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瑄打了个喷嚏, 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又沉沉睡去。
慕容白用手背探了探她的体温,皱皱眉, 走到门口喊了几声。须臾后, 侍卫大哥不情不愿走了过来:“啥事啊?”
“请找个大夫来, 她有点发烧。”
侍卫大哥往里看了看, 见阿瑄面色潮红得不正常, 这才赶紧的找人去请大夫。阁主吩咐了,这个男的是死是活可以不用管,但那个丫头不能出事。出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意不得。
生死攸关,大夫被一个龟奴连拖带扯的请了过来, 那大夫连衣服都没穿好, 嘴里一面喊着“慢点慢点。”一面整着衣冠。等到诊脉后, 大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没好气的看了慕容白和侍卫一眼:“这姑娘只是普通的风寒, 喝碗姜汤就能好,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如此,多谢大夫了。”慕容白恭敬一鞠躬。
大夫立马觉得自己这火发得不对,十分愧疚道:“若是吃了这个药丸,倒也不必麻烦去煮姜汤。”说着, 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 倒出一个青色药丸递给慕容白。
“好了好了, 唧唧歪歪的, 诊完了就走吧!”侍卫大哥一挥手, 那个龟奴就把大夫拖了出去,气得大夫直跳脚又不能反驳什么。
慕容白讨了杯水, 将药丸给她喂了下去,就小心走出柴房,跟侍卫打了招呼。
侍卫大哥不耐烦的挥挥手,意示知道了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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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醒来,阿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觉得舒畅多了。推开被子,环顾一圈没有看到慕容白,她扶到窗户边朝着站在树下的侍卫大哥喊:“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侍卫大哥摆摆手:“阁主放他出去玩了,你激动个甚,又不会有事。”
“呃……”
阿瑄挠挠头,觉得这不对啊。那个凤一鸣不是挺变态的吗,怎么会这么好心?自从昨天晚上慕容白去见了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被子也抱了两牀,饭菜加倍美味,他也不用吊着了。然后她觉得有点不舒服,睡了一觉醒来,人就被放出去玩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人家也不想待在柴房,也想出去玩嘛!
可能是感应到了阿瑄的怨念,下一刻就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推门而入,莺莺笑道:“阁主请姑娘去前厅玩。”
“……呃?”
还是白天,凤舞阁的客人并不多。各色美人扭着小蛮腰在楼间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红叶见着阿瑄,笑得什么似的,搂过来带路,一边还翘着兰花指说着:“哎呀小妹妹,你还是来了啊。那天忘记告诉你了,你要找的可不是位姑娘,我们阁主可是个男人呢,呵呵呵。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也忒神通广大,现在真是后生可畏呀呵呵呵。”
“……”
“小妹妹你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阁主轻易可不会展现舞姿给别人看呢。以后可得记住这份恩情,经常过来玩呀,凤舞阁欢迎你。”
“……那个变……哦不,你们阁主要跳舞?给我看?”阿瑄觉得自己幻听了。
“可不是呢。”红叶笑得妖娆,“这种福气一般人享受不到呢。没想到小妹妹你是个这么有福的。”
“……”确认了真实性,阿瑄觉得自己幻灭了。
很快便拐到了红叶口中说的舞厅,打扮得忒豪华。地面光洁如镜,连墙壁都是镜子打制而成。没有薰刺鼻的香料,而是在间隙处种植满花束,生得茁壮,散满一室花香。太过洁净,阿瑄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发现问题所在,转向红叶:“那个……请问我应该坐在哪里?”
红叶瞬间变了脸:“怎么着我们阁主跳舞你还想坐着看啊,忒不尊重人了。你能看上一眼都不知道积了多少辈子的德了,居然还想坐着看,把我们阁主当唱戏的呢。”
“……我错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阿瑄觉得站着累得慌,加上墙上的镜子不断地提醒她此刻的模样有多么邋遢,内心有点受不住,扯扯红叶:“请问你们阁主怎么还没有出来啊?”
“你这小姑娘忒不懂事,演出之前总得给演员一点化妆的时间吧,这才等了多大一会就等不了了,太不尊重艺术了。”红叶嗔怒。
“……我错了。”阿瑄泪。
终于在阿瑄忍不住打起瞌睡来的时候,凤一鸣到了。外面一阵阵山呼“阁主好”,声势浩大隆重,女子婉转如鸟啼般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失为一种听觉盛宴。
红叶赶紧拉着阿瑄陪着跪下,悉悉邃邃几声,凤一鸣拖着长长的裙摆妖娆走进,挥去了红叶,笑嘻嘻的扶起阿瑄:“小丫头真客气,还跪本少呢,呵呵。”
谁要跪你了!阿瑄摸摸腰间的酸痛愤愤的想。要不是红叶使劲掐了她几下,她才不会屈于他的淫威呢。
“哎,你这样对本少说话,也不怕本少给点颜色给你姘头瞧瞧?”
“你把慕容白怎么了!”就说怎么会放他出去玩呢!
