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见亮顺着熟悉的木质楼梯迈过楼梯转角就看见自家的门窗都透着灯光,刚在门前立下,不等他敲门,门已“嘎嗒”一声,打开了,爸妈同时出现在门口。
“亮儿,”妈妈已脱口叫着他的乳名,站在原地,不停地打量着他,似乎不太相信这是真实的。
“哎呀,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快进来。”阿爸一边叫嚷着,一边接过李见亮手里的旅行袋。他发觉这个旅行袋不是他家的,看了看,但没有说话。
“这么晚了,你们都没睡啊。”
“我是让你姆妈先睡的,有我在这儿就可以了,但你晓得的,她晓得儿子要回来,那里还睡得着。”
“阿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坐大巴了?”阿爸纠结了几个小时的问题还是没有忍住。
“我是从合肥回来的,此前学校组织实习,在合肥有个点。”
“这包里什么呀,鼓鼓浪荡的,这包不是咱家的吧。”
面对妈妈的问题,李见亮拉开了旅行袋的拉炼。
“这包是我一同学的,这里面是治疗甲肝的一些药,大哥合肥的同事让我给带回来的。囡囡现在怎么样?”
“好像挺严重的,吆,咋这么多?”面对打开的旅行袋露出的大袋板蓝根很是让李见亮爸妈吃惊,咋见之下,李见亮阿爸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哎呦,侬小点声响,不要吵醒了老太。”李见亮妈妈赶紧小声嘟囔,边起身推开一边小屋的房门看了看。这间小屋原是李见亮住的,房间不大,大约八平米不到,原是利用一侧的楼梯间改造的。老太太原本睡在外屋,自从李见亮去广州读大学,爸妈就让奶奶搬进了这间,将原本老太太睡的牀改成一个活动的吊牀,不大的外屋因而显得宽敞了少许,李见亮寒暑假回来,就睡在外屋的吊牀上。这些年尤其是冬天,老太太每晚睡得很早。
面对整旅行袋的药品,李见亮也很惊讶。他也只是在李燕手里接过旅行袋时听李燕说了一下,袋里有茵栀黄和丙种球蛋白注射液,对治疗甲肝特别有效,也挺贵重,提醒他路上要小心保管。至于板蓝根和金银花只说对甲肝可能有一定的预防作用,带上是让家里人都预防一下。
当时,李见亮没当回事,在车站打电话时,听说了这板蓝根现在的价格,当时就心里一惊。现在打开旅行袋清点一下,最不值钱的板蓝根居然有十大袋,每袋里有十小包,金银花五大袋,同样每袋十小包,茵栀黄注射液三十支,丙种球蛋白注射液五支。
“阿亮啊,哪来这么多药啊,这多少钱啊,这是那个板蓝根?听说黑市钞票卖到一小包好几十了。”
第二天一早,李见亮父亲给单位电话请了半天假,接下来嫺熟的将李见亮妈妈起早买的菜加工完成,李家阿爸炒菜很有心得,李见亮从小就喜欢吃爸爸做的菜,今天李见亮爸爸特意做了一道肉末蒸鸡蛋,做法虽简单营养却很高,不过不是给李见亮做的,这是特意给囡囡做的。由于肝炎病人很需要营养,尤其是高蛋白食物,所以,围绕这些李爸爸没少翻新的做,但囡囡最喜欢的还是这道肉末蒸鸡蛋。乘着阿爸烧菜的当口,李见亮一边陪奶奶聊天。
老太太晚上睡得早,早晨起的更早,一大早五点不到,老太太起牀看见外屋吊牀上睡了个人,近前一看,是自己多日不见的孙子,自是欢天喜地。李见亮昨晚和爸妈一起收拾到很晚,上牀已经快凌晨一点,看见自小就痛爱自己的奶奶,一时也倦意全无,翻身下牀。大半年不见,可把老太太乐的,只是聊着聊着就聊到囡囡身上,老太太又心痛的落泪。李见亮只得将自己在学校的事编着故事哄老太太分心,上午九点在老太太的不停叮嘱下,李见亮和阿爸一起赶往徐汇区囡囡所住的地段医院。
出发前阿爸与李见亮二人商量一下,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那批药板蓝根金银花只各带二小包,而茵栀黄和丙种球蛋白也只各带了一支。由于不是上下班乘车高峰,一路很是畅通,十点多一点就到了,比预计的早了近四十多分钟。李见亮跟随阿爸下了车远远的就看见医院门口排着长队,排队的人从医院里站到了医院外的马路上,顺着马路的一边已延续有一百多米,场面令李见亮愕然。医院大门附近也聚集着一羣人,待到近前,才发现医院大门已关,只留一个小门供人进出,门口站着一位手臂戴红袖的中年男子正不停地和周围的人解释着。
原来,由于就诊人员急剧增多,医院已不让病人家属进院陪护。李见亮和阿爸挤到跟前,只听那男子不停地重复,“这也是为大家着想,这种病传染性很强,希望大家理解。”
