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孝廷的精骑团虽然只不过二十多骑,但每一位骑兵都是随他镇守玉门关多年的骁勇善战之士,所以即使对峙着千骑帮和万马堂数以百计的阵仗,仍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在沉着应对中蓄势待发。
而千骑帮和万马堂则人多势众,牢牢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正在慢慢从两翼包抄精骑团,企图瓦解对方的阵势,采用围剿战术分而破之。
客栈外双方兵戎对垒一触即发,而客栈内众高手也是针锋相对。
“大顺小孟尝”李君义长啸一声,抢先攻敌,擒贼先擒王,纵身扑向“腾云蛟”杨覆。李君义的点钢双枪电速捣出,一前一后,贯注真力,直插杨覆的胸膛。
李君义这一手确实快、狠、准,可杨覆成名许久,又岂是易与之辈?
杨覆似乎早就防范着李君义的突袭,冷哼一声,待到李君义第一枝短枪迫近时,杨覆袖袍一挥,手中竟多了一条一掌宽的华贵腰带,想必是他的兵器。
杨覆的腰带蛇一般卷出,瞬间就缠上了李君义的第一枝短枪,而这时李君义的第二枝短枪眼看着就要刺来,腰带竟然后发先至,再一次将第二枝短枪也缠住,李君义先后两枪在杨覆这条鬼魅般的腰带的束缚下相互撞击,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可见李君义此番出手是多么势大力沉,不留余地,然而攻势却在杨覆的一条腰带下消弭于无形,腰带在双枪的激烈碰击中也完整无缺,依然华贵如同富人们把玩的珍藏,倒一点不像是武林高手的夺命兵器。
李君义呼道:“盘龙带!”
李君义此时人还处在半空中,双枪被困碰撞,两道真力交击,等若自己发力打了自己两下,已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而杨覆不依不饶,迎上李君义,左掌拍出,猛击自己的盘龙带,又一道巨力沿着盘龙带困住的双枪送进了李君义的体内。
李君义伤上添伤,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霎时双枪脱手,身如纸鸢一般飞跌而去。
秦碧珍唤道:“夫君!”赶忙上前搀扶。
李君义面如金纸,不过也幸好及时吐出这一口逆血,才险险化解了杨覆的掌力,救下自己一命,然而今日已无再战之力。
杨覆趾高气昂道:“流萤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此番交锋也确实展现了“腾云蛟”杨覆的顶尖高手之能。
这时楚恒和裴延空眼神一交接,丹心剑和壮思剑齐鸣,斩向杨覆。
杨覆老奸巨猾,审时度势,从惊人的剑势里揣测楚、裴二人功力皆在李君义之上,又是联手而至,不敢硬接双剑,于是扭转身形,避开双剑,收回盘龙带严守门户。
楚恒走左,裴延空走右,再次攻向杨覆。可是一旁观战的单骏和胡宝驹已经手痒难耐,矛和刀蓦地钻出,分别招架走楚恒和裴延空,将战局一分为二。
这一来杨覆空出手,防范卓孝廷和“疯虎”林归重,而其他千骑帮和万马堂的帮凶也都有恃无恐,乐得坐山观虎斗。
激战的战局中,千骑帮主单骏和万马堂主胡宝驹皆是名下无虚,手段毒辣,而楚、裴二人却也是武林后起之秀,同他们平分秋色。
此时,客房里的铁倩听闻楼下的打斗声很是焦急,然而暮雨子正逢救治燕渺渺的紧要关头,根本无暇分身。
铁倩道:“道长,楼下情势危急……”
暮雨子打断道:“此刻不得分神,有昆仑剑宗的两位传人在,你暂且安心。”
楚恒丹心剑剑势飘逸,连绵不绝。单骏手里的长矛连番挑刺,均被楚恒闪避,可是楚恒也被长矛压制在半丈开外,不得近身。
单骏渴求克敌,矛尖再一挑后横矛扫荡而去,楚恒不退反进,使一个鹞子翻身,剑势忽起,刺向单骏的下腭。单骏被迫收矛防御,楚恒丹心剑再起变化,眨眼间已和单骏的长矛交击了数十下。
长矛毕竟善攻难守,单骏手底下慢了楚恒半拍,楚恒的剑光一闪而过,划破了单骏的胸膛。单骏却也是嗜血好斗之徒,受伤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他无视胸前淋漓的鲜血,长矛一抖,疾戳楚恒腰眼。
