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夜的静谧却被无情地打破了,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惊雁帮的寨子前已经摆开了锋矢阵型,孟浩然、卓松、楚恒三位结义兄弟在最前,身后是叫人望而生畏的燕云十八骑,其他帮众高举火把手持兵刃分列两侧。
楚恒回头看了看,惊雁帮一方约有五六十人。
马贼潮水般蜂拥而至,两三百人马浩浩荡荡,声势逼人。
马贼在相距寨子百米处停了下来,与惊雁帮拉开距离,这是给骑马砍杀腾出冲刺的空间。
双方人马在对峙,各自头领还没有下令,谁都不轻举妄动。
孟浩然见马贼人多势众,手心沁出了汗,他知道这次马贼发狠,看来这一战只能以一方被灭来收尾。
燕云十八骑不动声色,恍若黑色山岳矗立在那。惊雁帮气势上并不处于下风。
这时,马贼中让开一条道,大家明白马贼的总瓢把子要出来了。
只见一骑白马晃晃悠悠地走出,上面骑着的人身着宽袍,头戴方巾,一副文人打扮。
细看此人脸庞白净,神色悠哉,英俊潇洒,倒真像是一介书生。
不过他居然手提一柄寒光四溢的鬼头刀,配上这身打扮实在是显得不伦不类。
孟浩然道:“马贼之王,金遥仙。”
书生点点头,给了孟浩然一个冷笑。
金遥仙驱马上前,突然目光如电,扫视过惊雁帮众人,最后回到孟浩然身上。
他一言不发,翻身下马,向孟浩然招了招手,彷佛在说有种下马,过来单挑。
面对如此挑衅,孟浩然血气方刚,怎么忍受得了?
他也不顾先前楚恒所言,抽出佩刀,下马冲向了金遥仙。
孟浩然一刀力劈华山,直劈金遥仙而去。
金遥仙侧身一闪,一个箭步欺身向前,手中鬼头刀的刀尖往孟浩然咽喉点去。
楚恒心惊,这分明是厉害的剑招!
孟浩然仰起身子躲过这一刀,金遥仙借势而上,右脚竟踏在了孟浩然的小腹上,左脚迈出又踩他胸膛。
孟浩然只觉丹田大震,血气翻滚,就被金遥仙踩在脚下,还手不得。
楚恒明白,孟浩然实力虽不敌金遥仙,但若不是太冲动,也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大哥!”卓松担忧孟浩然安危,赶忙提起方天画戟上前。
金遥仙击败孟浩然后,并没有意图取其性命,一跃跳开,任孟浩然起身回去。
卓松松了口气,喝道:“我来领教高招。”然后戟指金遥仙。
金遥仙见他臂缠绷带,摇了摇头,挥舞鬼头刀,如鬼魅般逼近。
一近身顿时劈出三刀,分别劈向头、腹、膝。
卓松方天画戟护在周身,招架住前两刀,跃起又躲过第三刀。
楚恒看卓松的方天画戟舞得有章有法,滴水不漏,心中大喜,知道卓松能敌金遥仙。
但就在卓松闪避第三刀跳起落地之时,金遥仙脚踢一捧黄沙撒向卓松脸上。
卓松下意识闭眼,立马明白有诈,方天画戟猛地一下横扫。
金遥仙本来趁他闭眼偷袭,一刀要劈他胸膛,突然见他这一戟扫来,赶忙横刀格挡。
刀戟碰撞,火星四溅。
金遥仙一刀挡戟,另一手快如闪电,点在了卓松左臂的伤口。
卓松吃痛,不禁后退。金遥仙见机追上,纵起一脚,踢倒了卓松。
卓松灰头土脸地爬起,马贼中顿时呼喝声响彻夜空。金遥仙听闻却眉头微微一皱。
楚恒看来,卓松本能敌住金遥仙,但输在了大意与旧伤之上。再看那金遥仙却是个经验老道的狡猾之徒。
金遥仙连着挫败孟浩然、卓松二人,这一次轮到楚恒出剑了,迎战金遥仙。
金遥仙注视着楚恒的丹心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鬼头刀,咧嘴一笑。
“看剑!”楚恒一上来就使出了他所习“昆仑剑法灵云篇”中的看家剑式,想要一举压过金遥仙。
他明白只有击败金遥仙,才能给惊雁帮鼓舞士气,击退马贼。
金遥仙见来者强势,也霎时奋起,刀快如风。
两人一时狠招齐出。
楚恒丹心剑上抹对方脖颈,中点对方丹田,下扫对方双膝,全面进攻。
金遥仙鬼头刀护住全身要害,抵住楚恒的三路攻击,刀锋游走,刀尖猛地撩向楚恒左肋。
又是高明的剑招!
