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然后,随着一声刺耳的煞车声,车轮戛然而止,停在距离墙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赵玲被吓得只能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好骆齐反映快,急忙跑上前去打开车门。
只见陈然面色苍白地趴在方向盘上,墨镜因为剧烈摇晃而甩到了一边。骆齐担心地问:“kevin,没事吧?”陈然木然地看着前方,喘着气说:“我不行!我做不到!”他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骆齐:“我看见了,看见她出事时的样子!我总觉得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一定有什么关系!”
骆齐知道他说的是梁卓婷。
骆齐回到办公室,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梁卓婷也是因为车祸去世的。虽然伍思妍说很有可能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而使陈然产生的幻觉,将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联系到那幅画,这回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巧合。
他用手揉揉蹙起眉的心,这两天关于陈然的事令他想到头痛,有时候真想泄气地不管了,说真的,陈然根本就是自己的情敌,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机地去帮他!不过,赵玲的离开也不能怪他,毕竟最先迈出那一步的不是陈然。陈然毕是是他那么多年的朋友,看到他精神上倍受折磨,自己其实也不好受,而且又是自己将他叫过来,事情才发展成这样,于情于理,都脱不了干系。
正胡思乱想着,他疲惫的神态却被从窗外路过的庞小芬尽收眼底。想了想,她还是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
敲开骆齐办公室的门,骆齐抬起头:“是你啊?”他看看时间,已是中午,便说:“别人都去吃饭了,你为什么不去?”庞小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我想将这个拿给你。”骆齐接过,打开皮牛纸袋的包装,里面是一张报名表格,上面的名字是“东耳”。
骆齐疑惑着抬眼看她,庞小芬说:“这就是那幅照片的报名表。”骆齐急忙将整张表格从袋子里抽出来,里面除了作者、模特和作品的名字以外,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他拿着电话就要打过去,庞小芬看出他的意思,便说:“电话我打过了,停机。”
骆齐放下电话,在他头脑里已经快速形成一个找人的计划,如果没猜错,这个“东耳”一定知道事实的真相,也说不定他就是陈然一直想找的那个日记里提到的男孩。
他对庞小芬说:“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庞小芬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骆齐笑笑:“不用了,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庞小芬点点头,准备出去,她本来想要将这个东西留在手里作为筹码,不过没想到竟会因为一时心软而交给了骆齐。
就在她打开门的一刹那,突然听到骆齐说:“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去吃饭。”庞小芬偷偷在唇边绽开一丝微笑,单纯开心的微笑,也许这是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
陈然从练习场回到家后,一直有些神不守舍,赵玲还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便打算亲自动手做一顿好的给他压压惊,也给自己压压惊。等饭菜做好了,却遍寻不到陈然。直到在卧室,在衣柜与窗帘的夹缝中,看到他。
“谭谭打电话来说她结婚了,就是上次到花店里来买花的那个挪威人。缘分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奇妙,谭谭一直都说不喜欢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又说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但是现在,她不但嫁了个外国人,还随着对方到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我问她有没有在异乡的孤独感,她说最开始时会有,但现在已经慢慢将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真好!随着自己所爱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家。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孤儿来说,很渴望一个家带来的温暖。记得他也问过我,会不会抱怨他老是在外面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我嘴上说不会,其实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摸着旁边空空的枕头,也会问:他为什么不在身边?特别是这几天,眼看着装幸运星的瓶子越来越满,真的很想再多一些我们一起的时间。今天路过一个婚纱店,我突然很想进去照一套婚纱照,因为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穿着纯白的婚纱站在他旁边了。但是他说,以后一定会亲自做我们婚纱照的摄影师,要让我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很感动于他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这将成为我永远的遗憾。”
赵玲走过去,将幸运星瓶从陈然的怀中拿走,将日记合上:“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看不再想了吗?为什么又这样?”陈然的头重重靠向后面的墙:“我只想知道她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个谜不解开,我一定会疯的!”赵玲有些激动地说:“我只知道你如果再这么继续看下去,如果再沉迷到这些东西里面,你才会真正疯掉!”她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拿着日记,“你只有见不到它们才会恢复正常。”作势就想往窗外扔去。
