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圆月躲进了云层,整个大地一片黑,宫中的灯火跳跃着,不断伸长着,彷佛争抢着要去点燃天上的星星。园中草木摇曳着发出轻微的稀碎声,彷佛一个个人影相互紧挨着,在窃窃私语。
窗子上的红漆粉饰一新,却掩盖不了岁月蹉跎的痕迹,细纹纵横交错着,蔓延着,彷佛突然间会挣脱束缚猛扑出来嗜人一般。疏桐依在窗边,将信小心收好。拉上帘子,看着案上那看已经失去冷冻作用的盒子出神。
她轻轻拿出盒子里头透明的离心管,心中一动,又将牀单给挂在门上,将烛光与外头隔绝了开来,她拿出一支一支透明塑料管检查着,突然发觉嗜热链球菌和保加利亚乳杆菌还在,心中思忖着将牛乳加工一翻可以一试,她必须得克服没有工具的困难。
疏桐检查了原来的牛乳,发现是新鲜乳,那里的白血球、固状异物、过多的脂肪对人体都十分不利,于是将宣纸摺叠了数百折成了漏斗状,将牛乳中的固体异物给去除,宣纸纤维又适当过滤掉了部分脂肪。
接下来疏桐忙开了,越做越兴奋,烧煮杀毒,灭菌,均凭着以往的经验估计,随后加入稍微多的蔗糖以增加甜味,又泡以龙井茶水增加清香与营养,将培养基中的少量菌中挑取接种到牛乳中,随后她又自制水浴锅,时刻以手探温度,温度维持在40-43度左右,也就是略微感到烫手的程度,只是如此动作要保持三~四个小时,况且这水一旦过热便要拿开,一旦过冷便要加热,实在烦琐。
索性将水烧了开来,将牀让给它了,暖在那里,待温度控制差不多火候的时候,疏桐便将封盖的牛乳放入被子里,便趴在牀沿睡着了,由于四周都给她遮了结实。因此等到天亮的时刻居然还没清醒过来。
正阳殿上早就齐集了众人,浩更为憔悴,饿却吃不得,正在大为恼火之中,黄天此刻却也束手无策,他们一再要求皇上吃下太医的药丸,却给尽数吐了出来。黄天将煮透的牛乳递给皇上,虽然煮透了,却还是有一种腥骚之气,浩勃然动怒,牛乳撒了一地,他指着众臣道:“趁你们今日都在朕要宣布一件事!”
萧然心惊,怕是他想立储,便在他背后轻轻给制住了,浩咳得满面通红,怒目圆睁,似是万分痛苦,说不得话。
张昌觉得事不疑迟,忙奏道:“皇上有话要说,可以以笔代言!”
萧然得意地翘着嘴角,浩提着笔,却不停地抖着根本动不得一根手指,萧然惊道:“不好,皇上他怕是中风了!众位卿家这如何是好!”
浩只是看着萧然,颇为心痛的样子,暗道然儿啊,朕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岂会轻易就栽在你的手中,你那些个穴道能制得住朕?也太天真了!朕不会颁布太子令的,你却如此防备,却不知道防到了空挡处,实在可笑。朕吃的药却是能抵挡你给朕下的毒性,只是伤了脾胃,倒也难受。
邱士高道:“娘娘切末惊慌,待二位皇子来到,让皇上指定一人便是!”
萧然道:“不可,如今裂儿替皇上外出办事情了,怕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三爷粗声道:“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皇上不是还好好的么?着急个什么!他只不过一时口不能言,待吃下东西自然会好转起来!”
胤急忙赶了来,见父皇面色涨红,极为痛苦,命道:“太医呢?快叫太医!”
一行太医鱼贯而入,战战兢兢,各个低着头,大有王八齐叩首之势,胤对这羣太医辱骂踢打不止,全然顾不得皇子在朝臣中的形象,众臣也是万分感动于二皇子的孝心,纷纷劝他莫要着急。
张昌看着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鸣问道:“你们京华楼怎么说?倾城客栈已然败北,如若你们能让皇上稍有进食的话就算你们胜!”
韩斌也道:“太医说皇上根本没什么大病,都是厨子烧得不好!你们若能解决这个问题,第一客栈便当之无愧!”
