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周中涣倾注了必杀的狠劲,眼看就要刺中牛铁掌的右腰,叫他血溅当场。
“手下留情!”吴不胜已经来不及出手相救,只能高呼。
但是呼声却阻挡不了剑的去势,剑尖还有几寸就要触及牛铁掌了。
就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一只手横空探来,一把擒住了剑身。剑身又向前划出寸许,然后被这只手牢牢固定住了。
古一鸣。
剑身被他握死,犀利的剑锋割破了他的右手,鲜血沿着手腕流进了衣袖里。
“我要杀他。”周中涣冷冷道。
“只怕不行。”古一鸣语气更冷。
两人眼神碰撞,谁都不甘示弱,也不肯让步。
牛铁掌反应过来,对吴不胜道:“我信任你,但有人就不是那么君子了。”
周中涣道:“君子?跟你们这些青龙会的走狗还用讲什么君子道义?”
“老五,算了,不要意气用事。”苏中澎发话了。
“算了?这人手上染着我们华山派弟子的鲜血。”周中涣怒道,“我侄儿怎么样了?”
古一鸣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中涣道:“你让开,不要逼我。”
“糊涂!”苏中澎喝道,“真正下杀手的是那三个人,他们离去不久,看来怕是要对崆峒不利。”
“还有人?”古一鸣问。
周中涣收起剑,道:“光凭牛铁掌和夜游神,怎能截杀我们?”
“闭嘴!”苏中澎骂道。
“那三人是谁?”吴不胜问牛铁掌,却没人注意到他自己的额头上已有冷汗流下。
“他们可是棘手人物了。‘幻先生’甘宗翔,‘丧门剑’常灭,还有一个。”牛铁掌瞥了一眼苏、周二人,道,“哼,我只知道不是汉人。”
苏、周二人脸色突然莫名地很不好看。
吴不胜道:“他们现在在哪?”
牛铁掌道:“按照计划,往崆峒去了。”
“不好。”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都蹦出这两个字眼。
古一鸣道:“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牛铁掌道:“能杀就杀,铲除异己,直到掌控华山、崆峒两派。”
金遥仙叹道:“青龙会果然好手段啊。”
“我知道你们必定又要赶回崆峒支援,但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这么做。”牛铁掌道,“我已经背叛青龙会,趁早逃命去了,就此别过。”
吴不胜点点头,作揖道:“保重。”
牛铁掌离去了。下半辈子注定要在追杀中亡命天涯,想做到保重又谈何容易?
“我们速回崆峒。”古一鸣焦急道。
然而,吴不胜却猛地口吐一道热血,身形萎顿下去,跪倒在了地上,右手紧按着胸口,喘息道:“你们先去吧,我中了丁森一针。”
原来先前“夜游神”丁森甩出的飞针吴不胜没能躲过,强忍到现在终于坚持不住了。
古一鸣出手点了吴不胜几处要穴。
“不成。”金遥仙道,“夜游神的针专封人体气脉,以阻碍体内真气运行。中针者只能自行运功来疏通经络,强加外力只会徒增损伤。”
吴不胜神色痛苦万分:“你们走吧,我随后赶上。”
苏中澎道:“掌门、万丈、怀云走的另一条路,估计马上要到崆峒了。我俩的伤只怕一时也走不了,就留下照应吴师弟,你们三人快些赶回去。”
古一鸣踌躇道:“不成。青龙会诡计多端,要是再埋伏对你们下手怎么办?不能再损失你们三位了。”
“我留下。”楚恒道。
楚恒初见吴不胜,此人长相猥琐,剑法刁钻毒辣,说话阴阳怪气,楚恒对他映像很不好。但危急关头,大家束手无策之时,吴不胜强忍着飞针封气带来的痛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住牛铁掌,救下了苏、周二人以及牛铁掌的性命,实在不愧为智慧仁义的侠者之辈。楚恒非常敬佩他的为人,所以现在选择留下照应。
“那就这样吧。”吴不胜看向古一鸣,目光凝重,道,“保住师门。”
谁知道这一句竟会成为诀别?
古一鸣点点头,和金遥仙急忙赶回崆峒。
由楚恒护法,苏中澎、周中涣、吴不胜各自运功调息了片刻,也起身往崆峒赶去。
黎明就快来临,但黎明前却是最黑暗的,也是最要命的时光。
当楚恒四人正匆匆赶路时,黑暗之中忽地剑光亮起,一剑直取吴不胜面门。
吴不胜气脉未通,内力受阻,感知也大幅减退,发现时已经迟了,闪躲不开。幸好楚恒眼疾手快,挥剑迎上,及时替吴不胜格挡了这致命一击。
“无耻鼠辈,竟敢偷袭?”楚恒反手一剑连上,朝那剑手劈去。
剑手没有再攻,借力退开站定,竟是朱温的爪牙薛武。一旁又走出若干人,领头的乃一高大喇嘛,正是朱温又一爪牙寂陀。
楚恒问道:“你想怎么样?”