陈然慌忙来抢,在两人的争夺中,“砰”的一声,玻璃瓶重重地掉在地上,两人都怔住了。瓶中的幸运星像珠子一样滚出来,撒落一地,终于逃离这困锁住它们的瓶子。
陈然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蹲下身来,一颗颗地想将它们拾起,但当手中全满了时,它们便一颗一颗地往下滑,捏得越越,掉得越快。什么也抓不住!陈然终于放弃似的起身,向门外走去,至始至终,也没再看赵玲一眼。
赵玲只觉得左胸里面的一点在轻轻刺疼着,很快蔓延成大范围的疼痛,纠结到了一起,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骆齐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陈然的事,赵玲不会主动来找他。这虽然有些讽刺,但他却心甘情愿,不管是为什么原因也好,至少自己对她还未能忘情。
但是赵玲的神色很不对,灰暗得没有一丝光彩,虽然约了他出来,但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地喝着咖啡。
骆齐以为她是被陈然差一点撞车的事吓着了,便故意作出一幅很轻松的样子说:“喂,你不要这样秘小题大作好不好,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放心吧,kevin那家伙命硬得很,上次那么大的灾难都过了,以后就什么也不怕了。”赵玲淡淡地抬眼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眼皮又垂下了。
见劝不管用,骆齐好奇地将头凑近她:“喂,老实告诉我,是不是kevin那小子欺负你了?是的话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赵玲开了口,涩涩地说:“不是他欺负我,是我自找的!”
听到她说出这么赌气的话,骆齐断定两人定是吵架了,心里暗暗骂了陈然几遍,小玲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一点委屈也不敢让她受,等到自己让步了,kevin却不知道珍惜!但情侣之间的吵闹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只好说:“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了,来,有什么事说出来,比自己闷在心里强。”
赵玲张了张嘴,本想将苦水全都吐出来,但想了想又算了,转而叹了口气:“哎!算了。我现在只想快点治好kevin的病,免得他老是疑神疑鬼。”骆齐说:“但是伍医生说过,这个病急不得,要慢慢来。”赵玲却说:“我不想慢慢来了,这样下去,我怕他真的会疯掉。而且我不想因为一个根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骆齐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啊,没有办法。他在加拿大那边一年都没治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
赵玲欲言又止,咬了咬下唇,将快要说出的话又吞了回去。骆齐说:“你向来都是个心直口快做事爽利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起来?”赵玲叹了口气,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说:“我有个想法,我们再模拟一次车祸,说不定能够刺激他想起更多的事?”
骆齐刚拿起水杯喝水,听到这话却一口呛住了,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什么!你想做什么?”赵玲很认真地说:“我们假装开车撞向他,看看他有什么反映。”
“不行!”骆齐立即拒绝,“这样太冒险了!”赵玲皱着眉说:“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骆齐说:“这样做如果一不注意真的撞到他了怎么办?而且我们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这样做到底对kevin是有害还是有益我们都不清楚。”赵玲却闭上眼,满脸的痛苦:“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知道吗,每天对着这样的他,我好累也好心痛。现在外面的传言对他的事业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帮不了他,如果再继续看他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更觉得自己没用!”
骆齐何尝不心疼她此刻的表情,设身处地地想,他能理解赵玲的心情,但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所以他依旧反对道:“我们还是问问伍医生再说吧。”赵玲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算了,不管你帮不帮忙,我都会做的。”
骆齐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到底是怎么了,最近陈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连赵玲也变了!
回到办公室,骆齐急忙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喂,事情查得怎么样?”“哦,查到了。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叫梁卓婷,上个月停的机。但奇怪的是,整整一年的时间,这部手机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
梁卓婷?骆齐本来以为通过这个号码就能找到“东耳”,但他却留的是梁卓婷的手机号码。等等!这一年梁卓婷的手机都有人缴费的话,意思就是说有人仍在用这部手机和这个号码,而且听说梁卓婷不能说话,没有通话记录便是正常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梁卓婷根本就没死,二是那个“东耳”一直在用她的手机。他急忙问:“那简讯呢?有没有简讯?”
