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难过在我看到了司机之后才稍霁了一点。
想到我坐火车前的倒霉运,难不成我的好运都被用来让司机来载我的这件事上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想笑。不管怎么样,能够坐司机开的车就行,另外的,倒霉就倒霉点吧。我忍!
“小姑娘,又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
司机开场就显示他的大年纪,我只笑着应了声是啊。
司机的车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了,我只得坐到前座上。
车子缓缓地动了起来。我坐在车里,并没有感受到很强大的痛苦。即使是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司机开的车都带着规律性似的,在红灯面前,司机都是不急不慢地停下,丝毫没有刹车的急促感。
在这样行速均匀的车子里,我简直感动得要泪流满面,遇上这样的好司机,我真是太幸福了。
稳定安全式的环境带动人的感官都变得迟钝,我渐渐地沉醉于这样徐徐地摇动中。那带着点微晃的感觉,静闭双眼在脑中产生的带节奏感的动漾,耳边响起的是缓慢的音乐,一切都如缓慢的手在揉搓我的神经,抚平它的褶皱,那般温柔的让我慢慢放松了身体。
车还在走走停停,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我却已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了。偶尔的一眯眼看向周围,是流水的人羣和鳞次栉比的房子。歪过头来,看到的是司机认真看路的样子。
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司机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些,原来刺猬头似的发型现在额前有细细的刘海飘动着。脸好像变得黑了些,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白细了。阳光打在司机的脸上,我恍惚地看到司机的眼睛有琥珀色的流光隐隐闪现,我眯着眼,想再看仔细点,头却差点歪了出去,一下子转过头,我也没什么想法了。闭上眼睛,把脑袋里的思绪都驱逐出去,专心地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在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状态,车里闷闷的空调味,也发挥不了它想趁机让我痛苦的巨大影响。那劫持我的神经的可恶的毫不留情的空调,在司机平稳的车速下,其产生的作用也仅仅只到我入睡之前。我享受着这样的开车状态,甚至产生了一种就这样一直平平稳稳地开下去该有多好的想法。
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周围的景物都停止了,建筑静静地屹立在对面,我的车窗外就站着一棵树,它比车身还高,枝叶繁茂,没什么动静地站在外面。
我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是到了中转站了。车里的人又都出去了,我觉得大家对于这个中途的休息时光真的宝贝的很。
转过头去,我看到司机又靠在车窗上正在吸菸,他吸了几口又把烟放下,扔到垃圾筒里,然后他转回来打开车门。看到我在看着他,他笑了下,
“小姑娘,醒了啊!”
我点了点头。
“这次有没有好一点啊,你的晕车症。”
“嗯,感觉坐你的车,晕车的症状好多了。”
我沉默了一下之后,忽然问司机,
“司机,你可以给我一根菸吗?我想试试抽菸的感觉。”
“啊!”
司机惊讶地看着我,
“小姑娘,乱说什么呢!不学好,学什么抽菸。我也在戒菸呢!怎么可能教你这小姑娘抽菸。”
我瘪了瘪嘴,
“我只是觉得每次看司机你抽菸,挺有忧郁感的,想试试这种感觉。”
“你这小姑娘,从哪看出来我挺有忧郁感的,还真会想。抽菸只是烟瘾犯了罢了。”
“哦。”
“你不知道抽菸一大堆坏处啊,总不用我再和你讲吧,你们课上肯定有教过了吧。”
我又嗯了一声。
“小姑娘,你还不服气呀!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我,恩?”
“没。”
“还真是。我又不是土财主,压榨你的劳动力,也不是坏后妈,自己吃好吃的,给你吃剩食。教你养成良好习惯,我还是错误的呀!”
“没。”
“你还真...”
司机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一拍自己的头,才接着说,
“小姑娘,你这么想抽菸,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我沉默着。
“有就说说,我或许还能给你解答解答呢!”
我又是沉默着,司机似乎也不急。
过了一会儿后,看着司机还在期待着看着我,我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是有一件...”
