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城西大顺客栈,李玄鹰终于现身。
号称“玉面出尘,风云湮灭”的卫国府掌门人。
而同他鼎足对立在场的,还有他多年前的老对头,神秘莫测的“逍遥生”木羽和隋帝后代“腾云蛟”杨覆。
一场十几年前的争斗将再次在大顺客栈开启。
李玄鹰走下楼梯,道:“你俩齐来,是想立刻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杨覆道:“姓李的你还是这么自负,你以为老夫断了一只左手,就能任你宰割了吗?”
木羽听闻,眼中厉芒一扫杨覆。
李玄鹰对杨覆道:“看来今天是轮不到你了。”
杨覆大笑一声,回头找了一条长凳坐下,道:“妙也,那老夫就坐山观虎斗了!”
杨覆的退让之举非常阴险,凭藉木羽来牵制和消耗李玄鹰,而己方在客栈外还有数百骑士待命,完全能够渔翁得利,讨得最大便宜。
李玄鹰望向木羽,问:“今日非要一战?”
木羽却问:“你同长白山的白老魔交过手了?”
李玄鹰答:“大约两个月前。”
木羽问:“你被他伤了?”
李玄鹰答:“没料到白老魔会闭关练成了大光明心诀。”
木羽道:“那我就应该去找白光明,然后堂堂正正地击败他,而不是和你在这破客栈里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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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鹰暗忖情势危急,绝不可在杨覆等强敌的包围下示弱,道:“我不过懈怠久了,才输给白光明一招半式。”
这恰恰也是杨覆最关注的,归隐许久的李玄鹰,手下到底还有多少实力。
木羽道:“我俩交锋多年,今日姑且再试你一试。”
李玄鹰走到李君义身旁,道:“借把枪我一用。”
李君义递上点钢双枪,道:“三叔请。”
李玄鹰只取了其中一枝短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对木羽道:“你销声匿迹多年,还传闻患了失心疯,同你动手我岂不是恃强凌弱?”
木羽喝道:“放屁!”
李玄鹰不知木羽今时深浅,故意激他一激,扰敌心志,就在木羽情绪发生波动的一刹那,气机牵引之下,李玄鹰整个人电射而出。
武林最强高手间的对决,必须要把握住最佳的出手时机。
李玄鹰手里的一枝点钢短枪,也霎时幻化出漫天枪影。
木羽却俨然不为所动,因为他明白漫天的枪影皆是虚招,他必须根据洞察力和经验去预判李玄鹰真正的一击。
而在场其他人此刻都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李玄鹰出手快如雷霆,可是当搅动漫天枪影之时,偏偏时间又彷佛静止了一般,连枪尖破空激起的锐利气流都能够以肉眼捕捉到。
所有人都陷入了快与慢的错觉漩涡之中。
李玄鹰进攻的枪尖已经布满在了木羽的身前,漫天的枪尖每一处都闪耀着寒光,形成一粒一粒跳动的光点,而在每一处的光点里,竟然还变幻出若干闪耀的光点,点中藏点,枪中出枪,攻势连绵不绝,宛若银河星海,蔚为壮观。
风云枪!
李玄鹰的成名绝技“风云枪”,劲势如风,变化若云!
木羽望着劈头盖脸戳来的光点,不闪不避,唯独眼里的精芒逐渐凝聚,愈发凌厉。
在场其他人看去,彷佛是漫天绚丽的流星正向着木羽一齐陨落,又像是木羽只身闯进了一场险恶的暴风骤雨之中。
这场夺目更是夺命的暴雨,眼看终于就要触及到木羽的身躯了,然而木羽此时眼里好似要射出两柄实质化的犀利长剑!
蓦地,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就在众人眼看漫天光点撒向木羽之际,这漫天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消失了。
众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的时刻,万千变幻早已凝聚成了一枪!
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的一枪!
此刻正处于风尖浪口的木羽,终于等来李玄鹰真正的一击,当他就要被一道无比尖锐的黑影贯穿胸膛之时,木羽双掌齐发,骤然合十于胸前。
木羽竟然用双掌夹住了李玄鹰的点钢短枪,而短枪再也经受不住两股浩荡力量的对决,猛然寸寸断裂。
李玄鹰身形一晃疾退开去,而木羽则仰天喷出一蓬血雾!