“哎哟哎哟,你还心疼了呀。”凤一鸣化了妆,活脱脱就是个妖艳女子样,轻轻在阿瑄脸上啄了一下道,“本少跟你姘头说你被本少亲了摸了,然后你姘头就生气了,就走了。这可不怪本少呀呵呵。是你们自身的感情太浅,不好玩。”
“你!”阿瑄捏着拳头虎视眈眈注视着凤一鸣,琢磨着在哪里给他揍上那么一拳。
“反正都把他气走了,你打本少也是没用的。”凤一鸣满不在乎摸摸下巴,“而且啊,你这一拳下去,说不定就把本少想要给你琉璃珠的决心给扑灭了呢。这琉璃珠可是本少的宝贝,轻易不给的。”
“……哎。”拳头松开了。
“真乖。”凤一鸣轻抚阿瑄的脑袋,就像抚摸小猫的脊背一样,“等本少跳上一曲,就把琉璃珠给你哈,不急不急。”
“为什么啊?”成果来得太容易,叫人心内不安。
凤一鸣呵呵笑道:“因为你是本少的好朋友的徒弟呀,本来本少呢就没有打算为难你的,谁知道你哪里又蹦出来个姘头。而且这姘头来历还不小,现居岁月山庄,是安城慕容府的三公子。唔,跟本少的风采勉强可以拼一拼啦。”
“你认识我师父?”
“不然他为什么要你来这里取琉璃珠。”凤一鸣摊摊手,“我们早就商议好了,要这样来考验你嘛。”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到柴房里!为什么不早说!”阿瑄怒了。红着眼睛吼道。
“本少这不是找点乐子嘛。”凤一鸣捂嘴呵呵笑道,“哎呀谁叫你师父要抢了本少天下第一采花贼的名号的,本少不服气嘛,找他的徒弟一点乐子也没有什么嘛。纯属消遣消遣啦。”
“你还逼问我的主子是谁!还不给我饭吃!”
“这本少不就是为了考验一下你对你师父是否忠诚嘛呵呵呵,都是兄弟情义作祟,你小孩子家不懂的啦。”
“……那我为毛要看你跳舞!”
“本少的舞姿,那可是出了名的,给你这个小孩子长点见识,不要一惊一乍的。女孩子太容易生气容易脸上长痘痘,好啦听话啦。”
“……”尼玛!!!
凤一鸣拍拍手,舞曲奏起,欢快流畅。阿瑄坐在地上靠着墙不情不愿看着他跳舞,只要扭头不看就会被他那长长长长的袖子误伤到。慢慢地也看得专注了起来。说实话凤一鸣舞跳得不错,踩着节拍精准而笃定,翩若游鸿,舞若蛟龙。羽翼般薄纱长袖几近透明,层层叠绕,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这一刻的凤一鸣表情虔诚而认真,丝毫让人讨厌不起来。阿瑄似乎可以懂得阁子取名为凤舞阁的含义了。
在蛇山的时候,小玉曾经说过,不管在哪个领域做到了最高最好,就承担了最大的压力。飞得再高的人也快乐不起来。所以没有人会真心实意爱上“天下第一”的头衔,但没有人不会为了这个头衔起争执。
凤一鸣应该是舞蹈界里面的佼佼者罢,可以此人不爱名誉,被头衔压得不能全心全意开开心心跳一次舞,就干脆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面前尽一次兴。这个凤一鸣啊……
一舞罢了,阿瑄噼里啪啦鼓起掌来,极尽阿谀奉承:“不错不错,真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舞蹈呢。”
“没见识。”凤一鸣嗤道,但还是忍不住抿抿嘴,扬起一个漂亮的笑脸,“看在你这么油嘴滑舌巴结本少的面子上,本少就勉强赏你一个琉璃珠吧。”
“谢谢啊,你真是太大方了太可爱了,太……了。”一听目的达到,阿瑄不吝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夸起凤一鸣来。
凤一鸣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手绳,上面系着一只光亮透明的珠子,缠到阿瑄手腕上:“好啦好啦,现在才发现你这么罗嗦,早这么赞美本少,本少早就给你珠子了嘛,哈哈。戴好了,搞丢了本少可不会再给你的。”
抬着胳膊不停地摸珠子,圆润光滑,非常舒服。不过左看右看,也无甚特别之处,也不知汉紫为什么非要她来拿这个珠子回去。
跟着凤一鸣走出去,就看见慕容白冷着脸站在门口。怯怯走过去:“慕容白……”
慕容白不理她。
凤一鸣无奈道:“这小丫头片子被咬得死死的,一点出息都没有。罢了罢了,本少也不管了。”伸个懒腰,对外面的红叶海棠等众美女吩咐道,“今天晚上选个听话点的过来,可别再让这种不懂事的过来打搅本少啊。”
“是。”美人们恭敬跪下,“恭送阁主。”
啧啧啧,这气场真够大的。
不过阿瑄没心思管这个,低头跟着慕容白往阁子外走,不时偷瞄一下。
慕容白顿了脚步:“唐阿瑄,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要在这偷看我。”
“……哦。”阿瑄应了,“那啥,你还生气不。”
“哪有那么多气生。”
那就是不生气啦?“那啥,你跟凤一鸣说了什么,怎么他突然就放过我们了?”以他那种变态的性格,不时应该多折腾几天再说的嘛。
慕容白脸顿时臭了:“你们认识?”