浩安静了下来,只是颇为期待地看着鸣。鸣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转身回去。
他推开疏桐的房门,里面一片昏暗,还有各种炭味,不禁剑眉微簇,他拉开了所有遮挡,让阳光透了进来,见疏桐趴在牀边,心下一惊。
见其微微动了动肩膀,才稍觉释然。
疏桐揉了揉眼睛,满是疲惫,突然惊跳起来,糟糕,她慌忙拿出暖着的瓶子,瓶子还微热着,见鸣在身后也不打一声招呼,只是打开了封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疏桐大为振奋,她无条件判定发酵是否终止,只是草草将盖子再次封上,将瓶子放于空气下,让早春的冷空气自然冷却。
疏桐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不过再等些时候吧,等它凉透了便可以食用了!”
鸣点点头,用毛巾在水里沾湿了递给她。疏桐一照镜子,发觉自己脸同花猫一样,连忙将毛巾捂至脸上!
鸣扳开她的手道:“别动!”
他拿过毛巾沾着水,一点一点替疏桐擦去脸上的污痕。疏桐心中含暖,他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心细的举动来,实在令人刮目。
几近黄昏,一天的时限即到,疏桐紧张地揭开了盖子,勺了些出来,轻轻抿了一口,顿觉浑身舒畅,清甜美味,略带一点酸,心下欢喜,可是却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习惯吃这东西么。
她勺了一勺递到鸣的嘴边怂恿道:“尝一尝,好不好吃?”
鸣将头撇了开去,狐疑地看着勺中白白散着清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疏桐道:“这叫酸奶,确切地说是抹茶酸奶,按照以往的经验凡是喝牛乳会腹泻之人肠道都不太灵光,不能吸收蛋白,所以酸奶可以帮助他们吸收消化。”疏桐踮起脚将勺子硬塞进了他的嘴。
一开始鸣还颇为抗拒,后来也便吃了,见他一直皱着眉,便继续喂他一勺,第二勺明显抗拒减少了,第三勺便是自动吃了下去。
“怎么样?”疏桐急切地看他反映。
他道:“速速拿去给皇上吃罢!时间不多了!”他都没有回答,只是将瓶子里剩下的东西尽数给倒入了碗中,又换上了新的勺子,拉上疏桐直奔大殿。
宫女事先勺出来评尝,秀媚紧促道:“禀皇上,这味道实在是奇怪!不过确实芳香得紧!”
浩轻微挥动手臂示意她拿过去。
宫女小心翼翼将勺子喂到了浩嘴边,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浩只是迟疑地闻了闻,慢慢张口,吃了下去,众人的心彷佛也悬在那里,他的表情竟然同鸣如出一辙,众人不敢怠慢,静观其变,浩越吃越多,看得众人连连称奇。
疏桐却无心在那里留连,她趁众人聚精会神这档偷溜出去找静。
疏桐按着记忆找到了雁翎塔,却见那里也有一个人正在等她!那个人便是静!疏桐正要出去,一个黑衣人抢先一步飞跳了出去。
疏桐心提了起来,蜷缩在一块巨石后头,眼睛紧盯着那个黑衣之人的举动,哪怕他对静有一丝的损害她都会去阻止!
那个人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峥嵘枯槁的脸,他的斗篷向疏桐飞了过来,疏桐低头闭眼屏息一动不动,那斗篷轻轻落在巨石上彷佛一声轻叹。
那人声色虚弱,不像是个功夫高强之人,他沙哑着嗓子对着静道:“你想好了么?你若要亲手杀死他,你就一定要学绝杀的最高式!瞎一双眼睛,换仇人一条命!否则你根本无法接近萧然,更别提报仇!”
静对着他,跨立着,眉头紧锁,他的手放在背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像一个雕像,静沉默了会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人呵呵笑着:“我只是个老奴,曾经受过蓝妃的恩情,她将绝杀的最高式天外交由老夫保管!只因有损身体实乃是禁功,但是你此刻也别无他路可走,你若不练便是看着仇人在你眼前快活,而你虽可出塔,却终是出不了这个皇宫!”
那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卷纸丢于地上道:“你要说话算话!你留着你的一双眼见到了你心爱的姑娘最后一眼,你也应该知足了!你若是杀不了仇人便是不孝,你杀不了仇人自己却死了那是更大的不孝!”