这一枪的交锋看似漫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木羽擦拭嘴角的血迹,看上去伤得并不严重,只道:“舒坦,舒坦!”
李玄鹰暗自调息,也道:“痛快,痛快!”
木羽道:“你这一枪之威,犹有当年之勇。不过今日杂人太多,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期待来日与你真正决一胜负。”
李玄鹰道:“来日若清闲了,必当奉陪。”
这时,一旁的裴延空抢出,对木羽作揖道:“还不曾谢过前辈昔日的救命之恩!”
木羽望了一眼裴延空,道:“我自认没有古道热肠,我救你,只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就在裴延空纳闷之时,木羽长啸一声,拔地而起,腾空从屋顶的窟窿里穿出,客栈外顿时又响起了兵马骚乱的声音。
“逍遥生”来得快,去得也快。
未等木羽走远,李玄鹰忽然转向杨覆,道:“你被木羽断去左腕,现在我也伤了,公平得很,轮到我俩再试一番?”
杨覆眼力何等毒辣,早已从李玄鹰攻击木羽的那一枪中看出其功力更胜当年,而他所受之伤相比自己则要轻上许多,但是己方包围在客栈外的人手数以百计,牢牢占据上风,实在是一举擒杀敌寇、向朱温邀功的良机,所以眼下权衡利弊,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二楼客房的门打开了,老道士暮雨子走出了房间,想必已经完成了对燕渺渺的医治。
李玄鹰招呼道:“道长。”
暮雨子也道:“李掌门。”
这一来,场上格局发生了变化,杨覆心念电转,眼见对方又添一位高手助阵,还有不曾出手的卓孝廷和林归重环伺一旁,自己实在不值得拿性命去犯险。
杨覆道:“逍遥生都走了,我俩打一场也没什么意思。青山不改,来日就在兴元府的青木川再会吧。”说罢,杨覆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客栈。
单骏对楚恒和裴延空道:“你俩可一定要去青木川,老子还等着报仇呢!”随后便和胡宝驹出了客栈,又向手下交代了几句,进来几个汉子把木羽所杀帮众的尸体收了回去,然后数百骑人浩浩荡荡如潮水一般退去。
待千骑帮和万马堂的人走远,卓孝廷道:“李掌门,您这两月后的兴元府青木川之会,只怕已经走漏了风声。”
李玄鹰道:“此番我复出江湖还发出英雄帖,以卫国府之名号召中原白道的领袖和大唐的旧将齐聚兴元府青木川,就是为了商讨对付朱温的事宜。可是如今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诸如千骑帮、万马堂和双戟堡等白道帮派已经公开效忠朱温,难保其他白道人物或势力不会这么做。所以,走漏风声是必然的事。”
卓孝廷道:“那又何必去兴元府犯这个险?”
李玄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木川之会,正是剪除这些朱温羽翼的时机,而朱温为人谨慎,对于如此重要的行动,他很有可能亲临现场坐镇,那更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卓孝廷道:“即使朱温不来,也尽可能宰掉他麾下的高手,杀一个是一个。以后朱温身边缺少高手的保护,要再度行刺就方便多了。”
李玄鹰道:“眼下,朱温身边的顶尖高手不过莫别离、曹人恶和杨覆三人,据说吐蕃国的宝象、金光也已经请来了,军中则有大将‘铁枪’王彦章,实力已然如此强横,就怕再有其他高手投靠他了。”
卓孝廷道:“那刚才的逍遥生呢?他是否会因为他师兄的关系而站到朱温一边?”
李玄鹰道:“这也是我此时最担心的问题。”
裴延空道:“他师兄是谁?”
卓孝廷道:“他师兄就是莫别离。”
“什么?”除了李玄鹰、卓孝廷和暮雨子,其他人显然都不知情。
李玄鹰道:“难道你们的师父没有和你们提及过吗?”
裴延空道:“没有。”
李玄鹰笑道:“曾鼎风死爱面子,显然还是不愿去面对以往惨烈的失败。”
楚恒和裴延空闻言面面相觑。
李玄鹰言归正传,道:“我大唐设立安西都护府管辖西域,开辟丝绸之路以供通商,曾经一度盛世繁华。随着贸易的流通,从西域传来中原的不仅只有那些稀奇的商品,还有就是宗教。而那些西域过来传教的和尚,并不全是信奉佛教的。”
裴延空道:“摩尼教?”