楚恒脚下一踩,整个人倏地弹起,几乎是贴着单骏的长矛,一剑平削而出。
时间彷佛静止,楚恒临空都能感受到单骏长矛边疾窜的锐利气流,不过楚恒的丹心剑已经结结实实割在了单骏的右手上。血光一溜,单骏右手吃疼,长矛不由一偏,戳中了楚恒身侧的一张木桌,木桌霎时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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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恒这时逼近了单骏,单骏却也了得,处于劣势却能沉重应对,左手迅速拉回了长矛。单骏自知危在旦夕,全力而发,长矛与楚恒的剑猛地一碰。
楚恒不禁倒退,单骏也跌了回去,被千骑帮的手下扶住。单骏欲挥矛再战,却觉胸口和右手都已血流如注,只得作罢,便朝另一侧的胡宝驹望去。
裴延空和胡宝驹也已斗到了关键时刻,裴延空的壮思剑撩起凌厉剑气,如同一朵夹带着电闪雷鸣的乌云一般,当头罩向胡宝驹。而胡宝驹的***贯满真劲,刀光流转,如水银泻地,给予裴延空强硬的回应。
宛若两道汹涌的激流交汇碰撞,壮思剑和***砍在了一起,招式之争霎时变成内力之斗。而恰似针尖对麦芒,刀剑相交的一点上竟爆发出杀气凝聚的寒芒!
二人骤合即分,裴延空的一头黑发披散开来,而胡宝驹握刀的右手则兀自颤抖个不停。二人间的内力拼斗,实属裴延空压胡宝驹一筹。
虽然楚恒和裴延空都小胜了各自的对手,然而也消耗了不少的真元,况且就算单骏和胡宝驹不战,对方还是占尽优势,所以情势依旧严峻。
“腾云蛟”杨覆已经准备好再一次出手,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大能耐。”
“疯虎”林归重却道:“你也别倚老卖老了,就让我来会会你。”
杨覆冷哼,抖直了盘龙带,林归重屏气凝神,五指箕张。这一蛟一虎,四目凶光对射,已是弦上之矢。
就在这时,客栈外千骑帮和万马堂的一方,忽然传出了无比怪异的声音。这怪异的声音混杂着呼号声、咒骂声、啜泣声、马嘶声以及兵刃断裂之声和骨骼粉碎之声,一开始响起还在远方,可是眨眼便已十分接近,彷佛有一头来自地狱的猛兽撕开了包围着客栈的骑士们,活活撕扯开一条血路,直通向大顺客栈。
不过再凶猛的野兽,也不可能突破千骑帮和万马堂的重重骑士,如此杀来的只会是人,一个要比野兽还要凶猛的人。
客栈内杨覆等人因为站位靠近大门的一侧,所以将会率先与这不知名的凶人接触,千骑帮和万马堂的手下们则纷纷亮出了兵刃,对准着大门。
单骏和胡宝驹虽然受了伤,但也重新握紧矛和刀,抢先做好防御。
在场众人屏住呼吸,十几双眼睛齐齐地注视着客栈陈旧的掉漆的木门。
这比野兽还要凶猛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怪异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客栈门口,十数把明晃晃的尖刀就挺立在门后。
然而怪异的声音丝毫还没有减弱之势,就在众人的心跳彷佛静止之时,扑通一声,客栈的屋顶竟被生生钻通,一道灰色的人影自屋顶破开窟窿的碎屑纷飞中从天而降。
这位凶人直直落向杨覆,杨覆也感应到对方排山倒海般的杀气已经笼罩自身,明白对方实是当世绝顶的高手,又居高临下,气机牵引,自己绝无躲避之机,只能卷起盘龙带,抢攻入纷飞的碎屑之中。
杨覆已经运足了全身真劲,可是甫一接触,只觉周身如遭电击。凶人出手如电,招招压着自己,他打三下,自己才来得及用盘龙带还击一招。更诡异的是,凶人的疯狂攻势里,竟然觉察不出一丝内劲收发的痕迹,完全依靠的是肉体爆发出的力道。自己练就独门护身真气,普通的物质重击根本无须在意,可是凶人的攻击却让自己气血翻滚,五脏欲裂,乃至魂不附体。
杨覆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据传独创将内功和外功分开修炼之人!