静,心中似有所感,眼中有一股子的热泪,滴落在纸上,湿润迅速蔓延了开去,纸上显现出了招式,静看在眼中,那影象久久挥之不去,那纸却是娘亲天天带在身上的。他轻轻摺好,放入胸口!迅速向另外一个方向寻去。
那老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来到巨石旁边拿起斗篷匆匆而去,走之前,那满脸沟壑的脸在微笑着,慈祥而又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人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疏桐赶忙躲了起来,却听得那人阴阳怪气地一笑,回头那眼睛迸出了一阵绿光,看得疏桐紧紧捂住了嘴巴,心脏剧缩,不由得扯痛了旧伤。
正巧一个宫女路过此地,见得此翻光景吓得尖叫起来,那老者那手彷佛藤蔓般抓着了那宫女,伸入她的口,拔出了她的舌头,对着狂喷的鲜血贪婪地张着口,疏桐咬着自己的手指咬出了鲜血,她浑身无力,那么多的鲜血,宫女猛瞪的大眼让她顿时失去了思考,身体冰冷到了极点。
那老者喝完鲜血,舔了舔嘴唇,撕下了那宫女的麪皮,用功将其化成了一堆飞灰,他回头,彷佛早就知道了那里躲着另外一个人。疏桐从来也没有像现在那样惊恐过,怕的一时间无法找回自己。
那个魔鬼一样的人一步步走向她,月亮又钻了出来,照亮了他血染的牙齿,她根本就无法逃走,那个刚刚拔完舌头的手在抚摩她的脸皮,他在赞叹着:“多好的皮囊啊!不过主人说过要把你慢慢地折磨死!先让你变成哑巴!”
他笑着摊开一包白色的药粉,猛得倒入疏桐的口中,疏桐口中灼烧地难受,她对自己说不能咽绝对不能咽下去,那人见得疏桐反抗,尽然将她的头扳起,拉到了水塘边,想要给她灌水,她的头被按了下去,窒息席卷而来。
突然被一个力量提了上来,跌在一边,猛吐着口中的药粉,却是呛得两腮发紫,是静!静怒不可遏道:“休得伤她!”
那老者讪笑着道:“你应该谢谢老夫才对,怎的帮起外人来了!”
“一派胡言!你以为就凭蓝亭的信物我就会信你?”
静和他猛对了一掌,那一掌把他刚刚喝的血全给吐了出来,那老者嬉笑着道:“静水山庄的庄主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中了我的百毒神掌!”
静看了看发黑的双掌,猛然记上心头:“你就是失踪十几年的百毒弱水?”
“哼,现在才发觉未免太迟了些!”弱水狂放地笑了起来。
在不远处观察了许久的东风浩对鸣命令道:“抓住他,留活口!”
鸣侧身点头,腾空翻越犹如黑驹,身手迅捷空灵,弱水嶙峋的颧骨显得分外狡诈,见鸣从背后包抄过来突然一个翻身,双掌迎上了鸣的双掌,疏桐抓着静的胳膊咿唔着指着鸣,东风浩一个心惊,百毒神掌无药可解!
鸣的眼中寒光迸射,在贴到掌的刹那,他的手彷佛利剑一般,起落瞬间,弱水的两个手掌落地,鸣背身而立,安静地像一颗树。
弱水没有大声哀号,任由鲜血喷射,脸上一阵松一阵紧,他颤抖地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快的手!一双比剑气还要快的手!”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扑通一声倒地。
东风浩打量着静,看着他一口口将疏桐口中的粉末给吸了出来,不由得看向鸣,鸣的脸色紧绷颇为震怒。
浩心中叹道:“可怜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去争取!看来我得帮他们一把了!看得他二人究竟会如何自处!”
东风浩颇有深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他轻拍了拍静的肩膀:“如果你想杀我的话,你就得先让自己活下来!百毒神掌无药可解,你可得好好给朕活下来!”
静挣开了他,不屑接受他假腥腥的劝告,他抱起疏桐走向雁翎塔,路过鸣的身边,疏桐心中焦急,即便是内力再好,如此巨毒若不及时镇压怕是一个时辰之内便会毒发身亡,想至此心中恐慌起来,趁静走过鸣的身边时,疏桐拽住了鸣的衣袖不放,口中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憋出了汗,嘶哑着声音也只能发出浊浊的混音,她竭尽全力地说:“鸣,你一定要帮帮静!”
