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慕容白看了看, 想了想,“你们家以前的那个小丫鬟,叫什么来着……”
“是的。”阿瑄同样奇怪, “可是早先年就辞去了她, 也给了些钱, 怎么沦落到这般模样了。”当年不愉快甚多, 但也隔了这么多年了, 阿瑄早已忘了那些恩怨,想了想还是迎上去,遣散围攻翠翠的人, 关切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可是因为缺钱?”
翠翠迷瞪着眼, 显然没有认出眼前人, 但诚心诚意鞠了几个躬“啊啊哦哦”表示谢意。
阿瑄大吃一惊:“你怎么哑了?发生什么事了?”
翠翠惊退几步, 惊疑不定打量眼前人,身子边往后退边蜷缩, 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如此怯弱的性格,与当年的翠翠判若两人。这下连阿瑄都不确定了:“你可是翠翠?”
一句落地,翠翠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摔到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惊慌失措往外跑。
其中一个女子看不过眼, 遥遥喊着:“她是我们这里的下人, 一年前被别人贱卖过来的,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姑娘你肯定认错人了, 她那么脏, 胆子又小,什么事都办不好, 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慕容白走近:“一年前是谁买的她?”
“这个……”说话那人回忆了半天,“大概是阁主有次出门,正好遇到人贩子在卖人,顺路买了好几个姿色可以的姑娘进来当使唤丫头,其中就有她。”
话语未落,阿瑄就冲回凤舞阁,冲向清风苑。强烈的感觉告诉她,翠翠和糖果铺子的血洗案一定有关联。
闯进清风苑,凤一鸣正躺在牀上,披散了头发酣睡得香。阿瑄使劲摇了他几下:“你在哪里买的翠翠,卖她的人是哪里人?”
凤一鸣不甚清醒的睁开眼:“哟,怎么又回来了,陪本少睡觉呢?”
“咳。”慕容白虚咳一声。
凤一鸣便放弃了调戏阿瑄的想法,懒散的回过身:“干嘛搅本少清梦,本少今晚还有正事要办呢。翠翠是谁啊?”
“就是你们阁子里面的一个哑女,长得挺清秀的。”
凤一鸣眯着狭长眼睛思量片刻,摇摇头:“不知道,和本少共度过良宵吗?若是没有,那本少记不住。”
“你这个变态流氓色狼!”阿瑄悻悻推开凤一鸣,就知道这个家伙不靠谱。但她不会因此而放弃,转个身又跑去找翠翠,心潮涌动,一袭一袭提醒她翠翠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的重要性。
凤一鸣懒懒加了句:“记得关门啊。”慕容白“砰”的一声带上了门。他躺在牀上勾起唇角,颇为会心一笑,这才真正落下心来,安然睡去。
找到翠翠的时候,她正躲在一个偏僻角落瑟瑟发抖,看到阿瑄更是像看到鬼一般,闭着眼睛抱着膝盖往墙角更深处蜷缩。
“翠翠,你认出我了吗?我是唐阿瑄。”阿瑄蹲下来道。
翠翠闭着的眼睛瞪圆,惊恐看着阿瑄,泛白的嘴唇不停抖动,才从喉间挤出一声长长的沙哑的“啊——”。指着阿瑄的手指剧烈颤颤,终于埋下头痛哭起来。
“你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不对?你告诉我那件事是谁干的!”反应如此明显,阿瑄立马也激动起来,手紧紧抓着翠翠的肩膀乱喊,“快告诉我是谁干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老头子赶了过来,背着药箱愠怒的看着阿瑄和慕容白,“她一个哑女无依无靠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欺负她?谁都不许动她!”
翠翠见到来人,哭得更加凶猛。老头子温柔的拉着翠翠,凶恶的吼着两人:“不要总是欺负弱小,人长树大的人,能有点悲悯之心吗?!”
“别走,不准走,翠翠,把真相告诉我,当年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你们别走!”阿瑄不依不饶,死死拉着翠翠的胳膊,生怕她这一走,所有真相从此被埋没,她将再也找不到那个人,那个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那老头却是懂武功的,两招间就挣脱了阿瑄,拖着翠翠快速离开现场。
慕容白不悦皱眉,点脚起身,落在老头身前拦截住:“这位老人家,我们只是想要问这姑娘一句话,你何必如此紧张?”
“问什么话问我老头子就可以了。”老头翘着山羊胡气汹汹道,“打这姑娘来这凤舞阁,起居都是我老头子一个人打点的,再没有谁比我老头子更清楚她的事情了。”
“这姑娘姓甚名谁,你可知晓?”
“如何不知,她是杨烟,阁主赐的名字!”
“……她来自何处,有何背景,你可知晓?”
