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武疯狂的一剑已经刺出,无可挽回。
面对深不可测的白衣神剑,他毅然堵上了性命。
在场众人的一颗心都不禁悬到了嗓子眼。
一瞬间的沉默。
薛武这一剑,竟是赌赢了。
他的剑穿透了白衣神剑左肩下半尺处,那是心脏的位置。
一剑穿心。
鲜红的血液在白衣上渲染开来,也沿着剑流淌了出来。
白衣神剑看着自己胸前穿心的剑,又抬起头看着薛武。他双目瞪得浑圆,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右手松开了,宝剑落地发出了“叮”的一声。
白衣神剑的神剑,关键的时刻却没能举起。
“好快的一剑。”楚恒和金遥仙异口同声道。
薛武笑了,意识从先前的一片空白中恢复了过来。
他抬起右脚,踩着白衣神剑的小腹,拔出了剑,也踹翻了白衣神剑奄奄一息的肉体。
鲜血从穿透的心脏中激出,喷洒在了薛武的脸上。
白衣神剑倒下了,俊朗的脸庞上写满了对死亡突如其来的恐惧。
薛武满脸鲜血,面目显得狰狞。他俯下身子,对白衣神剑歇斯底里喊道:“小丑?谁是小丑?谁不配用剑?谁又玷污剑道?”
白衣神剑无法回答了,这是他人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句他自己说过的话,一句无情嘲讽的话,一句否定他一生的话。
“前辈!”先前跟随白衣神剑的二人跑来。
其中一人对薛武道:“白衣神剑是我们崆峒派的座上宾,你杀了他,就是侮辱我们崆峒派,怎么也得给个交待吧。”
薛武道:“人都杀了,要什么交待?”
“就想请你去我们崆峒山坐坐,一切由掌门来定夺。”
薛武道:“我若是不愿意去呢?”
二人没有再回答,但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了。
薛武抹了把脸上的血,道:“看来你们势必要杀我了?就看有没有那本事了!”
二人一左一右逼向薛武。
金遥仙叹道:“自不量力,枉送性命。”
“慢着!”突然一声大吼,如平地惊雷震慑全场。好雄浑的内力!
众人看去,只见一褐一青两条人影跃来。
两人站定,都是中年人了,褐衣人浓眉大眼、高大健硕、肌肉鼓胀,青衣人小眼招风耳、体格瘦削、手握长剑。
“二师叔,三师叔。”刚刚要与薛武动手的两位崆峒弟子收起剑,向来者行礼。
褐衣人和青衣人点点头。
褐衣人抱拳道:“在下崆峒古一鸣。”青衣人道:“崆峒吴不胜。”
“崆峒三杰中的老二和老三?”金遥仙暗道。
“崆峒派第一高手古一鸣!”李君鸿默念。
“师叔,那就是白衣神剑。”崆峒弟子指着地上躺着的尸身道。
“我都看见了。”古一鸣道,“白衣神剑虽是我们崆峒的宾客,但方才是他先向这位兄弟讨教剑道的,技不如人难免一死,谁都怨不了的。”
“说起来还要谢谢这位兄弟呢,谁知道白衣神剑竟是这等货色?”吴不胜语调阴阳怪气。
白衣神剑,无论他是学艺不精、装腔作势,还是真有无双剑术、却阴沟里翻船,反正谁都不知道了。
而古一鸣和吴不胜这番话,自然是说给众人听的。
他们都是老江湖了,看得出薛武、寂陀背后强横的势力,崆峒派现今大敌当前,实在不愿再惹上其他对头。
“可是你们的人口口声声说要我给个交待啊?”薛武却不懂见好就收。
“这个自然免了。”古一鸣的口气有些恼怒了。
“想不到堂堂崆峒,号称北方大宗派,竟然自己抽自己嘴巴子。”薛武轻蔑地道,提着剑走向李君鸿和净丰,“那我现在要杀人了,劳烦你们躲远一点。”
“狂妄!”古一鸣本就脾气暴躁,一再忍让,谁料薛武却得寸进尺。
这下古一鸣彻底被激怒了,人影闪过,拦在薛武和李君鸿、净丰之间,道:“今日只怕你杀不了他们。”
薛武道:“为什么?”
古一鸣道:“有我古一鸣在此,你大可放手一试,看看最后到底谁死。”
薛武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当然知道。洛阳城刺杀朱温一役,天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此等义举,只可惜我古一鸣没能参与。不过,我今天若是替李镖头和净丰师傅杀了你,也算尽一份薄力了。”此时古一鸣的眼神就像豹子一样冷峻。
薛武知道这一战无法避免,或者说就是他存心激起的这一战。
他一剑击杀白衣神剑后,信心激增。人有了信心,才会无所畏惧。所以此刻薛武面对着崆峒派第一高手古一鸣,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战意高昂。
他只是把古一鸣视作为试金石。
古一鸣的双拳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突然,一柄剑拦住了将要爆发的古一鸣,吴不胜冷冷道:“我来。”
古一鸣和吴不胜同门多年,一个眼神的交汇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薛武使剑,那就交给吴不胜。
古一鸣收起内劲,退到李君鸿身边。换成吴不胜去对战薛武。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剑。
一瞬间剑光迷人眼。
吴不胜不是白衣神剑,自然也不会被薛武一击就格杀。
但几番攻防下来,吴不胜也心惊,面前的年轻人剑法之强。
薛武则暗中叫苦,吴不胜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剑法大家,老道的经验是他所不能比拟的。但想到如果能击败驰名江湖的崆峒三杰之一,他的信心上升了,剑势也就又起来了。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四十招,五十招……
金遥仙盯着薛武的身影,心中默念:“竟是峨嵋剑法?”