可是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静抱着她走了过去,疏桐的手渐渐脱离了鸣,可是鸣没有反应,静的鼻子中流出了鲜血滴到疏桐的脸上,他倒了下去,也不忘让疏桐倒在他的身上,他睁着眼!
疏桐趴在静的身上嘶吼着:“你一定要救他!!”她倔强地看着鸣。
鸣的声音没有温度,他冷冷道:“你这算是在求我么?你为了他求我?”
鸣走到她的身边,抬起她的脸质问道:“你说!”他的手抓得她生痛,他愤怒,自从骆驼峰他拥有了她之后他感到了更加得恐慌,这个女人似乎丝毫不念及那日彼此真切的情分,那样在他面前对别人过分地好!她依然是她,而他却不再是原来的他。
鸣的神情有些狂野,夜风撩拨着他的发稍,他的手就是一把锋利的剑,那条臂膀的真气蒸腾着,大有削铁如泥之势。丛林中巨衫挺着笔直的身姿,尖吻着黑夜。
鸣凝视着疏桐大眼,那双眼中流溢着一种神采,他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非救静不可,即便是疏桐不开口求他,静也决不能死。
他低头看着静发黑的脸,放开了疏桐,他心中有一股热流在急速流窜,静毕竟是他的哥哥!
他同他的另外一些亲兄弟不同,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满腔的正义和度量,他爱疏桐、孝敬太奶奶、若不是他先试了百毒神掌,怕是这会中毒的是自己了!
鸣扶起了静,他的掌蒸发出了一阵白色的雾气,他的额头掉下了豆大的汗珠,他似乎想竭力凝聚功力。他的掌气凝聚了很久,却不见得拍到静的背上!似乎在犹豫!
疏桐的心也随着紧张着,只听东风浩道:“你要想清楚了!此掌只能拍一次,倘若拍不好,静会经脉尽断而死!即使拍对了,你自己也会大伤元气!深者武功尽废!若醒不过来便是死路一条!”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生硬。
东风浩这一声说得格外严厉,疏桐含泪看向东风浩,见得他饱经风霜得脸上尽然如同熔铅般塌陷,看来非同小可,哪有父亲不心疼孩儿的?还有更奇怪的是他不是病得很重么?他怎么就脱离了萧然能够抽身出来呢?实在诡异。
疏桐猛得抓住了鸣的手臂,看着东风浩,她的嗓子沙哑却依然可以分辨:“恳请皇上指点!”
东风浩的脸抽搐着,他的手在背后用力,皮上青筋的蜿蜒如同老藤盘根错节,他看着疏桐道:“不是朕狠心,只是朕如今也只是撑得了一时!”说罢又咳了起来,强行克制着。
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他的眉头一个凝聚,猛力出掌,没有考虑任何后果,也没有任何犹豫,一种疏桐害怕的笃定让她死死瞅着鸣的脸庞,他在赌!比谁都要决断!
静的脸膀由黑色渐渐转为了白色,鸣的嘴角却淌出了浓稠的黑色血液,滴在他紫红的长衫上。
疏桐抓着衣摆,居然硬生生将那帆布给撕裂了开来,她的泪水几次都将眼睛模糊,满脸的湿润如同花园中粼粼的池水,在月光惨白的照耀下弥散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悲壮。
浩丢给疏桐一块金牌道:“你速速带他们离开!宫里有变!”
鸣渐渐收起了功力,栽倒地上,疏桐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自己的面前,失魂落魄地扑了上去,她将他的脸捧在手中,拼命摇着他,泪如泉涌,随后她看着东风浩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但是做为一个父亲终不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浩神色黯然道:“或许你说得对,但这终究是一条百年未曾改变的规矩!他们必定要相互争斗到只剩下一个!无可改变!”
东风浩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个声音他曾经听了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了,他使计,让大臣拖住萧然,然后随鸣出来说说话,却刚好发现这弱水也在宫中出没,本来他可以随鸣逃走的,但是他不走了,他的心早已累了,他决定迎向萧然的脚步,将她带离,给这些可怜的孩子逃生的机会。
疏桐揉着鸣,不停地用破碎地哑音唤着他,一声又一声,嗓子原本就已经被药过,如今没有及时救治更加不堪,嘴角满是血迹,眼看着鸣的身体渐渐冰凉了下来,疏桐不知所措,那种绝望彷佛身体被撕裂了般,她说过她要保护他们的!