金遥仙左手也没闲,一拳打向楚恒右肩。
楚恒左右遭袭,唯有屈膝后仰,顺手一剑横扫金遥仙下盘。
金遥仙一跃踏上剑身,再次发力窜上空中,接着一刀泰山压顶斩下。
楚恒自知硬接不得,灵巧地翻滚着躲过。
金遥仙落地又挥刀追砍楚恒,楚恒也不甘示弱,挺剑还击。
金遥仙刀势如山,楚恒剑网如织,两人一时刀光剑影,何等激烈。
渐渐地,二人斗了好长一番时间,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金遥仙突然退开,跨上他的坐骑白马,楚恒也骑上一匹,两人策马相斗。
边骑边斗,马匹飞驰,不知不觉带着两人跑出了很远,最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当心有诈!”孟浩然高喊,但楚恒听不见了,眼前情况危急,也不容孟浩然与卓松追去。
金遥仙身着宽大长袍,根本不适宜骑马,被楚恒抓住了几个破绽,在马上渐露败迹。
反正手下的马贼看不见他了,于是他全然不顾面子,干脆驾马奔逃,楚恒随后追击。
楚恒和金遥仙从众人眼里消失,但场上情形更加紧张了。
马贼的马匹开始嘶鸣,燕云十八骑的马刀也已出鞘。
最后马贼中不知是谁唯恐天下不乱,喊了一声“杀”,孟浩然也随即吼了声“杀”,双方爆发了!
孟浩然带领燕云十八骑雷霆出击,率先冲杀进马贼里,手起刀落砍翻一大片人马,但立马就被团团包围陷入苦战。
卓松不愧生于将门之家,作战甚是生猛,方天画戟犹如黄河奔腾,大开大合,掀翻数骑。
惊雁帮其他帮众也紧随着加入了战团,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一把把利器劈进肉里,一道道热血洒向夜空,一具具魁梧躯体倒地,一条条剽悍灵魂归西。
无垠沙海里,杀戮、仇恨与死亡正在残酷地进行。
就在惊雁帮寨子前尸山血海大战之时,楚恒一路追击金遥仙,也不知到了哪里,反正沙漠里到处都一个样。
楚恒驾马截住了金遥仙,一剑刺进了金遥仙白马的脖子里,而金遥仙也侧身一刀斩断楚恒的马后腿。
两匹马都无法跑了,楚恒不想金遥仙逃,金遥仙不想楚恒追。
两人明白过来,都不禁乐了,但随即又严肃起来。
金遥仙先发制人,真气澎湃,刀势如山压向楚恒。
楚恒吃一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挺剑防守,但接连十几招都被金遥仙牢牢压制。
楚恒边战边想,金遥仙的实力超过孟浩然,稍压卓松一筹,与自己不相伯仲。先前交手示弱而逃,此人奸诈狡猾,必是有意为之!但楚恒实在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遥仙的白马被刺使他愤怒了,怒火自然宣泄在了楚恒身上。
楚恒顾忌性命之忧,也不得不全力应对。
只见月下沙如雪,两道黑影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楚恒与金遥仙两人刀剑相交,你来我往,一路追追杀杀,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行了多少路程。
慢慢地天地陷入了无尽黑暗,黎明降临了。
楚恒和金遥仙还在追逐缠斗,体力内力都消耗殆尽,凭的最后一口气就是谁都不服气谁。
黑暗中彷佛有一头洪荒巨兽蜷缩在远方,二人一路追去,来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下,都感受到了那股苍凉古老的气息。