“没你的事。”薛武转向吴不胜道,“白天我俩的剑还没有比出结果来吧?”
吴不胜暗自捏紧了剑:“你想?”
薛武道:“我想现在继续。”
吴不胜试探着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薛武道:“一对一你若是不答应,那么我们十四人就联手围攻。能跑几个,能活几个,就看你们自己了。或者你们也能把我们统统杀掉。”
薛武彻底疯狂了。数年来他哥哥带给他的压力完全化为杀意,他先杀“阴阳十字剑”韩铮,后杀白衣神剑,杀戮已经不单单是一种对自我能力的证明,更成为一种内心负面情绪的宣泄。白天比剑没能击败吴不胜,他始终耿耿于怀,夜里竟然在崆峒山下蹲点截杀。
楚恒道:“我和你比。”
他不确定薛武是不是和青龙会有关联,知不知道苏、周、严三人都负伤在身。对方不仅有薛武和寂陀两位高手,还有十二名虎视眈眈的校刀手,一旦动起手来,自己突围并不困难,但苏、周、严三人绝无生路,而吴不胜此时也绝非巅峰状态下薛武的对手,和他比剑必死无疑。他不能冒这个险。
薛武看了看楚恒:“别急。我杀了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楚恒抽出了丹心剑,道:“不如你先试试,杀不杀的了我?”
薛武身后的十二名校刀手立马握紧了刀把,明晃晃的刀光闪动着,刀声阵阵。
这时吴不胜泰然大步上前,直面薛武道:“好,我来。”
楚恒喊道:“不成。”
吴不胜拍着楚恒的肩,注视着他的双眼,道:“牛铁掌都能相信我,你难道不能相信我吗?”
楚恒明白,吴不胜此刻是想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们三人的活路。
吴不胜又小声对楚恒道:“龚师兄其实已经功力尽失,回去麻烦你尽量保住他和雪静。”
楚恒只能点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然而薛武的剑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刺来:“有什么遗言也说够了吧!”
吴不胜推开楚恒,又深情地看了一眼手中伴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剑,然后毅然迎上了薛武。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了,旭日喷薄,光明撒向人间。
两人无声无息地面对面站着贴在一起,曙光照射在两人身上。
薛武的剑无情地洞穿了吴不胜单薄的胸膛,而吴不胜的右手也凶狠地抓在了薛武的左腰上。
吴不胜最后一刻的战斗没有选择用剑,用的是崆峒派的“鹰爪力”。他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剑沾染上血腥。
吴不胜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中却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归隐了,远离纷争和杀戮。
薛武残酷地抽出了洞穿吴不胜胸口的剑,血液如同箭矢一般激射而出,喷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顿时又闪亮起来,透露出嗜血和疯狂,而他自己的左腰上也赫然多了五个怖人的血洞,鲜血直流。
“哈哈哈哈……”薛武如疯如魔,彷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受死!”楚恒怒火攻心,忍无可忍,一剑卷起排山倒海之势,直刺薛武。
薛武闪避了这一剑。处在癫狂之中的他,反击的剑势随即暴涨而起。
楚恒一连三招不得手,却被薛武一剑割伤了左臂,鲜血凌空划过。
薛武更得意了,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完全将对手视为蝼蚁,想要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战场瞬息万变,就在薛武松懈的一刹那,楚恒突然暴起,一虚一实两招串连。
薛武措手不及,身法已乱,楚恒抓住机会再一剑撩上,完全封死了薛武的退路,丹心剑从薛武的左腰刺入,势如破竹,贯穿身躯,又从他的脖颈刺出。
楚恒道:“你以为你真的天下无敌了么?”
薛武血红色的双眼目眦欲裂,但很快就变成惊恐:“不!”
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相信自己会被人七招格杀,不相信自己出道才刚有起色,还没能扬眉吐气就要折戟沉沙。
然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宝贵的生命,生命的流逝不可阻挡。
天亮了。
寂陀领着一干校刀手退走了。
吴不胜的尸体也已经冰凉。
楚恒满腔的怒火化为了悲痛,然而现在绝不是适合悲痛的时候。
周中涣指着地上薛武的尸体道:“他的剑法,似乎出自峨嵋?”
苏中澎点点头:“而且你不觉得他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周中涣对楚恒道:“兄弟,只怕你惹上了一个异常强劲的对头。”
楚恒镇定地问:“是谁?”
苏中澎道:“峨嵋派的掌门,‘九州一剑’薛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