可是如今她曾经的誓言是那样软弱无力,她根本就不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她开始相信竹翁的话了,可是她始终不甘承认她的出现会害死自己深爱着的人!
他的呼吸没了?疏桐扳开了他的嘴,不顾一切地凑了上去,度气给他,鸣的脸上满是泪,是疏桐的泪!
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有了,疏桐一阵狂喜,哆嗦着拿出兜纳香,放在他的鼻子底下,竹翁说过那种香可以疏通经络,一定不会有错的!
顾清的马车在等她,在顾清的帮助下将两个人拉上了马车,疏桐心道:“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龙潭虎穴再做计较!”
疏桐拉着马车到了宫门,却见得守门之人似乎换了,也没有穿着宫装,心中生疑。守门之人有数十个之多,其中一人见得有车过来便询问道:“天还没有亮,不得出去,难道你不知道么?”
疏桐亮出了一块金牌,守卫之人凑近了看了看道:“这金牌是假的!只有皇后的令牌才能通行!”疏桐感到不妙,守卫居然也换了!好快的速度!看来浩的确是老了!
这如何是好!她看了看车中的人,万般滋味萦绕在心头,老天非要和她过不去么?她愁眉不展,自己又非数十个男人的对手!而她非出去不可!
突然,一个黑衣人横空跳了出来,利索地连杀四个守卫,其中一人吹响了尖锐的号角,顷刻间守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士兵向疏桐杀来,却几次被黑衣人击退,那人连杀数十人后,用力拉开了城门,冲着疏桐吼道:“快!快出去!”
疏桐从来也没有驾驶过马车,马儿嘶鸣着。黑衣人的脸上被划了一刀,疏桐目瞪口呆,那个浴血奋战的人居然是东风胤!他怒不可遏地催促道:“听到没有!快走!”喉咙青筋乍现,整个脸映着红光,分不清是血光还是火光。
她咬了咬牙,呜咽了一声,抽了马儿一鞭,马儿撒腿冲跑起来,势不可挡,四处一片混乱,人的叫声,马的叫声,箭的射击声交织着,还有城门关上的重重撞击声,碰得一声,疏桐回头见得了胤微笑的脸,他在笑!疏桐心中有些动容,那个人还算是个人!
顾清伤得不清,疏桐控制不了马儿,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匹受惊吓的马会伤多少人,她不知道,看着它四处横冲直撞,那繮绳彷佛也失去了作用,前头是一个大湖。原本波光粼粼此时却像一个坟墓一般令人生怖。
那马疯了,疏桐汗流浃背使劲拽着繮绳,未料,马抬起了前蹄癫狂起来,疏桐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却被另外一股力量给拉住了,繮绳被截断了,车停马跑。
疏桐回首看着面色苍白的静,给了他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分外洒脱!
静干涸着唇,发上染着鲜血的味道,静只将她揉在怀中无力道:“别怕!”只有他知道她也会害怕,她那笑容背后隐藏的不是无所不能!
疏桐紧紧抱着他,她将静安置好,一个人拉起了车子,车子很沉,她的心更沉,可是她要回到京华楼,她看着远方。
顾清的眼睛伤得睁不开,连站起来都困难,他问道:“你可以么?快到了么?”
疏桐擦擦汗水,将袖子举得高高的,道:“不就是这么点距离么?很近的!片刻即到!”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当她见得京华楼矗立在眼前的时候,露出了一种胜利的微笑。
她终于回来了。把他们两个统统”打包”带回来了,还加了作料,五百万银票和一块金匾。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她宁可他们两个平安无事。
她的目光暗淡下来,没有微笑的面容憔悴,歇斯底里地绝望!不过她的绝望里总是带着一点希望的悸动。
静还是昏昏醒醒的,十煞一直守在他的房门口,只有绿痕父女可以出入,疏桐也只得在门口悄悄探视,看静的脸色逐渐安详,心里稍稍安慰了些,她让顾清倾尽所有珍贵的兜纳香点在他二人的房中。
只是鸣的病情更加让人牵挂,绿痕医术卓绝,可是紧紧遵守庄规,只医静水山庄之人,庄外之人即便是死在他跟前,不医便是不医,他不医鸣的伤,也不医疏桐的嗓子!
