张问道:“那个人呢?”
寂四道:“那个人自称是黄天,他说姑娘匆忙间丢下的!日后他定会将剩下的送来给你!但要看你的诚意了!小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小的像客人们打听过这个人,听说是当今皇后的干侄子!家才万贯!总之这个人不是好人,疏老板您还是少惹这个人为好!”
黄天终究还是来找她麻烦了。疏桐的手冰凉,她点点头,随后平静地对他道:“你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招呼贵客!”
次日清晨,阿旺就站在大门侧的高台上,将日历又翻起一张,上头用毛笔书写农历九月一。他写完,下来端详了一下,觉得歪了,便撕去一张,再重写,如此反覆了四次,这才满意到收拾笔墨,疏老板很严格,若是写不好写错了便会挨罚。
这不,才写好,疏老板就出来查看了,所有的夥计都利索地排成四队。
顾掌柜挂着一张一丝不苟的脸,拿着个算盘子站在他们的面前训话,他的帐本上记录的不光是银子,上面记录了京华楼所有的东西,除了食材其他的东西他每天都会清点!大到宝瓶金鼎,小到玉砌的楼梯有没有少个角落,都逃不过顾清的法眼。只可惜损了一个手臂。
早训结束后,夥计便忙碌开了,其中一张贵宾席上却已经陆续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菜色十分精致,彷佛在等待着贵人的品尝。
疏桐观察着四周的地势,总觉得奇怪,万分压抑。
有权势的人来了,总是不同凡响,彷佛只有不同凡响的方式才能表现他们的特别。
街道上传来了阵阵音乐,婉转粗放,还伴着清脆的银铃声,和皮鼓轻轻波动的声音,分外亲切,鲜花满路,花香如麦浪般层层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不禁陶醉其中。
身穿轻纱露着小肚皮的舞女轻轻踩着脚步,她们的步伐发出好听的铃声,她们踏着有力的舞步,将她们的主人从八人抬的躺花轿上抬了下来,她像一尊观音菩萨一般,被六个侍女抬得高高的,那杏眼春波荡漾,双唇闪亮圆润,浅绿色的衣裳巧妙地遮盖了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微微仰着头,陶醉得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彷佛不是在饭馆,而是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与她同行的是一位衣上雕着白龙的男子,那龙面目温和,姿态安详,如以往见到的张扬狰狞恰恰相反。
那男子轻轻搭着她的手腕,看起来很尊敬的样子。
看他的行头,身份定是不一般,他的衣裳同皇子裂穿的颇为类似。
顾清在疏桐耳边轻道:“他是东风胤,二皇子!那女子是西域来的花王,擅使毒!”
疏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东风胤长得极为白净,面色温润,举止闲雅,双目精神,瞧起来颇有风度,他挽着那个美艳的女人坐定之后,敬了她一杯酒道:“花王,劳烦你远道而来替我办事,在下在这个名震燕京的第一客栈为您饯行!”
被称为花王的女人举止也十分优雅,她回敬道:“多谢二殿下的盛情款待!”
随后有人在二皇子耳边低语了一翻,二皇子便藉故告辞,留下几个护卫,他走的时候还特意瞧了疏桐一眼,微微一笑,算是一个招呼。
疏桐回礼,隐约见二殿下在门外再次同人耳语,随后瞥了楼内一眼,急忙离去。
见那花王左顾右盼了一翻,一个鬼脸,故做优雅道:“你们都在门外侯着!”
侍卫面面相觑不肯离开。
花王道:“那你们统统转过身去!”
侍卫照办。
花王摞起袖子跳上凳子,开始大吃起来,一边塞得满嘴都是一边夸着:“中原的菜就是好吃!比起西域来简直是极品!”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她吃得正欢抬头猛得撞上疏桐的眼,她的脸刷一下红了起来,大咧咧道:“怎么没见过女人吃东西!”一边瞪眼一边吃酒,一边嘴巴忙里偷闲吐出几句惊天动地的话来:“都说做人难,我看装人更难!我师傅都死了几十年了,还要我来继承!”
她一会咬一口鸡腿,一会又抓起鱼,卡住了,又换成狮子头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