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天很快就亮了,对普通人来说又将是崭新的一天。
但楚恒和燕渺渺自然算不得是普通人。
松鹤庄已经变成青龙会和西风门角力交锋的战场,楚恒和燕渺渺趁乱而逃,二人势单力薄,根本不足以插手这场江湖两大黑道势力间的争霸风波。
楚恒肩扛着从云里游士牀上救得的女子,近乎**的胴体只裹着薄薄的一层牀帘。楚恒搂着女子结实修长的双腿,满手触摸着滑腻的肌肤,不由心猿意马,血脉贲张。
燕渺渺瞧见,道:“色鬼,你同那云里游士真是一丘之貉!”
楚恒此时有苦难言,燕渺渺遗落一柄惊芒尺,心中怒气难平,楚恒望一眼她略带嗔怨的俊俏姿容,只觉得这次松鹤庄之行匪夷所思。
本来是随燕渺渺一起刺杀云里游士,结果杀人不成反倒救了一名女子,最后还碰上了赶来对付云里游士的青龙会生力军。
楚恒思忖若能抛开云里游士和青龙会之争,伴着眼前的燕渺渺,搂着肩上的娇艳女子,三人结伴而行,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打断楚恒的思绪,将楚恒拉回了危机四伏的现实之中。
燕渺渺本打算领着楚恒由松鹤庄的一道后门离去,二人却发现后门前的庭院里正有数人在交手。
楚恒和燕渺渺躲进一侧的松林里窥望情势,只见院子中的一座假山边,正有三人在夹攻另一人。
三人中一人手持鬼头大刀,楚恒一眼就认出正是“杀头刀三兄弟”里仅存的老大蔡独。一人舞动着一柄长竿幡子,幡子上龙飞凤舞写的什么看不清楚,但不难辨出是“五毒郎中”田香。另一人居然身穿一套军队制式铠甲,带着金属护面,手里挥舞着一柄寒光四溢的宝剑,楚恒倒不知其是何人。
而遭这三人围攻者,手执一柄雪亮长刀,刀起刀落间神鬼莫测,杀气奔腾,虽然面对青龙会三人联手,但声势却已经渐渐盖过敌方。
这名刀客楚恒也是老相识了,半日前刚在他刀下吃过亏,正是长白山魔门的首徒白墨。
楚恒不知为何,白墨居然也来到松鹤庄插足青龙会和西风门的这趟浑水?
楚恒和燕渺渺坐山观虎斗,但看围攻白墨的青龙会三人之中,以穿铠甲者武功最高,但他却似乎有力使不出,或者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剑法,完全没有拿出全力,草草应付着白墨攻来的刀势,而当蔡独和田香陷入险境之时,铠甲者也不给予相应的掩护,在整个战局中处于可有可无的微妙位置。
燕渺渺初见白墨,只觉其刀法精湛狠厉,已是武林顶尖级别,却不知这铠甲者何故如此托大?
蔡独和田香似乎也发现了铠甲者默不出力的行径,但碍于应对白墨附骨之疽般的凌厉杀招,根本无从分心发作。
白墨不明铠甲者究竟有何诈敌手段,于是采取速战速决,长啸一声,一刀逼退田香,又一刀直取蔡独。
蔡独的“杀头刀”焉能比肩魔门刀法,只觉对方刀光倏地一闪,圆寂宝刀已经闪电般破入自己的中门,瞬间由胸口透入一阵象征着死亡的寒意。
对手的刀法已臻化境,自己根本难望其项背。
鬼头大刀哐当落地。
而铠甲者仅立于蔡独三步之遥,本来完全能够替他拆解掉白墨这一记杀招,结果却是无动于衷。
“五毒郎中”田香瞅一眼铠甲者,怒道:“好你个……”
话音未落,白墨的圆寂宝刀再一次卷起滔天杀意劈砍而至。
田香自忖不敌白墨,却也知气机牵引下逃跑必是死路一条,于是幡子一扬,迎向白墨。
田香绰号“五毒郎中”,大半生的精力都花在了毒药上,内功和武技自然稀疏得紧。若不是刚才害怕误伤自己人,早就暗中对白墨下毒了。
这一下,幡子扫向白墨的同时,一道肉眼难辨的绿色尘雾聚成一线激射而出。
以幡子作佯攻只是个幌子,真正夺命的是“五毒郎中”的这道“碧蔓砂”!
“碧蔓砂”是田香用取自南荒沼泽的剧毒蔓藤所炼成,是其耗费毕生心血的成果之一,更是江湖人士谈虎色变的噩梦。
可是圆寂宝刀竟不闪不避。
田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呼道:“小子,你找死!”