李玄鹰道:“摩尼教传至中原,便唤作明教,后因平定安史之乱有功,在长安建大云光明寺传教,盛极一时。可是后来武宗灭佛,明教也未能幸免于难,无数教众惨遭屠戮,从此明教转入地下,一蹶不振。后来明教一代一代暗中传承,最后继位的一任教主唤作‘明尊’,而明尊座下又有三位弟子,便唤作‘明尊三子’。”
暮雨子叹道:“这明尊三子,可是一度在中原和西域都搅起无尽的血雨腥风!”
李玄鹰道:“明尊三子中,老大正是‘凶邪’莫别离,而老二就是‘逍遥生’木羽,至于那老三就更了不得,老三是个突厥人,乃当时的天下第一刀客‘寒锋’直岩。”
楚恒道:“寒锋直岩,这名号我倒是听师父提起过。”
李玄鹰道:“这名号曾鼎风肯定念念不忘,因为他曾经败在过直岩的刀下!明教有着自己独特的武学流派,可谓是集整个西域武林的精髓,而明尊三子正是得此传承。三子中以直岩的刀法最为厉害,他嗜武成痴,凭藉着手中的一柄普通钢刀,挑翻十大门派,斩杀数百高手,一时无人能敌,就连曾鼎风也输他一筹。后来惊动了当时公认的中原第一高手峨嵋派的‘剑神’紫气真人,二人决斗于喜马拉雅大雪山的无名峰,却想不到二人的绝世武技竟引发雪崩天灾,结果双双下落不明,外界猜测已是葬身雪海。”
暮雨子道:“人的力量再强,终究也抵抗不了自然变化之力啊。”
李玄鹰道:“莫别离和木羽功力稍逊直岩,却也是武林绝顶水准。可后来时来运转,莫别离被仇家暗算,艰难活下命来,如今虽然重出江湖,却也难以恢复到往昔的巅峰状态。而木羽据说是因为一场情变,竟然患上了失心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你们也见着了。”
暮雨子道:“传言明尊除了三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弟子,也是木羽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却离开木羽嫁到了宫中,正是昭宗的皇后何昭容。”
楚恒道:“何皇后竟会是明尊门下?”
李玄鹰道:“明尊门下实则气数已尽,真正的威胁却是明尊本人!”
暮雨子神色一变,道:“难不成明尊还活在世上?”
李玄鹰道:“武功修炼到明尊这种境界,普天之下就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存亡了。”
暮雨子道:“若是明尊再现,想必功力将更有突破,天下虽大也只有你们四个能同他抗衡了。”
李玄鹰道:“当年我们四人联手对抗明尊,才堪堪跟他拼了个平手,也是因此才有后来江湖上流传的那四句:剑气弥天,一啸化仙;白山黑水,魔门至宗;玉面出尘,风云湮灭;血手无情,万里催命。”
暮雨子道:“可惜杜青阳夺走太子隐匿行踪,而少林寺的悟天又散功保命,明尊还是须要你们四大高手来对付,不然又是一场席卷神州的浩劫。”
楚恒忽然想起血手,道:“这‘血手无情,万里催命’,在我下山之时,我已见他现身昆仑会我师父,看他的势头只怕要对师父不利。”
李玄鹰道:“这点你倒是大可放心,一来公羊夺不见得能将曾鼎风怎么样,二来自从对抗明尊之战以后,公羊夺已将东海超凡帮交给了他的师弟,根本没理由大老远的跑到昆仑山去惹曾鼎风。不过话说回来,这东海超凡帮,将来也必是个祸患。近年来正是血手的师弟‘轮回手’祝山海掌控着超凡帮,此人的野心和手段不在公羊夺之下,虽然超凡帮的势力远在东海,但这也正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多年来避开冲突,养精蓄锐,暗中经营,却始终剑指中原。超凡帮日后必将和青龙会、西风门一道成为统治中原黑道的三股势力。”
李玄鹰继而望向楚恒和裴延空二人,道:“身为剑宗的传人,你俩以后将要面临的生死大战,只怕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