楚恒在一旁看着,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的剑式。
薛武的剑法灵动飘逸,吴不胜的剑法刁钻狠毒。
金遥仙打趣道:“偷师可是武林大忌啊。”
“他们的剑法又不及我的精妙,我怎会邯郸学步?”楚恒小声回答,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博采众长。
金遥仙道:“你的确能打赢他们两个的。”
楚恒道:“我还能打赢白衣神剑。”
薛武和吴不胜已经交手上百招,两人突然分开了。
薛武面色阴晴不定,回头对寂陀和校刀手们道:“走。”
十四个人转身就走。
古一鸣喝道:“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吴不胜却拦住了他,和他对视了一眼。古一鸣知道吴不胜必有他的意思,就没有再追去。
十四个人也走远了。
“多谢崆峒二位英雄搭救!”李君鸿和净丰郑重作揖道。
“哪里。倒是两位为了天下安危挺身而出,古某人钦佩得很。”古一鸣还礼道。
李君鸿道:“那我们就此别过了,来日再会。”
古一鸣道:“不急。两位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又要被朱温的那羣爪牙截住。此处已是我们崆峒地界,崆峒和华山近日联姻,两位不如上山一住,徘徊个数日,养好伤再走也不迟。”
李君鸿道:“我们只怕连累了你们啊。”
古一鸣道:“我吴师弟击退那名剑手,崆峒只怕已经和朱温结仇了。大家都是爽快人,你们来又何妨?”
李君鸿道:“那,就有劳了。”
说罢,古一鸣、吴不胜、李君鸿、净丰和两名崆峒弟子就要走。
“我们能去吗?”
古一鸣转头看着说话的金遥仙,金遥仙笑道:“混口喜酒吃。”
古一鸣道:“我们崆峒的喜酒,只要是能者皆可去吃。”
金遥仙道:“怎样才算你口中的能者呢?”
“那你得自己证明。千万不要像他一样,不然那就是你的下场。”古一鸣指着地上白衣神剑的尸体。
“好。就由他跟你吴师弟比剑。”金遥仙说着就推出了楚恒。
“你……”楚恒对金遥仙无语了。
但一转身,吴不胜已经和自己面对面了。
“他叫吴不胜,自然不会胜的。”金遥仙不知是为楚恒打气,还是嘲讽人家名字。
“我的不胜,意为战无不胜。”吴不胜有些恼了。
金遥仙道:“那你肯定吹牛了。天下高手众多,但谁又能真正做到未曾一败?”
吴不胜不想和金遥仙费口舌,对楚恒吐出两字:“拔剑。”
楚恒镇定下来,全神贯注,取下包袱,解开布裹,露出了剑。
丹心剑。
“好剑。”吴不胜不禁多瞧了几眼,又看着楚恒道,“希望你的剑法能配得上。”
“一定。”说罢,楚恒的剑已经拔了出来,剑身泛着幽幽赤色,剑光四溢。
一剑挥向吴不胜。
吴不胜挺剑相迎。
“叮”,两剑交碰,吴不胜的剑瞬间被崩了道口子。
吴不胜收住了剑,却没有后招跟进,他罢手道:“能使这样剑的人,剑法必定不赖,人也必定是能者。”
“过奖了。”楚恒也收起了丹心剑。
“好。”古一鸣道,“就和我们一道回崆峒吧。”
“等一下。”金遥仙跑到白衣神剑的尸体旁边,捡起了他那把华丽的宝剑,道,“能者得之。”
古一鸣皱了皱眉头,对两位弟子道:“把那白衣神剑埋了吧。”
埋葬了白衣神剑,一行八人上路了。
途中,古一鸣和吴不胜偷偷交流道:“师弟为何放了那朱温的剑手?”
“我们斗下去,分不了胜负的。”吴不胜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应该是我输了。”
以吴不胜在江湖上的名气和身份,堪堪和出道不久的薛武打了个平手,真的算是输了。
吴不胜道:“而且……你有没有看出他出剑的路数?”
古一鸣道:“像是峨嵋派的剑法。”
吴不胜道:“所以?”
“所以我们惹不起。”古一鸣直言不讳,“那后面的小子呢?”
吴不胜道:“只怕来头更大。”
金遥仙在大漠苦寒之地生活了三年,回来就想先去崆峒山吃顿好的。
楚恒想着向“大镖头”李君鸿和净丰打探师兄裴延空的踪迹。
而古一鸣呢,带着四位高手回崆峒,自然不是吃喜酒那么简单,他自有他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