疏桐踱到了蜜罗的炼药室,正想说什么,却只听到难听的公鸭嗓子,蓦得闭了嘴,她眼中焦急的无奈蜜罗都看在心里,只不过小蜜的脸上还是灿灿如花,她笑问道:“疏姐姐,这个坏脾气的中原男人你当真要救他?”
疏桐说不得话,听得蜜罗这么说心中一阵希望,她急急走近蜜罗,颤抖得握住她的手,激动地看着,郑重地点了个头。
蜜罗露出洁白的牙齿,彷佛冰雪融化在阳光中美丽的折射,掺和着咯咯的如同风铃的声音显得更加俏皮,她拉着疏桐的手摇摆着问道:“姐姐,不如你不要他了罢!他有什么好?他很凶,也很残忍!更重要的是他不会笑,和一个不会笑的男人在一起那有什么乐趣,更糟糕的是他可以随时要你的命!”
蜜罗装了个喀嚓摸脖子状,见得疏桐看着自己盈盈笑着不语,蜜罗再次道:“我看这么着吧,我们西域的男子比他更好!多情!豪放!有着如同鹰一样的深邃的眼神,有着如同野马那样矫健的身姿,他们的力气大的像牦牛一样,他们会唱情歌,会跳勇士舞,会杂耍儿,他们的笑比那大漠的太阳还要炽热!你同我一道回去,遍地好男人让你挑!”蜜罗拍着胸脯,彷佛她就是那勇士了般,尽也显现出一种豪迈和英武。
疏桐被逗笑了,她走到桌子边,提笔写了几行字,打趣她:鹰眼、马身、牛力,会唱会跳会玩儿,笑的温度也能滋滋响,没挑得郎君,只怕倒成了一个咧着嘴巴笑着死的红烧怪物了!
蜜罗见得此话,笑得人仰马翻,笑得流着泪水道:“你这会儿还说笑话呢!”
蜜罗不笑了,四周安静下来,她看着疏桐,杏眼儿一眨不眨,道:“要救他必须得有一味药材,便是要在湖底封存百年之久的红豆衫干果,十分稀有,并且整个中原怕是早就被我搜刮完了,都要用来制你的解药,一两都不可以少!”
疏桐看着蜜罗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她提笔写下来:“给他用!”
蜜罗惊得瞪大眼睛:“你不要命了!没有红豆杉干果以前制得的都白费了!况且上回的药只能抵个半年!”蜜罗猛得抓起疏桐的手腕把脉,眉头一皱,连连称奇:“怪了,本来你只有半年好活,可是你体内似乎还有另外的药在控制毒性,应该有一年多的时间!”
蜜罗一阵惊喜,随即又苦起脸来:“一年顶个什么用!干果没了就是没了,当年我替胤造这毒药,他只给了我造一颗量的解药,实在刻薄小气!!”
疏桐想应该是上回在临活山庄竹翁对她用的药发挥作用了,她对着纸想了会便写道:“他若死了,我有干果便也无用处了……”笔落下,还想写些个什么,却只留下了浓浓的一点墨。墨迹匍匐了开去,思绪也蔓延着。
蜜罗只得道:“呐!这可是你说的!你得写下保命书,免得那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人活过来,看我没有解药救你,把我分尸了!”
疏桐见蜜罗此话才想起来,虽然她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人,可是鸣却没有,难保到时不会杀了她!想着还真得要写“保命书”了。
密罗一个箭步夺下疏桐手中的毛笔,丢在一边生气道:“疏姐姐,你还真把我当小人了呢!我密罗是怕死!可自从同你在一起后便不知道什么叫死了!我,西域曼佗罗王早在那一日就死在京华楼了!现在是密罗,是好人密罗!”她的眼中有些湿润,她捏着疏桐的手良久不曾放下!
她看着疏桐走了出去,脸上闪过一丝捉弄的神情,她将红豆杉干果倒入了毒药中,她就会使毒,这毒药可以清除那个怪男人的内毒,却也要好好整整他,不能让他喝得舒服。
沁园深处,春意盎然,那假山长廊,那碧水青烟,宛如一轴泼墨写意的国画长卷,清雅秀丽,突得惊起一只雀鸟,让人心神悸动。
疏桐在长廊上沿途走着,心中有一件事情一直忐忑,以浩目前的状况,怕是安定不了几日,麻烦便会自动上门。楼里都忙个不停,自从胤的婚宴以后客人并没有少得,反到是越来越多,应接不暇。
疏桐路经小青的房间,迟疑了翻敲了敲门,未听得有人应声,便轻轻推了进去,那小青果是个细心之人,房间布置得跟个女孩儿一般,物品整齐,空气中充满淡淡的幽香,窗台上一盆花开得正浓,瞧着像太阳花,如此寒冬也能绽放,定是主人无微不至关照的缘故。
顾清立在门外,轻咳了几声,引得疏桐回头,她没有惊讶只是等着顾清说话,顾清道:“小青见得你没事后,怕是又去北里疯了,这些天他可憋得慌!”说罢,将一包东西塞给了疏桐道:“薄荷梗,拿去含在口中,对伤的喉咙有好处!”