“那你说说。”
我犹豫了一下,把在火车站发生的事对着司机简要地说了一遍。说完后,我问司机,
“为什么她连发个短信这样的小事都不愿意帮一下我,我觉得到现在还是有点无法释怀。”
顿了一下,
“所以想学着抽菸缓解缓解。”
“小姑娘,你还没入社会,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该懂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呀!虽然没怎么在社会上真正打拼过。”
说着,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些道理你怎么懂的,不都是从书上看的。”
“我也有看新闻嘛。”
我微弱地反驳他。
“小姑娘,记着,除了你的爸妈,其他人都没有义务或者必要一定要对你好,一定要顺着你的意思去做。你记着,他们没有欠你什么,他们帮助你,你应该觉得感激,但如果他们拒绝给你帮助,你也没必要抱怨什么。他们只是做了他们想做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让你不高兴了。”
“可是...”
“不要可是,小姑娘,我问你,如果刚刚你说的事情情况反过来,你是不是会给那个向你求助的人手机,或者给他发短信。不要急着回答,先想想。”
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
又顿了一会儿,我才继续说,
“应该是不会搭理他吧。毕竟骗人的人很多,我也会担心他是不是趁机借我东西,窃取我的手机账户密码,或骗走我的手机。应该也不会用自己的手机发短信给陌生的号码,因为担心到时会被骚扰...”
“你这不是想得很清楚嘛。”
“但是...司机说的我都懂,只是还是...到了自己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总还是希望遇到好人。”
司机叹了口气,
“你自己都做不到好人,你怎么要求别人做好人呢!”
“我...”
想了一下,我才回答道,
“正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么崇高,我才希望能遇到这么崇高的人嘛。”
“怪不得现在都没什么崇高的人,原来是大家的想法都是在等崇高的人出现呢!”
“我...我...”
嘟囔了好几个我字,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司机看我苦思冥想的样子,笑了,
“小姑娘,现在还想抽菸不?”
“不了,没什么心情。”
司机笑了起来,
“小姑娘也别失望,社会还是很美好的。以后你会遇到越来越多的好人的。”
我不吭声,司机也没再说话。一下子,车里就安静了起来。
“司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没有,没有,只是和你这小姑娘聊两句而已。”
“司机也别老叫我小姑娘了,我叫顾羽凝,你可以叫我名字。”
“顾羽凝...”
司机念了我的名字一遍,又说,
“那叫你小顾好了。”
感觉就是小姑娘少了个娘字。我在心里扶额。
“也行。”
但我还是同意了。
“司机,你叫什么?”
“我嘛,难得有人问我的名字,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记着,我叫翟云。”
“哪个翟?哪个云?”
“上面羽毛的羽下面住宅的住加一横的翟,云就是白云的云。”
虽然已经想到了是哪个翟,但我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姓不怎么多见。”
“是吗?”
司机笑了一下,
“我几个哥们也这么说过。反正就是个姓,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也是。”
看着司机咪咪笑的样子,我的心里涌上了一种冲动。
小心地看了司机几眼,我又瞄了外面几下,发觉没有什么人靠近这里。我鼓起勇气问翟云,
“司机,我...”
我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我想再提一个要求。”
“你说。”
“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什么?”
司机吓了一大跳似的,连忙两手抱胸,
“小姑娘,你太胆大包天了。怎么可以随便提这种要求!!!”
“我想试一下嘛。”
我猛地抬头,
“就一下。”
边说我边靠近翟云,虽然说的时候还是勇气十足的,但真的要靠近并抱着他的时候,我的心跳得都要响出声来了,想放弃,但又想到自己都说了要抱一下,退缩就太挫了。翟云虽然说着小姑娘不要这样,但到底没有用力推开我。
男人的身上带着点淡淡的烟味,身体并不是硬邦邦的感觉,身材看着瘦削,但肩膀还是很宽阔,我靠在上面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能被肩膀圈起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在靠近的时候迎面而来,他散发的热量比我高很多。
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我说不清楚具体的感受,只是觉得挺开心的。
司机挣扎了几下就不敢乱动了,在我想要缩到他怀里的时候,司机有些机械地摸了摸我的头,问道,
“好了不,小姑娘。”
我一下子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谢了,司机。”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这样可以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尔后还不时地偷瞄翟云几眼。
司机倒是一脸正常的样子。