“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再计较又有何用?若是你们为了往事和她纠缠不清,那就算了吧,老头子不依,让开!”老头格外顽固,铁石心肠,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阿瑄悲鸣一声,呜呜咽咽拉住老头,泣不成声:“求求你,我真的有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情问她,求求你,我就问她一个问题。这事关与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不会伤害翠翠的,求你了——”
“没有过去,这件事情没有过去,我一定要找到真相,求你了——”
“我不能,我不能不问啊——”
两边都是哭,老头子一下头大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杨烟心地仁慈善良,难道做过什么对不住你们的事情不曾?就算做过了,她现在一心向善,礼佛仁慈,罪过早已抵还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明不白的?”
阿瑄已经哭住了,哽咽着说不话来。那边翠翠也哭成了泪人儿,凄凄哀哀格外可怜见的。老头郁郁看向慕容白,结果慕容白一脸迷惘。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大概揣测出或许和糖果铺子有关……
老头无奈,只好将两个哭过去的女人外带一个迷惘的男人回了家。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另外一个老头正认认真真在院子里面晒药草,回过头见这么热闹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再定睛一看,指着慕容白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来了?”瞥瞥阿瑄,“这回又是风寒还是怎么的?怎么哭成了这样?”
先前老头疑惑:“老弟,这两个人你认识?”
弟弟老头跺跺脚:“我的碧草丸就是被这个哭着的女人给吃了,他们还对我不礼,哼。”
哥哥老头恍然大悟,对阿瑄和慕容白投去更加不友好的眼光:“这两个人还欺负我家杨烟,幸亏我赶到得及时,不然杨烟又要挨他们的打了。”
“岂有此理!”弟弟老头愤怒,翘着山羊胡子道,“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还带回来作甚?”
“等杨烟哭好了再说,他们有什么恩怨交扯,哼。一会我们在这守着,看他们敢不敢对杨烟怎么样。”哥哥老头令下,弟弟老头十分赞同,以保护者的姿态护着翠翠,凛然而不可侵犯。
慕容白额前两道黑线,这两个老头还能再乱扯一点吗……敢情这凤舞阁的人都不大正常吧……
这边阿瑄已经哭好了,拉着翠翠:“翠翠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辞妈妈邵爹爹为人那么好,你是知道的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翠翠哭花了一张脸,摇摇摆摆就给阿瑄跪下了。
“杨烟!”两个老头大惊,“你快起来,我们都在这护着你呢。”
翠翠颤颤站起来,又“扑通——”给两个老头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两个头。
两个老头忙不迭地扶她:“你、你这是做什么?”莫不会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含着泪花凝望着阿瑄,翠翠用手指在地上划动,一笔一划十分缓慢,泪水溅到灰尘中,凝固成一颗颗圆滚滚的尘土粒。横竖撇捺勾,渐渐成形。分明是一个“我”字!
“是……是你。”阿瑄脚一软,“是你?就因为我们的争吵,所以,是你做了这件事?我不信。你怎么会,你又怎么能一个人做到,不会是你。”
翠翠却深深点头,手指了自己几下,意示真的就是她自己。
什么东西是你真的是你是我的,在场两个老头彻底混乱了,逻辑转不过来。脸上白光打过,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只见阿瑄拔出一把匕首,往翠翠冲去,嘴里喊着“我杀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忘了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了吗!”。两个老头唬得一跳,一人挡着翠翠,一人前去拦截阿瑄,和阿瑄争斗起来。
老头出手迅猛,抓得住要害,一看就是练家子。而阿瑄这时候也红了眼,失去了理智,超常发挥出自己的武功,与老头势均力敌。所以这一来一往,招过了几百,双方依然停在原地,没有一人胜出一分来。
阿瑄拿着银匕首,眼中只装得下翠翠一人,脑中只装得下一定要杀了翠翠报仇雪恨的理念。出手快而生猛,毫无章法可言,几乎是想得到的招式全部发挥了出来。什么《叠叶》什么雪中游,包括汉紫零零碎碎教过的一些手法全部混合在一起使了出来。
老头动作熟练,耐不住这种无章法的打斗,却也应付得来。内力醇厚非阿瑄可匹敌,好像只要再多使一点力气,就能成功制住阿瑄。
慕容白在一边看了一会,知道自己贸然冲进去干预不好,于是慢慢隔空度了内力给阿瑄,以支撑她能多斗一会。
战斗激烈,呈白热化趋势。
一阵劲风刮过,斗着的两人被生生分开,连慕容白也来不及收回内力,被反噬了几口气,内力稍稍乱了片刻。阿瑄则被这一阻挡冲醒,神智渐渐清明。
横插出来的那人望着阿瑄,眼里是不可置信,是惊疑不定,是……很多很多的复杂情感。他朝阿瑄方向徒然伸手:“你是谁?”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