咔嚓一声,拼斗中杨覆的左手真气不支,手腕竟被凶人一指生生点碎。杨覆却也借势遁开,忍住骨骼碎裂的痛楚,迅速以盘龙带缠住左手腕。
凶人也立稳身形,只见他修长瘦削,裹着脏兮兮的灰色长袍,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披头散发,眼窝深陷,山羊胡须凌风飘舞。
杨覆则显得非常忌惮此人的凶险,盯着对方喝道:“原来是你!”
凶人却以无比刺耳难听的声音回应:“我是谁?”
裴延空却记得他,眼前的这位凶人,正是当日在荒野竹海击退屠龙、伏虹和一干校刀手,救下自己和铁倩的疯癫书生。
想不到他居然在大顺客栈里现身,竟然轻描淡写地就击伤了“腾云蛟”杨覆。
书生逼近杨覆,再次质问:“我问你,我是谁?”
杨覆唯恐书生再次怒而发难,咬牙切齿道:“你是‘逍遥生’木羽!”
“逍遥生”木羽,一个曾经令整个江湖闻风色变的名号!
李君义此刻一脸惊惧之色,道:“他才是三叔最大的对头,想不到他竟然还活在世上!”
木羽对杨覆道:“姓李的小白脸是我的对手,还轮不到你。”
杨覆道:“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你居然这般出手不留情。江湖传闻一点不假,你他娘的就是一个疯子!”
单骏左手一挥,领进客栈里的十数名千骑帮和万马堂的手下一起横刀包围了木羽。
木羽冷眼一挑,喝道:“尔等可都是姓李的?”
这些千骑帮和万马堂的帮众自然不姓李,木羽霎时被乱刀加身,眼看就要碎尸当场,忽然刀光阵阵里涨起漫天的爪影,鬼魅一般变化万千,木羽身影穿梭,倒不像是别人包围了他,而像他包围了别人。这些帮众可没有练成杨覆那么精纯的护身真气,纷纷陷入不堪一击的下场。
木羽的一双鬼手时如大河浩荡,一浪卷起一浪,时如羣峦叠嶂,一峰压过一峰,每每击出,必有人应掌而飞,皆是要穴碎裂,身死当场。即使碰上精铁铸造的兵刃,兵刃也是经不起力道而寸寸断裂。木羽的肉体力量,可谓无坚不摧。
漫天爪影还未散尽,尸体已是躺了一地。
楚恒初见木羽的凶暴手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叹:“好凶的功夫!”
此时木羽彷佛受了什么刺激,咆哮道:“李玄鹰,你连露个面的胆量都没有了吗?”声震整个客栈,方才屋顶被钻透的窟窿又一次抖落漫天碎屑。
楚恒这时才知晓李君义口中的三叔和木羽、杨覆的对头到底是何人,竟是昔日威名震天下的“玉面出尘,风云湮灭”李玄鹰!
杨覆提声喝道:“李玄鹰难道真的在此?”
木羽道:“李玄鹰,隔着十几里路我都能闻见你身上的脂粉味,你还跟我躲躲藏藏?”
李君义对秦碧珍小声道:“难不成三叔早就潜进了客栈里?”
就在众人疑虑万千之际,客栈二楼又一间客房的房门蓦地敞开,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射过去,只见门前已经卓立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不同于白光明现身中原、月下邀战李玄鹰之夜,今时的李玄鹰已经换却了打更老头的佝偻形象,反而一身鲜衣,勾勒出极具魅力的线条,一对虎目透着冷峻,虽然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风霜苍茫之色,却让人不由忆起他年轻时“玉面出尘”的俊逸英姿。
李君义和秦碧珍齐呼:“三叔!”
木羽和杨覆也呼道:“李玄鹰!”
李玄鹰眼中精光扫过木羽和杨覆,开口道:“李某何德何能,竟惊动两位旧友此番前来?”
杨覆道:“你重出江湖,发出什么英雄帖召集人手,公然对抗当今皇帝朱温,那老夫自然就要和你再斗上一斗了。”
木羽却道:“自从昆仑大雪山一别,我俩还不曾交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