顾清退了出去,一夜之间,他的背看起来有些伛偻了,疏桐诧异,怎的以前她就没发现呢?她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薄荷梗,呆了好些时候,拈起一根小的放在舌头上,一阵凉辣感传便全身,刺激得她合不上嘴,难受得紧!她赶紧吐了出来,晾了晾舌头。
她含不住,本想将薄荷梗偷偷藏起来,却听得密罗一声怒骂,那声音是从蓝苑里传出来的!她提起裙摆三步并做两步赶去,门洞敞,鸣侧趟着,一只胳膊撑着身体,满脸杀气,他另一手端着药碗,碗中黑如漆的药因为鸣的力道不安地跳动着。
密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气道:“你若是把这碗药摔了,你就对不起她!”
疏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和鸣的眼睛刚好视了个正着,只有他要杀人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眼神,疏桐有些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密罗。
密罗躲到了疏桐的身后,控诉道:“疏姐姐,你看看,那个野蛮人一点都不珍惜这药!他说药有毒!他还说我要害他!他根本就不相信你!”
鸣的神色十分难看,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这是这药满是屎尿的味道,叫人怎么喝得下去!!不由得将药往密罗飞去,密罗惊呆了,没想到惹恼了他,这药没有第二碗,她也急出了一身汗,可就是死也不能承认做了手脚,熬出来就是这个味道!
疏桐脸色大变,她不假思索接了鸣飞过来的碗,一个撕拉,疏桐发出了一声痛吟,她和药碗一起扑倒在地上,只听撞击声,药溅出了些,碗口有些裂,疏桐的手流下了丝丝鲜血,她心痛地看着,她趴着不敢妄动,怕碎了碗。
鸣披散着长发,下牀,走到疏桐身边,弯腰,长发落到了疏桐的脸颊上,一双修长的手牢牢将疏桐的手合在碗上,防止碗裂开来,他这样扶着疏桐慢慢站立了起来,鸣低头看着碗中疏桐倒映的脸:“你真的希望我喝?猪屎马尿毒药都喝?”鸣的声音很奇怪,他冷冷看着密罗,这丫头什么诡计能瞒得过他?
疏桐不说话,这碗的确是毒药,她捧起碗喝了一口,一股恶臭得骚味儿令她想吐,鸣盯着她痛苦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他当着疏桐的面一口气将剩下的喝了下去,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鸣放开了疏桐的手走向自己的卧榻,盘坐运气调息,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突然他一声沉吟,四散的真气损物伤人。
密罗急急拉着疏桐离开,唧唧喳喳道:“他真是个骗子!装得还真像!连我都被他的病情骗了!”
疏桐看着密罗,笑道:“真是同小青一样莽撞,是你的药发挥了作用!哪有人装病特意去喝下一碗毒药的!”
鸣伫立在窗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眼中开始迷离起来,他手中拿着她掉落的薄荷梗。推开门追了出去,却见疏桐徘徊在静的房门外神情格外关切,浑然不觉他在身后,心中吃紧,只将薄荷梗重重捏拿着,放于疏桐必经之路上,默然离开。
潋滟一直躲在鸣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哥哥这样子也心生难过,她走到鸣的身边默默拉起鸣的手,兄妹两个一高一矮,在寂寞的长道上一声不吭地走着。
疏桐这才回头,见他们两人已经走远,便拾起薄荷梗,发现已经被捏细碎了,反而方便她含在口中。
正当不知去到哪里,墙头突然一人伸出一只血手招呼着,疏桐见状连忙跑去打开后门,见林公公搀扶着遍体鳞伤东风胤,身后还跟着几支残兵,急忙让他们进来,关好门,道:“二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胤说不出话来,林公公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