“同志,我是给家里病人送饭的呀,总可以进去吧。”阿爸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
“这也不行,你告诉我病人的住院牀号,有我们的工作人员替你送进去。”
“哎呀,这怎么行,自家病人总归要进去看看才放心的呀。”
“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也请你理解一下我们,医院这样也的确是为大家好。”
看来面对如此的人流量,医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正当李见亮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肩上的包带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李见亮警觉地扭回头。
“真是你呀,李见亮!”
“侯荣玲?”
“还不错,还认的老同学。”被李见亮称为侯荣玲的女同学显然很兴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哥的女儿生病住在这里。你是?”
“我在这里实习,对了,这是我一起实习的大学同学。”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男一女。
“房亮、王艺红。”同时介绍李见亮,“李见亮,阿拉初中高中的同学,中大的高材生。”
李见亮想起自己这位女同学上的是上海医科大学,高中毕业第一年春节大家在上海的同学聚会上见过。看了看她身边的两个同学,大家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
“怎么不让进啊,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是吗,我是第一次来。”
“你等一下。”
说完,和身边的二位同学小声商量一会儿,那男生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递给了叫侯荣玲的女孩,女孩接过转身递给李见亮。
“就说你是上海医科大学的大四学生,来实习的,叫房亮,不要说漏了。”看来这是个办法。
李见亮和阿爸说了声,“阿爸,你先回去吧,啥情况我回家再告诉你。”接过阿爸手里的保温饭盒。
“在二楼,24牀。”临别阿爸不忘小声叮嘱道。
侯荣玲走在最前面,李见亮跟在后面,那位医学院的女生走在最后,门口戴红袖箍的中年男子只象征性的看了一下每人的学生证就放行了。进到医院侯荣玲接过李见亮递还的学生证,“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和那女生一道离去,很快再次出现在李见亮面前时已穿上了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冲李见亮一偏头,
“跟我走吧,二十四牀,是吧?”
显然,侯荣玲对这里很熟悉,竟直来到二楼推开右手第一间病房的门,回头看了李见亮一眼走了进去。紧随其后跟进的李见亮看见这是一个八人的病房,病牀分列在进门的两边。站立在一边侯荣玲再次向李见亮示意了一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李见亮看见在右边最里面靠近窗口的一张病牀,被褥下的身形很小,病牀周围没人,牀的一边立着吊水的支架。眼前的情景,让李见亮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哪里都离不开医院啊?
一边的侯荣玲伸手捅了捅李见亮。
“咋地了,是你家小囡不是?”
李见亮没有应声,迈步向前走去,看清了,正在吊水的囡囡躺在牀上,微眯着眼,面向门的方向。
“囡囡!”
“小叔叔?!”
一直盯着他们的囡囡仰头叫到,小脸笑开了花。
“别动,赶紧躺下。”
说着,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病牀边的柜子上,然后伸头抵住囡囡的前额头,蹭了蹭,这是他俩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