但白墨又是何等眼力,周身早已运足十成“寒冰真劲”,在中门处凝结成了坚韧无比的护身真气,以抵御田香暗中袭来的“碧蔓砂”。又分出一道凌厉的真劲,附着在圆寂刀锋之上,刀锋瞬间如虎添翼,劈风斩浪般砍出。
田香施毒的手法,是以内力递送出毒药,然而在白墨的浑厚真劲前,田香根本不堪一击。
射出的“碧蔓砂”迎上圆寂刀锋,立时破散开来,随又碰上了白墨的护身真气,彷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墙所阻隔,再也难近一毫。
“碧蔓砂”的剧毒药力无法发作,但是圆寂宝刀却势头不减。
望着圆寂宝刀的破竹之势,田香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黯然认命,无力地挥出了幡子。
白墨这一刀长驱直入,朴实无华。
竿断,幡裂,人亡。
然而倒地的田香,临死还以无比怨毒的眼神盯着一旁事不关己的铠甲者。他恨这个心怀异志之人,远远超过杀死自己的凶手白墨。
比毒药更毒的眼神终究还是合上了。
白墨刀锋直指铠甲者,语气冰冷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铠甲者早在田香施毒之时,就已退避开一丈多远,此刻答道:“青龙会的人。”
楚恒突然发现这铠甲者的口音听起来非常之熟悉。
白墨道:“那你是否还要阻拦我?”
铠甲者道:“在魔门首徒面前,我只想着如何活命自保。”
白墨思忖这铠甲者的功力绝非蔡独和田香之流,虽只差自己一线,但要拿下却也十分棘手,而青龙会的生力军又在附近,实在不值得冒险。
于是白墨朗声道:“小妹妹,乖乖地跟我走吧,青龙会想留也留不住你了。”
铠甲者道:“请便。”
这时,假山后突然走出一道纤小的身影,竟是春秋!
这一下楚恒明白了,自己将春秋落在了甘宗翔手里,而白墨敌上青龙会,也正是为争夺春秋而来。
楚恒心急火燎,无奈此刻肩上却还扛着一人,边冲出松林边呼喊道:“住手!”
春秋听闻,惊喜地应道:“楚恒哥哥!”
燕渺渺心念电转,立马也明白了一切,想到自己同楚恒谈成的生意,其中一项就是救下这个小女孩,于是拔身冲出了松林。
燕渺渺擅长轻功,身轻如燕,后发先至,超越过楚恒,率先逼近白墨。
白墨已经来到春秋的身边。
燕渺渺一扯蛮腰间缠绕的绳索,黑色的绳索就如同一条出洞的饥饿毒蛇,鬼魅般地游向春秋的腰际。同在庞焰等人中救走楚恒如出一辙,这一飞索的精妙手法拿捏得真是炉火纯青。
然而白墨眼更疾手更快,就在绳索刚到春秋跟前之时,白墨已经一手牢牢抓住了绳索。
燕渺渺暗自惊讶,运劲一抖,绳索已被绷得笔直。
白墨顺势一拉,燕渺渺焉能抵抗白墨的雄浑内劲,在手中绳索传来巨力的牵引下,直直飞跌向白墨,而白墨的圆寂宝刀再次疾砍而出。
燕渺渺人在半空,面对带来死亡的肃杀一刀,竟在无从借力的当下急急扭转了身形,避开了圆寂宝刀砍向腰腹的一记杀招。
这一手身法转变精妙之极,但也被白墨蓄势而发的一刀迫退,燕渺渺再次往后飞跌,以化解白墨的强硬刀势。
这时楚恒扛着女子已至,正好扶住了往回跌的燕渺渺。
燕渺渺立身不稳,右侧大腿竟被白墨的刀锋剖开了一个小口子,鲜血直流。
楚恒顾不得避嫌,赶紧替燕渺渺点穴止血,反倒受了牵制。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片刻之间。
白墨见楚恒扛着一女,扶着一女,又忌惮他和铠甲者联手夹击,道:“小子你继续风流快活吧,爷就不陪了。”
语罢,白墨一手抓起春秋,纵身跃离。
楚恒想要追击,但这种形势下却也无能为力,只得作罢。
庭院里还剩下青龙会的铠甲者,铠甲者似乎也刚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变故,然后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柄寒光四溢的宝剑,剑指楚恒。
楚恒见他如此阵势,却道:“我俩在大漠玉门关前斗了整整一夜,难道还没打够吗?”
铠甲者嘿嘿一笑,兀自看了看手里的剑,这柄原本属于白衣神剑的华丽宝剑,然后摘下了护面,正是崆峒山一别许久的“马贼之王”金遥仙!
