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个村站牌前停了下来。司机拿起手机不知向谁打了一通电话。只听到他说,“恩...快到了,是吧...对,就在路口的站牌下。”通话只持续了几十秒就挂断了,然后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说了类似的话,最后终于挂断了电话。然后拿起车座前的烟盒点了一支菸后,司机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前,他探身进车里,对着我说了一句,
“我们要在这儿等一会儿了。”
我对着他点点头,示意我知道了。然后他就关上了车门。
我看着四周,右边是一排的三楼平房,房子都有些破落,油漆都已经开始脱落,白色的墙漆带着黄褐色的墙,在这凄清的早上,更给人一种颓败的感觉。我看着一所房子上面挂着的标着“华联供销社”大字的牌子,想着房子里的人是否已经起身要打开门开始营生了。如果等下车子刚刚发动的时候,店门忽然打开了,那该是多么巧合而又有意境的事,车的引擎声和门的刺啦声在未有人来打扰的时刻形成和谐而又美妙的乐章,将我的精神引领到它们的声响中去,让我忘记翻涌的胃和沉闷的气味。不过我盯着店门看,也未见其有松动的迹象,幸好司机也只是靠在车门上,站牌那延伸出来的路上也没有见到有人走来。我所幻想的声音还有实现希望的可能。
左边是一片田野,有几棵路旁的树挡住了些许的野色。它们的枝叶并不繁茂,不过凝望着它们的时候还是能感到一种美丽的绿意。现在是二月多,田野依旧是一片生机,放眼望去,都是不尽的绿色,我看到了很多的杂草的荒地,还有稀稀落落的菜地,稍远过去是一块一块的田字形的地。再过去的似乎是被田地包围的绿色世界中的小岛,有几株类似大王椰的植物生长在上面,有许多及膝的杂草野花正怒放在小岛的各个角落,中间有几个方体的石碑棺材隐匿在其中,似乎和小岛连为了一体。
前方是一条分岔路口,各自延伸出两条不同的行路轨迹,最终在拐弯处的尽头,在人眼透视的看待下,成为了不同而又类似的点。
看着满眼的绿意和各色的窗外世界,我总算是压下了胸口即将要溢出的痛苦之感。司机还是靠着车窗,没有什么动作,香菸的烟气在他的指尖飘溢出来,逐渐地向上飘散而去,青灰色的烟在这有些清冷的空气里渐渐地化为虚无。
司机带着点忧郁的样子却让我想到了二B青年,因为他们总是无烦恼,欢乐多,和司机这位伪中年大叔,真青年形成了莫名的对比。不过忧郁的感觉转瞬即逝,司机在下一刻就快步向前走去,前方有三个提着行李,拖着袋子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妈,还有一个年纪和我不相上下的学生模样的青年向着我,应该说向着我坐的车走来。
车后座打开又关闭,等了一会儿,大妈首先上了车,打开车门,看到里面是一个学生样的人,大妈首先向我笑了笑,接着提了提手中装着蔬菜的袋子说道,“现在外面的东西都不安全,还是自己种的菜好,带给女儿也放心。”我对着她笑了笑,不知道是否该接她的话,所以就不说话。
一会儿,人就都上了车,司机看了看车内,说,“都好了吗?那,走了。”说完,就启动了车子。
这时我又感到遗憾,我身后的店门直到车开始向前行驶了,都未曾发出被打开的声音。一直都是寂静的。
车厢内,大妈坐在我的身旁,另外两位坐在前面。中年大叔似乎觉得无聊,开始和司机聊了起来,不过我听着他们说什么天气啊,哪里的东西好吃啊的这些话题根本没什么兴趣。索性闭上了眼睛,催眠着自己,早点睡去,免得忍受不了颠簸,把早饭都吐了去。
车子有条不紊地行驶着,可驶过岔路的一小下颠簸,转弯时的轻微变动,甚至行驶中路面的轻微不平的晃动,闭着眼睛的我却有了更加深刻的体验,我感到有一个无形的网包围着我,将身处密闭的摇动空间的我紧紧地束缚着,将我所有的感官都呈数倍的扩大,让我感到紧绷,让我感到窒息。尽管我觉得这位司机的车技还是不错的,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吐出来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我总是记得不管坐公交车还是坐出租车,只要一上了车,我首先就是头晕,只要车一开动,不到五分钟,不管我之前有没有吃饭,我什么都不会留给自己的胃,即使是自己的胃液也是一样。
我为自己严重的晕车症感到恐惧,可也无可奈何。妈妈总是跟我说,没事的,坐着坐着你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等你能够适应车的颠簸了,以后坐什么车你就都不怕了。
所以每一次,我都带着未来会更美好而努力,我在上车前给自己打气,没事的,这次或许就没事了,就习惯了,再在痛苦后告诉自己,没事的,今日的痛苦必会为来日的幸福积福,为着以后能够适应,我这回的痛苦算不得什么的。
可是最终,一直一直,我都没有到达过我心中理想的境界,我从欣喜到无奈,从无奈到失落,从失落到绝望,我想,我永远适应不了汽车的振动,永远忍受不了车内的沉闷而带着车油的空气。
可是这次的乘车之旅,我想是我一直以来最为愉快的了,尽管痛苦,尽管难受依旧,可我破记录了,我终于没有交代我的早饭,至少是到目前为止,虽然行车还不到半小时,可这已经是我一直以来的最高记录了。即使马上我就要吐了,我也感到幸福了,这是我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吗,让我一直能忍受这么长的时间,我想,我又有信心了,我下次一定会更好的,我这样地鼓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