二人不约而同罢手,抬头向上望去。
石壁上离地二十丈高处,刻着三个古朴大字,每字尺寸均有一丈见方,饱经风沙侵蚀却更添气势恢宏。
玉门关。
二人竟穿越浩瀚沙海和戈壁,来到了玉门关下,那扇紧闭的关门后,就是中原的大地。
金遥仙甚是激动,提起一口真气,纵身飞跃,在石壁上几番借力,登上玉门关。
“好轻功!”楚恒暗道,但怎容轻易放过他,也随后攀墙而上。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玉门关,又立即对峙起来。
已经打了一整夜,此刻又动起手来。
两人几番交手,旗鼓相当,但都力不从心了。
突然金遥仙主动退开,道:“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交手一整夜,这还是楚恒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
金遥仙将手里的鬼头刀从玉门关上扔了下去,对楚恒道:“好小子,不奉陪了。”
楚恒的丹心剑自是昆仑的神兵利器,与金遥仙的鬼头刀拼砍了无数次,可见这柄鬼头刀也非凡品,武林人士梦寐以求,此时却被金遥仙毫不在乎地遗弃了。
“中原,我回来了。”金遥仙高喊着从另一边跃下玉门关。
这时,火把亮起,一小队军士手持兵刃跑了上来。
“什么人在此放肆?”显然刚才的打斗引来了玉门关守军。
楚恒不想惹上麻烦,已经无欲且无力再战了,眺望了一眼远方的大漠,有一处正火光映天,那是惊雁帮的寨子。
“再会。”楚恒心中默念。
随即闪过上来的军士,与金遥仙一样跃下玉门关,进入中原。
“头儿,追不追?”小兵问。
“追个屁,你去试试?”头儿骂道,“别又像上次一样,那个煞星举着一把黑色阔剑,一路伤我数十弟兄,闯关后扬长而去。以后江湖武人的事我们少管为妙。”
“是,是,头儿说得有理。”小兵赶忙奉承。
黑暗之中,楚恒运足脚劲前行,身侧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谁?”
“你我斗了一整夜,不认识了?”
“那还打不打?”
“这都过了玉门关了,你不累我还嫌累。”
“你就这么急着去中原,不回大漠了?”
“笑话,既然出来了,我干嘛还要再回那鸟地方?”
“你不是‘马贼之王’吗?”
“我呸!谁稀罕这破烂名号谁去当好了,反正老子不干了。”
“那你还带响马攻打惊雁帮?”
“我只不过想制造一些混乱。”
“就为了掩护你逃跑?”
“你不知道,少爷我命苦啊。”
“你到底是不是马贼?”
“说来话长。三年前少爷正当风华正茂,立志游历天下,就由中原前往大漠。途中遭遇马贼,少爷我何等神威?杀,杀,杀,不费吹灰之力。他们苦苦哀求,少爷就被拉下了水,去当了响马瓢把子。然后风生水起,混了个马贼之王的名号。后来想脱身都不行了,他们以死相逼,只怪少爷太善良,于心不忍。可怜少爷我浪费了三载青春年华啊!”
“那你先前为何一言不发?”
“整日面对一羣无趣的粗人莽汉,个个不谙风雅,何必对牛弹琴?我才懒得开口。”
“那下面该如何?”
“被你缠了一夜,身疲力乏,看你也不容易,我请你到前面吃顿饭吧!”
“你有钱?”
“哎呀,我当马贼三年存了一大笔财富,出来得匆忙竟忘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