金遥仙道:“兄弟不仅别来无恙,还真是艳福齐天啊。”
燕渺渺听闻怒道:“青龙会的走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恒苦笑道:“你真是青龙会的走狗?”一只手却已经搭上了丹心剑。如果金遥仙曾经真是青龙会的人,那么崆峒山雷声峰上的血案必有算在他头上的一笔账。
金遥仙观察到楚恒的动作,道:“别紧张,我加入青龙会,只是为了从内部加速青龙会的灭亡。”
楚恒道:“那就是卧底了?”
金遥仙道:“那日我追踪青龙会一行人,崆峒派古一鸣的夫人厉鸾和龚掌门的女儿龚雪静赫然在列。后来适逢青龙会网罗黑白两道高手,我便以大漠马王之名加入。”
楚恒道:“我们救下了龚雪静,你就没有救出古夫人?”
金遥仙道:“真正的问题就在这。龚雪静被甘宗翔等人掳去了黑虎岗作为人质,可是厉鸾却在青龙会里以礼相待。”
楚恒道:“为何?难道此中竟有勾结?”
金遥仙道:“我混入青龙会中就为侦查此事,结果却发现了一个江湖绝密。”
楚恒道:“洗耳恭听。”
金遥仙却卖关子反问道:“你知否前朝宫中谁的武功最高?”
楚恒道:“自然是宫廷大剑师‘宫中剑’杜青阳前辈。”
金遥仙道:“他确实是足以和尊师比肩的绝世剑客。那么第二呢?”
楚恒摇摇头,燕渺渺却道:“第二当属皇帝座下头号带刀侍卫、北衙禁军指挥使厉千帆。”
楚恒道:“他也姓厉,难不成还是古夫人的父亲?”
金遥仙道:“不错,他正是厉鸾的生父,古一鸣的岳丈。若我猜的没错,此人还是青龙会之主‘龙头’!”
青龙会的“龙头”坐拥江湖黑道第一把交椅,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楚恒和燕渺渺都不禁思量其中的可能性。
金遥仙道:“厉千帆早在朱温叛乱之时就销声匿迹,起初我也不敢断定,直到后来青龙会龙头亲自招纳了一名剑手。”
楚恒道:“哪位剑手?”
金遥仙道:“杜青阳的徒弟,后一任的宫廷大剑师谭锐。”
燕渺渺道:“据传谭锐不是在朱温攻破皇城之时,意图行刺朱温不成,反被‘凶邪’莫别离以霄尘掌重伤?”
金遥仙道:“后来他大难不死,一生修为却也尽废,为了报仇雪恨只得铤而走险,重新练成了一套阴邪之极的‘嗜血剑法’,然后才加入了青龙会。”
楚恒道:“谭锐宫中为官,想必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不屑与江湖黑道为伍。但若是由曾经的宫中同僚厉千帆招募而加入青龙会,倒也合情合理。”
金遥仙道:“还有一点,你猜厉千帆师出何门何派?”
楚恒不知,燕渺渺道:“厉千帆绰号‘元阳掌’,曾是华山派的第一高手,论辈分与华山五豪同辈。后来出仕朝廷,华山派第一高手的名号才让给了裘中浪,不过裘中浪却也命丧突厥魔之手。”
楚恒想起“突厥魔”席塔,道:“厉千帆,突厥魔,华山五豪,青龙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华山派,此中必有文章。”
金遥仙道:“等真正挖出其中的牵连和秘密之日,就是青龙会和龙头的覆亡之时。”
楚恒道:“除了谭锐,青龙会到底还有多少人手?”
金遥仙道:“青龙会素有龙头座下‘一鹰一犬’之说,‘鹰’指的就是掌管外务的‘鹰眼叟’庞焰,而‘犬’指的则是负责内务的‘山神’百里犬。这个百里老头向来黑巾蒙面,沉默寡言,深不可测,根本探不到他的底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个顶尖人物。另外就是以‘蝎子’骆述威为首的一干岭南道高手,其他人物都摆不上台面。还有就是青龙会最近在极力拉拢的剑南道‘铁剑’独孤枭。”
楚恒叹道:“独孤枭!”
金遥仙道:“这次青龙会大举出击,一来为了铲除西风门的‘云里游士’荀璧,二来就是为了解救被荀璧掳走的独孤枭的妹子独孤琳。”
金遥仙瞥了瞥楚恒肩上的女子,道:“看来却让你小子捷足先登了。”
楚恒和燕渺渺这才知道救得的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忽闻一阵衣袂破空之声,金遥仙呼道:“独孤堂主!”
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