“这一年没有。不过要查一年前的通话记录和简讯的话,技术难度太大了。而且经跟踪号码,好像使用者是在国外。”骆齐拜托道:“请你一定要帮我查到,这个非常重要!”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尽管试试。”
放下电话,骆齐的头脑在不停旋转,为什么偏偏又是上个月停的机,而陈然发生车祸也是在去年的上个月,时间上很巧合。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骆齐脑中形成!
离开了家,陈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东游西逛,有多内疚?自己竟然连那瓶寄托着祝福与希望的幸运星都守护不住,梁卓婷若是知道,会不会恨他?
赵玲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走的那个人,她很紧张但也很坚决,脚已经放在了煞车上。她的开车技术很好,所以很有自信车会在撞到陈然之前停下来,但是,真的有用吗?或者像骆齐说的,反而会产生更坏的后果?
就在赵玲正准备发动车时,电话突然响了。“小玲,关于kevin的事我有新的想法,可能非常重要。你现在马上回家,我来找你!”电话挂断响起“嘟嘟”的声音,赵玲抬起头来,陈然已经不见踪影。
赵玲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刚刚拿起钥匙打开门时,门便从后面被推开了。赵玲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满头大汗的骆齐。他急切地拉着赵玲的手到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下,骆齐一脸严肃。
“到底是什么事?”赵玲问。骆齐皱着眉,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她:“我怀疑,kevin和那个女孩子出事是在同一天。”赵玲一时没反映过来,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骆齐进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很有可能是kevin开车撞倒了那个女孩,出了车祸,他也受了伤,然后失忆。”赵玲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kevin杀了梁卓婷?”骆齐摆摆手更正着说:“不是杀,是意外!是意外!”
赵玲不可置信地笑了:“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骆齐,你觉得你说这些是不是太荒谬了一点?”骆齐沉着地说:“听我说,小玲。我有一个朋友查到梁卓婷出事的时间很有可能是一年前的夏天,而kevin也同样因为车祸在那个时候入了院……”
不等他说完,赵玲忙打断他:“这也不能说明是kevin撞的那个女孩好不好!况且当时kevin人在国外,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撞人!”骆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如果我告诉你kevin当时就在这里呢?”
赵玲呆了一呆,才说:“那也……”骆齐又说:“那你说,为什么两个人的车祸时间发生得那么近,为什么kevin每次觉得见过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和她有所关联,那么多的巧合发生,连你都以为是有鬼,这是为什么?”赵玲只说了个“我”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天,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极有可能的现实。半晌,骆齐才说:“kevin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才选择失忆。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再受一次打击,最好别让他再记起那件事。”赵玲抚了抚向下滑的头发,眼睛瞟向窗外,这时,她的心里好像也觉得只有这种说法一切解释才合理:“如果是真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且,梁卓婷有个男朋友,笔名‘东耳’,我怀疑kevin广告照片抄袭的事也是他在背后搞鬼,因为想要报复。”赵玲紧张道:“那怎么办?”骆齐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已经请朋友在查那个‘东耳’的下落了。”
陈然站在门外,将他们的放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的他有如五雷轰顶,无力地靠在墙上,怎么想,也想不到是这种结局。
梁卓婷倒下去的瞬间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刺耳的煞车声和行人的尖叫混乱着他的思想,一遍一遍像是在考验他的神经,陈然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将所以的繁杂都拔去。但是它们就像海草一样,他越挣扎,就捆得越紧。
梁卓婷就站在那里,眼中闪着泪光,不知道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自己内疚与自责已经将他淹没,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她。就像受伤的困兽,低呜一声,冲下楼去。
门轻轻地动了一下,正在说话的赵玲和骆齐向门边看去,彷佛有人经过。赵玲吃了一惊:“糟了!ke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