“呃……他跟我师父认识,我不认识啊。”
慕容白脸更臭了:“没说什么,男人间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大步流星往外走,心里却气得不行。刚刚他赶着回了一趟岁月山庄,派人取了千两白银装在马车里面赶了过来赎她,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在,敢情他千两银子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阿瑄察言观色,不敢多说话,乖巧地跟在后面。
一直往前走,拐弯,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已经绕进了一个竹林,溪水淙淙,清清泠泠倒影着两人。
慕容白拿出手帕,浸湿后扭个半干递给阿瑄:“擦擦。”
“唉?”
慕容白目光刮过阿瑄的脸,皱皱眉。阿瑄后知后觉往溪水里探去,这才发现脸上竟然有一个非常醒目的红唇印,想是刚刚在舞厅里面,凤一鸣那个变态亲下的痕迹。顿时赧然,拿着手帕背过身无比窘迫的慢慢擦起来。
慕容白看着阿瑄的模样,脑海里又想起昨夜的场景——
“那个小丫头被本少亲了摸了个遍,本少打算择日娶她过门,你不许,小丫头自己都不好意思呢。”说着,凤一鸣呵呵直笑,目光在慕容白脸上徘徊。
他紧紧攥着手:“你说什么?”
“心疼了?还是……吃醋了?”凤一鸣挑挑长眉,“本少打小混在这种风月场所,这可是第一次动娶谁的心思,你该为她感到荣幸才是。而且,本少玉树临风,又家财万贯,小丫头跟着本少以后都是好日子过着呢,你也不必担心。”
“跟着你?”慕容白愠怒,“谁许她跟着你?我不会同意的。你若是想娶她,我们再战一场,分出胜负再说。”
“怎么,本少想娶谁,需要经过你的同意?难道你觊觎本少?还是……觊觎那个小丫头?”
凤一鸣的眼神充满了调笑,慕容白却突地心思一动。是啊,为何要如此这般维护着她?当她是唐姑娘的时候,他动了心。但当他知道她是唐阿瑄后,又强迫自己熄了那份心思。慕容白和唐阿瑄,无论是哪方面的条件,都不符合,都不般配。他也曾劝服自己,只是怕一个清白女子沦落风尘才出手相救,但真正直视自己的动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是真的不愿意这个女子受任何人的欺凌,受丁点儿的委屈。
目光温软下来:“是的,我爱她,所以,我不会让你娶她的。”语气这般坚定。
凤一鸣会心一笑:“是吗,那当好。要本少收回娶她的心思也不是不可,现在去取一千两白银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如何,还不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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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遍摸遍了?慕容白目光锁在阿瑄缓缓擦着脸的手上,愠怒横生,要不是看到那么大个唇印,他本还是不相信的。
夺过手绢,浸在溪水中反反覆覆清洗干净,也不再递给阿瑄,径直拿着湿帕子给她蹭起来。
他力道很大,阿瑄委委屈屈任由他作为,只是脸上肌肤到底稚嫩,不一会就被蹭出红印来,一片一片,看起来格外壮观,也格外可怜。
“哎。”显然慕容白也发现了,放轻了力道,嘴上开始念叨起来,“他亲你摸你,你不会反抗吗?你不是会武功吗?女孩子的名节有多么重要知道吗?看你这样胡来,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了。”
阿瑄讷讷:“那就不嫁好了……”
“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能注意些么?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别的女人跟你一般年纪的都做娘了,还这么不懂事,若是邵叔叔他们在,还不是会被你气死?”
“慕容白……”阿瑄眼睛清亮,湿漉漉看着他,“你……你还是很讨厌我吗?因为我是唐阿瑄,所以,所以……”所以你就讨厌我,不喜欢我,嫌恶我。
慕容白惊到,手中的动作越来越缓。怎么他表现出来的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他讨厌她?厌恶她?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找她,被抓,还被坑了一千两银子!这个女人,敢情这么几年,就长了点个子和长相,脑子是一点都没聪明起来的!
拧眉沉声:“所以什么?”
“没,没什么。”阿瑄低着头嗫嚅着。
慕容白松了手帕,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嘈杂刺耳,两人不禁一道看过去。
只见不远草丛处钻出好几个打扮得鲜丽的女人,她们围着欺负中间一个弱小的姑娘。有的抓着大把大把的瓜子壳往她身上丢,有的拿盆子里的皂角水往她身上泼,更多的则是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语,笑得花枝乱颤。中间那个小姑娘怯怯的缩着,不敢对抗,甚至一句话都不说,浑身脏乱叫人嫌恶。但是……阿瑄眼睛一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那么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